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阳光落在京市的大街小巷,带着冷冽又温柔的味道。


    翟曼穿了一身米白色收腰呢子大衣,戴着细腻的羊绒围巾,坐着翟家的车,准时停在霍家门口。


    姜远寒还是跟之前一样,长发简单挽着,不张扬,也绝不寒酸。


    翟曼看了她一眼,笑着打趣:“姐姐今天打扮得真好看,一会儿去了文学展,肯定比所有人都亮眼。”


    姜远寒淡淡一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点距离感:“是文学展,不是选美,我就随便穿了。”


    翟曼笑笑:“是曼曼说话不合适了,姐姐别介意呀。”


    两人坐在车里,翟曼偶尔跟她搭话,她的话不多,大都是浅浅点头回应,翟曼后面干脆也不说了,两人一路无话,很快抵达京市展览馆。


    馆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车,翟曼带着姜远寒走特殊通道,得意地展示了下自己的本事,一路绿灯放行,引得周围一些普通参观者投来羡慕的目光。


    进入展厅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墨香气和特有的松香味。


    翟曼状似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轻轻拉了拉姜远寒,笑着说:“远寒姐姐,前面是我朋友罗骁,他们正在讨论新刊登出来的作品,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姜远寒微微眯了眯眼,笑容温柔:“好啊。”


    两人走近。


    只见几张长桌拼在一起,上面摆着一沓沓油墨味尚浓的新刊杂志。


    几位青年男女围成一圈,正在高谈阔论。


    其中一个穿着灰呢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正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滔滔不绝。


    “现在外地来的小刊物啊,质量简直惨不忍睹。”


    罗骁懒洋洋地说着,故作姿态地翻动手中杂志,冷笑:“一篇篇文章,不是东抄西凑的空话,就是卖弄小情小调的酸腔子,一点真正的笔力都没有!哎,土地方嘛,见识本来就有限。”


    话音未落,周围顿时笑声四起。


    罗骁见有人赞同他,又继续说:“你看看这些地方刊物啊,质量低得不忍直视,写个小短篇都生硬得跟嚼蜡一样,一看就是乡下小地方出的人,眼界窄、思路死!”


    身旁的女青年娇笑着附和:“是啊,连句顺口的话都写不明白,还敢投稿呢?真是笑死人。”


    罗骁扫了姜远寒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位是?”


    翟曼抢着介绍:“南边来的姐姐,听说也喜欢写点东西,这位远寒姐姐很谦虚的,不像有些人没点本事还非要冒充才女!”


    众人哄笑。


    姜远寒神色不动,轻声道:“我不是什么才女,不过也有偶尔写写东西。”


    她的冷静,让人一时接不上话。


    但很快,罗骁眯起眼睛,轻蔑道:“有自知之明是好的,可惜啊,真正的文学,不是写两篇乡土小故事就能懂的,没读过多少书,没受过专业训练,还是早点打住,免得让人笑话。”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四周一阵轻笑。


    姜远寒立刻察觉到,此人不善,翟曼带她过来,估计也是故意为之。


    有个男青年笑着低声道:“估计是见咱们这里都认识人,想来搭搭关系吧?”


    穿碎花连衣裙的女青年笑嘻嘻道:“就是,什么乡下才女,听着就好笑,要真有才,还能待在那种小地方?”


    翟曼偏头看向姜远寒,笑意浅浅:“远寒姐姐,你怎么看呀?你也是从南边来的,应该很有发言权吧?”


    周围人闻言,全都意味深长地望过来。


    笑意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姜远寒站定,略微低头翻开桌上一本文学刊物,随手翻了几页。


    指尖停在一篇被标注为“重点推荐”的散文上。


    她慢慢开口,声音清冷而从容:


    “文章堆砌辞藻,空喊口号,却无半分真情,笔触浮夸,故事苍白,全靠为赋新词强说愁来撑篇幅。这样的作品,不管是出自哪个地方,即便登上了京市刊物,照样谈不上真正的文学。”


    她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仿佛落在水面,炸起涟漪。


    周围一片寂静。


    罗骁脸色一变,冷笑出声:“哟,口气不小,你读过几本书,就敢在这里评头论足,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作家了?”


    “我当然不是。”


    姜远寒合上杂志,抬头淡淡一笑:“但我知道,真正的文字,是写给人的心的,不是写给自我陶醉的小圈子的,堆一堆华词丽句,不叫才华,只是词穷的遮羞布。”


    话落,空气像凝固了一瞬。


    罗骁脸色铁青,指着她怒道:“你懂什么!你配?”


    翟曼抿嘴一笑,连忙劝架,故作委婉地道:“骁哥,你别生气,其实,也不能怪人眼界窄嘛,像远寒姐姐这样,乡下地方来的,没见过多少世面,也不容易。”


    这话明褒实贬,连带着把姜远寒也踩了一脚。


    “远寒姐,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耶别生气了,骁哥这人就是心直嘴快……”


    姜远寒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扫了翟曼一眼:“心直嘴快,呵呵,辱人自大的时候倒是很利索,轮到被戳穿,就开始找借口了?”


    她转头看向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无处遁形的锋锐:“文化,不是拿来炫耀优越感的,真正有学问的人,胸襟是宽广的,不是这么拿地域和出身做文章的,用文凭垫高自己,用地理踩低别人,只说明,你们也不过如此。”


    就像张景山老师一样,真正有学识,有大智慧的人,从来不会浮于表面,随便踩人。


    寂静中,有几个本来只是看热闹的青年,忍不住露出讥笑。


    有人低声道:“这姑娘胆子真大,居然连罗家少爷的面子都不给,不过她说得太对了,平时就看他们爱端着架子,真有本事还轮得到靠关系吹出来?”


    罗骁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冲上来理论,却发现四周再无一人替他撑腰。


    翟曼咬着牙,笑容僵硬地挤出一句:“远寒姐姐今天可能心情不好,我们改天再聚吧。”


    姜远寒一挑眉,嘴角微微勾起:“不用改天了,以后也没必要。”


    说罢,她理了理袖口,转身就要走,谁知身后多了一道身影,挡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