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我还以为你死掉了，小公主？”


    突然不知从那里来的光束照在女孩的脸上，她紧闭双眼，接着缓缓睁开，试图想要适应这束光。


    莉莉安看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有很多人，不，准确来说它们都不是“人”。金色的眼睛和头上的角，每个“人”都凝视着莉莉安，像是一群野兽流淌着口水望着自己的猎物，似乎下一秒自己的身体就会被它们撕扯开。


    这里是什么地方？


    莉莉安茫然无措。


    “你知道你睡了有多久吗，我的孩子？”为首的就是长得像她母亲丽雅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她身着漆黑的长裙，酒红色的丝绒披风上点缀着暗红的花朵，骑士甲胄的肩部设计和皮革腰带彰显了女人的贵气，她腰间配一把同样色调的长剑。


    我的孩子?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


    莉莉安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但是她们又长得如此像，这让她不得不相信。


    “J，我们要去拯救我们的大人了。”


    “我知道的。”


    “J，她该怎么处理？”


    丽雅身旁的男人附身在她身旁说，而她只是点点头，思考了片刻说：“带上她……”


    “我想，大人会很开心的。”丽雅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她转身一转，披风随之而飞，紧接着门打开，闯进一匹通体全黑的马，那马的额头有一枚金色的印记，马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丽雅一跃而上马，马头向上一抬，丽雅高举长剑，无数黑色影子顺着长剑的剑尖不断飘动，整个房间内的其他“人”开始欢呼。


    “出发向着‘星界门’，我们去接大人回家！”“J”大喊着。


    “回家！”


    “回家！”


    无数的“人”齐声大喊，莉莉安害怕极了，在她还未回过神之时，她的双手便被那些“人”束缚上了铁链，被后面“人”的马拴住，无法逃离，也不可能逃离。


    “母亲，为何要这么做！”


    莉莉安不敢相信此时眼前的女人正是对她温暖，并对她微笑的母亲。


    “J”冷冷一笑，说：“因为我有了新的方向。”


    “我要与我的王一起成为世界的主宰者……”“J”接着说，“我是大人的忠实的仆人，也是‘神’的真正使者！”


    “J”拿出那个象征着力量的金色果实，果实美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她仰着头，继续说：“我要把你献给我的主人，当然了还有这颗果实。”


    “世界从来需要的不是弱者，而是强者……”


    马嘶鸣一声，军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莉莉安此时才意识到，历史的车轮正滚滚向前。


    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吗？自己只能杀死塞缪尔吗？杀死艾登……


    她想起“神”所说的话——“杀掉他，你就能报仇了。”


    “你就能……拯救世界。”


    可是，拯救世界就是这样的吗？


    莉莉安逐渐迷失了方向。


    当初的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对，她只是一个女仆，但一切都改变了……莉莉安紧闭双眼，缓缓睁开眼睛时，一切又都没有改变，锁链依旧锁着她的双手。


    一路上鲜花盛开，莉莉安此时意识到现在她所处的时间节点，正是……


    全夜纪元1566年3月，塞缪尔处死之时。


    “神”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导致你爱的孩子受到如此的挫折与痛苦。”


    “或许那是痛苦，但不完全是。”


    梅丽莎德俯视着站在地面之上的“神”，她开口道：


    “当环境不断赋予我们使命之时，我们会在这场痛苦与孤独的旅程之中，用行动定义我的意义，我的选择。”


    “神”一笑，说：“使命，痛苦、孤独？”


    “简直是我的代名词。”


    “我相信莉莉安。”


    “她一定能够做到。”


    “大家快看！”


    “就是他！他是个恶魔，你们看他的角！”


    冰冷的水泼在男人的身上，他喘息着，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向下流，男人看着底下的民众，这些就是他要守护的人类吗？


    “所以，我说的是对的吧？”


    “神”坐在他的身旁，指着那些人，说：“只是你自己不相信，那些人站在你的身后，仅仅只是因为你的长相而抛弃了你，让你受到如此痛苦。”


    “闭嘴！”艾登怒吼道。


    “神”缓缓站起身，俯视着这个男人，说：“你可真是狠心啊，塞缪尔。”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那不是我！”


    艾登身上的力气好像慢慢被某些东西抽离出来，他逐渐想起那些点点事情，紧闭双眼，他不想去想那些事情，可是却像潮流涌入他濒临破碎的心脏。


    在那个陌生的空间之中，他之前还未意识到那些黑色的影子到底是谁，直到这个“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空旷的、纯白的世界。


    他站在这里，看到了那束光。


    “人”坐在地面上，而在那对面是一条很长而又湍急的河流，河面上没有任何船。


    “你是想要过去吗？”塞缪尔问。


    “人”抬起头，看向来人，他说：“没有办法的，你看没有任何工具怎么能过去呢？”


    塞缪尔说：“那是你认为的没有工具。”


    “工具是创造出来的。”


    塞缪尔望着河流，那里似乎站着许多的人，他们也望着塞缪尔。


    “人”说：“他们是谁？”


    “是，人类。”塞缪尔回答。


    “人”感到疑惑，说：“他们也没有办法过来，我们也没有办法过去。”


    塞缪尔笑了，说：“那么，就让我制造出工具吧。”


    塞缪尔走了。


    只剩下艾登一个人站在对岸。


    艾登看着那个男人，他的身体落入土壤之中。


    “塞缪尔……”


    他不能够完全理解他的做法，可是……


    他是英雄。


    “那么，艾登，还是奥利弗呢？”


    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在。


    艾登闷哼了一声，说：“你根本就不是‘神’，你是个危险的卑劣者。”


    “神”用手抬起艾登的下巴，说：“不是神？那么我是谁呢？”


    “谁？你只不过是我心中所想的幻想而已，你既没有实体，也没有力量……”


    “但我能拯救你啊，艾登。”


    “你还记得自己杀了莉莉安的母亲了吗？没错，那是你的阴影。不，你跟随着莱斯蒙德和维克多等人害死了不少人，你一直在寻找救赎，你甚至和梅杰洛斯签订了灵魂协议，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他，你害怕死后恶魔会吃掉你的灵魂，你害怕血源诅咒，你是个软弱的半人半兽的怪物！”


    “神”一字一句地说，艾登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无法反驳，他曾经做的错误的事情，他承认，但却无法挽回。


    所以他选择代替莉莉安进入《神迹往昔》之中，可是命运总是在捉弄他，现在他变成了塞缪尔，也就是魔兽王的前身，之后……


    他会处死，在意识模糊的瞬间接受黑暗的洗礼，最终变成勒荻斯。


    对不起，梅杰洛斯。


    对不起，他无法做到，他拯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对不起，莉莉安……


    似乎在人群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人，那是……


    自己的母亲赛莉亚，她正在以一副怨恨的表情凝视着自己，艾登看到她脸上的冰晶已经要将母亲赛莉亚的脸全部覆盖住。


    是他，是他害死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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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母亲。


    自己此时身体的魔兽王潜藏的力量还让父亲也变成了魔兽，对不起，父亲。


    他望着无数叫喊的人，落下了一滴眼泪。


    那是他身为人类最后的眼泪。


    紧接着，他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神”看着梅丽莎德，又看看艾登，说：“我赢了，你赌输了。”


    梅丽莎德盯着艾登看了好一会儿，说：“那么您看看《神迹往昔》的后一篇章节。”


    “神”轻声一笑，不以为然。


    他拿出那本已经变色的《神迹往昔》，身后的两位神之守护者惊呼：“神，你看……”


    “神”的脸色一变，望向吊在天上的梅丽莎德，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梅丽莎德说：“你一直以为的人类，本来就是你身上的一部分，现在来看，也确实是这样。”


    “只不过，你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于是化成一棵树。”


    “神”看向《神迹往昔》的第三十四章，上面的文字只剩下最后一句，而后面的章节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们就像拥有了意识的人一样，离开了这片牢笼。


    那句话便是：


    “世界无既定的意义，那么人也是如此。”


    莉莉安远远的就看到了那黑色的烟雾，是死亡的气息，她感受到了。


    “好了，现在放开小公主吧。”“J”吩咐手下。


    莉莉安慢慢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公主——”


    有人先认出她。


    于是，声音像野火沿着干草堆一路烧过去：


    “薇加达公主来了！”


    “让公主亲自砍掉恶魔的脑袋！”


    艾登被反绑在倒十字的木桩上，低垂着头。


    艾登头上的那双角，如今折断半截，断口凝着紫黑色的血痂，他的身上遍布伤痕，有的已经好了，但大部分还在流血，黑色浓稠的液体……


    他听见了她的名字，睫毛抖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人群突然安静。


    凝视着莉莉安慢慢走上楼梯的动作。


    安静比呐喊更可怕。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艾登的心跳。


    一名身着重甲的骑士大人走到莉莉安的面前，骑士大人将长剑高举过顶，双膝跪地，呈给莉莉安。


    “公主殿下，请执刑！”


    剑很重。


    重到她的手腕瞬间被拉出一道血痕。


    人群开始鼓掌，节奏整齐


    她抬眼，寻找艾登的目光。


    他终于抬头。


    那双眼睛——左眼仍然是那淡紫色的颜色，右眼却蒙着一层灰翳，仿佛被“神”亲手覆上一层雾。


    他干裂的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她读懂了：


    “别怕，动手吧。”


    莉莉安拼命地摇着头，她不可以这么做。


    “我背叛了你，杀死了你的母亲。”


    艾登一字一句地说。


    莉莉安问：“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哭了，眼泪顺着她的眼眶往外流淌，她害怕，身体不住地发抖。


    她始终想不明白。


    “公主，请赶紧动手吧……”骑士大人看着薇加达公主，公主从来不会这么做的，可是现在……


    难道传言是真的，薇加达公主爱上了这个魔兽？


    艾登笑了，表情温柔，慢慢说：“莉莉安。”


    他叫的不是薇加达公主的名字，而是她自己的本名——莉莉安·雷德克利弗。


    “动手吧，在这里，了结了我……”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要这么笑。


    她会很痛苦的。


    没有办法了……


    夕阳西下，此时正是终点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