43. 第 43 章
作品:《娉婷慕》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的多,袁彦的神情却并不比来时轻松,脸色看起来异常疲惫,她依旧沉默,好像先前跪在亲族面前时,偷偷将话都说尽了。
行至半路,袁彦忽然想起什么,取下腰间挂着的一枚绣荷香包递给谢兆,“等会边走边闻一闻,可以让头脑保持清醒。”
谢兆郑重接过,放在鼻端轻嗅,“药效可以持续多长时间?”
“莫听韵采胡说,最晚到日落时分,也就散干净了。”
韵采接话道:“姑娘,到日落还有好一会哩,奴婢可没有胡说,他们今日想要找咱们,就是找不到嘛!”
袁彦兴致不高,闻言就只是摇了摇头,笑容勉强。
谢兆一直从旁瞧着她,莫名觉得,她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倒下。
果不其然,快到山脚时,袁彦回头似乎想和他说句什么,却突地面色瞬间苍白,整个人好比风中无所依附摇摇欲坠的柳枝——谢兆顾不得所谓礼数,抢在韵采之前将人稳稳接在怀中,宽大披风拢住她全身,不教任何光亮有机会窥探。
韵采眨了眨眼,识趣地没跟他争,只是从随身背包中拿出一枚木色葫芦,从中倒出一粒药丸,熟练地喂进袁彦口中。
“好了,入口即化。”
“她怎么了?”谢兆把人打横抱起,眼看着她咽了药,整个人却仍然无知无觉,脸色依旧苍白,不由更加担忧,“是……生病了吗?”
韵采踮脚看袁彦,却只能见到她半张脸,见谢兆并没有要给她继续看的意思,只好出声宽慰,“殿下不必忧心,这是我们姑娘的老毛病了,放心,已经吃了药,这会应该已经睡过去了,等过了今晚,明早姑娘再起来,也就没事了。”
“怎会如此?”
韵采摇头,“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只能说打从认识姑娘那天起,这个说不上是病症的情况就已经有了,奴婢也问过,只是姑娘不愿说,只告诉奴婢,说不碍事,不会要命。”
谢兆若有所思。
韵采想了想,又说:“殿下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如等姑娘醒了自己去问,毕竟往后是要在一块生活的,姑娘不愿告诉奴婢,兴许是愿意和殿下说一说的。姑娘的医术放在整个北梁恐都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之媲美的,既然姑娘说没大事,那就一定是件很小很小的事。”
她懂医术?
谢兆心知此刻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便将一切话都暂且藏在心中,打定主意,有朝一日他定要找个僻静地,把想知道的,统统问上一问。
山脚处,车夫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准时去而复返,没等多久,就看见自家殿下怀抱一人而来,一旁跟着那位与他同坐的婢女,不及多想,他迅速放下脚凳,小跑着迎过去。
“殿下,这是……”
谢兆脚步不停,“莫要多问,快些回府。”
韵采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多嘴。
车夫掀开帘子,谢兆抱着袁彦跨坐进去。
跟来时一样,韵采与车夫仍然一人坐一边。
车内,谢兆舍不得放她自己在一边,中间的小方桌已被移开,他一条腿微曲,鞋子蹬在对面的坐垫上,以便让袁彦靠坐他怀中时更加舒适。
就像韵采先前说的,如此折腾都没让她醒过来,也许真得等到明天一早。
披风已经扯下扔在旁边,此间此刻只有他们两人。谢兆心知两家正在议亲,快得话也许不出半月府上就会有一位当家主母,临风阁中从此多了一位平分秋色的王妃,亦是他满心满眼将要迎娶的新婚妻子。
而此时,他们二人在如此方寸之间,举止这般逾矩亲密。
结亲之事不过八字才写出一撇,虽是早晚之事,可的的确确这个字尚未完成。
但他仍然忍不住一再看向她的脸,她远山般的眉,阖住却微微弯起的朱唇。
谢兆突然强迫自己别开视线,而当唇峰轻轻擦过袁彦的唇瓣,他才恍然惊觉,又不齿于自己的道貌岸然。
两人之间的距离竟已至咫尺!
他闭上眼平复内心涌起的翻腾,轻轻吁了口气。
再返回来盯着瞧她良久,不知想到什么,无声地笑起来。
谢兆昨日便知道今日司空青蓝请了薛崇贵过府商讨结亲事宜,算了时间,等他们回了,怕是得和薛尚书撞在一块,所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谢兆让车夫去后门停车。
韵采直到车停下才迟疑地说了句:“殿下是打算让我们姑娘留宿府中吗?”
谢兆心中早已想好理由,就等着她问,闻言道:“据我所知,薛尚书那位续弦并不如表面那般喜欢阿彦,阿彦此时不省人事,回去的话,我是相信你们可以照顾好她,但凡事只怕万一,若那妫氏趁人不备,在阿彦虚弱不堪时进犯伤她,你们这些伺候的,后果可担待得起?”
韵采不敢再有异议,只在心中腹诽不已:两家眼看都要结亲了,那薛夫人就算再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也断不会在这个当口惹是生非,那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什么?况且眼下薛夫人正是有求于姑娘,哪里还敢动什么歪心思?至于姑娘的水天居,瑞王殿下怕是不太了解,若想在此来去自如,只有暂时得了姑娘允许的,才能够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她家姑娘全程都被人抱在怀里,让她这个当人家婢女的毫无用武之地,其实她也是个力气大的,能轻松力抗百来斤重物不在话下,有心想提醒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可刚喊了一声“殿下”,就被那双投过来的平静且正直的目光劝退。
算了,左右她还在身边伺候,即使是在瑞王府,也断不怕她家姑娘吃了亏去。
谢兆抱着袁彦一路回了临风阁。
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的燕七此时还衔着狗尾草躺在院墙上叹夕阳,冷不丁视线一转就转到了谢兆几个人身上,惊得差点就从上面摔下来——但也没什么区别了。
燕七顾不得滚下来后衣服上沾的泥,几个跑跳迎过去,瞪大眼睛想要透过披风看清他们殿下怀里抱着的是谁,却痛恨自己道行浅没修炼出一双看透人心的招子,转而将目光移到旁边韵采身上,饶有兴致,“哎,这是……”
谢兆不理会他,径自走进自己院子。
“让他们今日都在后厨待着,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许到前院来。”
燕七目瞪口呆。
“敢问,你们是?”
韵采不跟他打机锋,人都被这么大摇大摆带来了,藏藏掖掖有失她家姑娘的风度,直言道:“我们姑娘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女。”
燕七再次呆住。
韵采则惊讶于先前他展示的那几个起跳,知道这也是个练家子,且身手相当不错,不由起了切磋的心思,“英雄,等得闲了,找个地方,咱俩练练?”
燕七上下打量一番韵采,见她下盘沉稳,呼吸匀且轻,走路时双脚几近无声,一时间心中雷电齐发,这这这,殿下是嫌他功夫太差,找了人想要取他而代之了吗?
“英雄谈不上,切磋是可以,”燕七斟词酌句,既要显得自己这个原住民不是什么好惹之人,也不能落了他们瑞王府临风阁的士气,“这样,你且先报上名来,我燕七可不跟无名之辈交手!”
“我是我们姑娘的婢女,叫我韵采便好。”
燕七原本已做好准备听到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号,却不想对方竟轻飘飘来了句“我们姑娘的婢女”,这这这,这是看不起他?!
“韵采姑娘,师从何人?”
韵采摇头,“没拜过师。”
燕七不信邪,“自学成才?”
“也不是。”
燕七不由大怒,“韵采姑娘是在戏弄我燕七不成?”
“天地良心,我的确没拜过师,只是和很多人学过些拳脚功夫而已。”
燕七不知信与不信,却没再问下去,恹恹地说:“那好吧,时间你定,我奉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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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韵采笑起来,“那请燕英雄等我消息!”
燕七被人一口一个英雄叫着,即使心里再不舒服,也没在口头上再争什么短长。
谢兆抱人进屋,将袁彦轻放在自己床榻,拿被子的手微微一顿,转而起身,去柜中另取了一套昨儿才晒过的被子来,轻手轻脚盖在了袁彦身上。
而后自己则搬来矮凳坐在床边,手肘搭在床侧,手掌撑着下巴,就这么眨一眨眼,看一看她。
他忽然想到一个词,忘了最初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念念不忘。
他亦记不起到底从何年何时起,他心中多了个教人念念不忘、思之如狂的人。
只知道曾经有段日子,每每闲来无事,或是散职归家途中,他都会不由自主转道,去水玉楼坐上一坐。
他努力想象阿彦长大后的样子,可有那么一瞬,兴许是太过用力,竟连记忆中她小小的样子都不太想得起来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想,不敢触碰,害怕哪一日,回忆里当真没了这么个人。
水玉楼已经开了足有六年之久,也许平京城的人早就忘了,这个地方在成为酒楼之前,在那片废墟之下,是消失许久的定国公府。
他妄图从酒楼中找寻一番多年前的记忆,可物非人非,一夜之间,风光一时的定国公府尽数成了空中飘扬的灰烬,两年后,平京城最大的酒楼开在了废墟之上。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定国公府的覆灭与否,除了当事者,没有人会受到影响。
顶多顶多,会在茶余饭后,唏嘘两句,便就此作罢。
就好比这几日市井对于阿彦那些传言的议论,也不过是大多数人闲来无事,相互间一些开始熟络的开场白。
阿彦是做给有心人看的,那些人在意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谢兆再次不齿于自己的伪君子作为,伸出手,掌心贴住了袁彦的脸颊,拇指在凝脂的肌肤上轻柔摩挲,某一瞬间,他忽然生出冲动,想搭出一间密室,只有他们两人在其中,不知日夜。
他倏然抽回手,背对床畔靠坐,双眼望住头顶悬挂床幔的某处,压着那些凭空而出的荒唐念头。
韵采站在门外本想敲门进去,却被燕七一把拉住,好心相告,“你这时候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心在院子里候着,什么时候主子叫你了,你再进去。”
韵采想想也是,就由着燕七将她拉去了不远的亭中。
燕七走了一趟芝兰苑,回来时告诉韵采,“你家老爷眼下正在太妃的芝兰苑。”
韵采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先前听我们姑娘说起过,如今你我两家正在商议亲事,我家老爷来你们府上,那不是十分正常?”
燕七想起大街小巷中盛传的那些半真半假的事情。
韵采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与他讲明,由着他胡思乱想。
燕七心中虽替他家殿下不值,可他家殿下看起来倒是心甘情愿,现在已经堂而皇之将人都带了回来,他家殿下虽吩咐不让人来前院,那可不是想要隐瞒什么,那是怕人冲撞了他的心上人!
这事瞒不住,等太妃那边得到消息,这事便就彻彻底底做实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任何过分的动作,否则到时候不单是你家主子,就是芝兰苑的太妃殿下,也不会放过你。”
燕七猛地抬头,震惊又不解地看着韵采。
韵采摆摆手,“咱们做人奴婢小厮的就要识趣,主人家的做法,不是我们可以判定的,主人自有道理,我们只需听之,然后去做就行了。”
燕七沉默许久,没有继续在韵采面前试探,而是转身往后厨方向去。
也是这时候,韵采瞧见卧房门打开,她连忙奔过去。
“有任何要求,直接跟燕七提,待阿彦醒来,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谢兆说完,让开门口,迈步往书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