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你认为什么是‘王’？”


    薇加达公主跟随着军团缓缓向着加德平原走去。


    波厄里之战，人类惨败，死伤无数，但人类还未放弃希望，组建了名为“反抗”之意的军团。魔兽军团越过嘎尔多河，目的是为了一路向西抵达骨魂之地，唤醒更多的魔兽骑士们。


    两人肩并肩走在这条泥泞的道路上，雪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晚，脚踩在地上嘎吱作响和那走路时摩擦的盔甲声似乎组成了一首沉默的曲子。


    哒哒，哒哒。


    一步，两步。


    “我认为的‘王’是……”


    还未等亚历山大说完，远处便听到了魔兽的嘶吼声。


    “真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薇加达公主打断了亚历山大，她皱着眉头，说：“现在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了，亚历山大。”


    “是的。”


    薇加达公主拔出腰间的剑，便冲向了那些骑士。


    1570年1月，寒风夹杂着纷飞的雪花席卷了整个依诺瓦大陆。


    “人类需要一个能够振奋人心的时刻，需要一个领导者。”


    埃德蒙背着手站立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雪，缓缓说：“那孩子去了什么地方，还没有找到吗？”


    西奥多骑士说：“还没有，陛下。”


    埃德蒙叹了口气，看着腿上的伤，说：“西奥多，你说，人类的未来会不会毁在我的手上？”


    “……”


    西奥多骑士不敢开口。


    “腿成了瘸子，左边的眼睛也看东西看的不是很清楚了，现在我必须传位给我的长子了……”


    “王从来都不可以是这副样子，他必须是强壮的，有智慧的，能震慑住任何入侵者……”


    “西奥多。”


    “是的，陛下。”


    “那时，就要拜托你帮忙照顾我的孩子了……”


    “身为骑士就要遵守骑士精神。”


    西奥多单膝跪在埃德蒙的面前，眼泪顺着眼眶往外流，他毅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位王的要求，这是他最后一次侍奉王。


    埃德蒙在那张纸上签署了自己的全名并盖上了属于王的印章，自此属于这位王的历史已然过去。


    王从出生之时就为国生，为国而死。


    无论他做什么选择，他都将肩负王的责任与使命。


    那天，雪不断下着，没有停止。


    鲜红的血沾染了薇加达公主的衣服，她望着那位被长□□穿身体的骑士始终颤抖着站起身冲向敌人，长剑与长剑的碰撞响彻整个战场，直到那声沉闷的咳嗽声，她迅速处理掉眼前的敌人，以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倒在那名骑士的面前。


    血完全止不住，伤口为什么会堵不住血呢？


    莉莉安只能用自己身上的残布为其止血，她不明白为什么血是止不住的，她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即使使用魔力也无法止血，有没有一种办法……没有，没有办法。


    她只能看着他们死亡。


    莉莉安的内心开始动荡起来，难道拯救就是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残酷战斗中寻找出口吗？那么这还是拯救吗？以这些的鲜血、生命换回来的到底是什么？是和平，是正义，还是……可是，谁又能告诉她，什么时候是终结，什么时候才能拯救所有人？


    她只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这些并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剑刃相持，莉莉安怒吼一声，刺穿了一名魔兽骑士的盔甲，鲜血四溢，流淌在了莉莉安的手上、剑上，人类真的可以迎来真正的好结局吗？


    “莉莉安！”


    猝不及防飞来的长枪猛然袭来，亚历山大挡在了莉莉安的面前，剑身与枪尖的摩擦声惊醒了沉思之中的莉莉安，“抱歉，我走神了……”亚历山大望着不远处源源不断前来支援的魔兽军团，摇了摇头，说：“不，你太累了，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了。”


    莉莉安低着头，说：“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再握紧了几分直到不再颤抖为止。


    然而，人类再次战败。


    依诺瓦的王也毅然决然上了这次战场，作为反抗军团首领的他被残暴的敌人用无数长枪贯穿身体，死时依旧始终单膝跪着，举着那面象征着人类胜利的旗帜。白雪皑皑，这片广阔的雪地此时俨然成为了这位王的墓地，他为了人类的未来失去腿、眼睛，甚至是生命，但他依旧是笑着死去的，他相信后来的人们会继承他的愿望，实现这个愿望，他不认为这种死亡是屈辱的，这是他的一生的荣誉。


    埃德蒙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哭了，那是他许久不见的女儿——薇加达公主。


    她身着一身骑士服，白色的披风就像这场大雪随风飘动，稍显凌乱的发丝粘在她的脸颊上，埃德蒙看着女儿一步又一步走向自己，他想要伸出手触摸她，可是他没有力气抬起来。莉莉安快步走到埃德蒙的面前，她单膝跪在薇加达公主亲生父亲的面前，似乎他真的就是莉莉安自己的父亲一样，她不知道是否是受到了公主记忆的影响，她紧握父亲的手，手好冰冷，死亡的气息正蔓延在父亲的身上，莉莉安试图感受这最后的温暖，可是太冷了，她完全感受不到。


    “……”


    父亲自始自终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莉莉安，嘴里有很多想说的话，最后只剩下那双眼睛，柔情而又充满了光，莉莉安凝视着他的眼睛，眼泪滑落，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要是自己的父亲没有死掉，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莉莉安看着他满意地闭上了双眼，而她却迟迟没有动，保持着刚才是姿势，“怎么能这么冷？”


    那些细微的记忆马上闯入了莉莉安的大脑之中，那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哦，亲爱的，你快看，她睁开了眼睛呢……”


    “真是太可爱了，要是她长大后一定会变得更加可爱的，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离开她的……”


    无数温柔的言语像是雨滴般落入莉莉安的心扉之中。


    “父，亲……”


    她松开了手，缓缓站起身望向远处的山坡上，朝阳像往常那样升起，三天的战争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雪慢慢化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


    亚历山大走到莉莉安的身旁，说：“还会有机会的。”


    “嗯。”


    莉莉安的视野里是战后的一大片残骸，破碎的剑、长枪，鲜血早已干涸，在那里还有残存的几名骑士看到了莉莉安，他们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但是，在那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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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她看到了两位神之守护者的身影，她们肩并肩站在一起，与莉莉安对视，莉莉安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现在在她心中的不再是那虚幻的神、守护者，或许就像是宫殿的名字一般——“卑劣的人”。


    “再见了。”


    莉莉安缓缓说。


    骑士们没有认出这位蒙面的骑士身份，他们看着已死的王沉默了许久。


    “王，没有死。”


    骑士开口了。


    “王还在这个世界上。”


    骑士接着说。


    “这位，是？”骑士们询问道。


    亚历山大说：“这位便是你们未来的‘王’。”


    他说完，莉莉安扭头与他对视，但接着他又接着说：“卡伦王子。”


    莉莉安顿时松了口气，亚历山大口中所说的卡伦王子便是薇加达公主的哥哥——卡伦，而现在站在骑士们面前的便是伪装成卡伦王子的薇加达公主。


    但历史上没有人见过卡伦王子的真面目，他是否存在，对薇加达公主来说都不一定能够确认。


    “殿下！”


    骑士们纷纷单膝下跪在莉莉安的面前。


    “你们起来吧，先去打扫战场吧。”


    亚历山大没有让莉莉安开口，为了避免骑士们发现莉莉安的身份，于是让大家不再过问此事。


    “亚历山大，你知道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吗？”莉莉安和亚历山大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远处打扫战场的骑士们，小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能让您陷入险境，所以不得已才这么说的……”


    “……”莉莉安停顿了一会儿，说：“你说的很好，这样骑士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亚历山大。”


    “你认为什么是‘王’？”


    “之前本来想问你的，但是一直没有很好的时间和你聊，现在正好有空了。”


    亚历山大笑了笑，说：“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有些遥远。”


    “王不一定是要成为王才会去讨论的，每个人对王都有不同的看法，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啊……”


    莉莉安沉默地将一面破碎的旗帜盖在亡者的脸上。


    “要成为一名领袖，一位王，我想……”


    “王是孤独的。”


    亚历山大说完，莉莉安便放下一把断剑，看着他。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莉莉安说：“不，你说的很对。”


    莉莉安微微一笑，她看了看自己沾满雪水而变脏的手，说：“亚历山大。”


    王，是孤独的，从出生到死亡。


    王不是英雄。


    “是？”


    “我相信你以后也能成为一个很好的领袖。”


    亚历山大苦笑，说：“我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不，你现在有这种想法，我认为你就已经拥有成为领袖的资格了。”


    一只苍鹰飞过，展翅盘旋。


    风雪过后，阳光驱散了黑暗，两人朝远方眺望。


    这里是被人遗忘的墓地。


    在那漫长的旅途中，或许有旅人经过此处，他们会想起这个地方吗？


    没有人知道。


    但这不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