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已在身后举起。广场周围的民众却聚作一团，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向着一座粉碎的雕像祈祷。


    “刻法勒，伟大的刻法勒，您一定会降下神迹拯救我们吧……”


    涅斐勒沉默：“……”


    「自尽吧。」


    他瞥向在广场各个角落零落的敌兵，用自身的意志侵入了它们的躯壳。


    卫队的疯狂和人类的意志浑然一体地交融在一起，一双透明的手从黑暗里探来，自后背遮住士兵们盔甲下染满鲜血的眼睛。


    看不到让人丧心病狂的血，无休止的战斗便能在士兵心中短暂停息。它们会陷入犹豫，而那一瞬间，就是使者赐予它们解脱的瞬间。


    卫队的锋刃割断了它们自己的喉咙。阵阵刀兵入肉声响起，它们纷纷倒在地上。


    见状，人们欢呼雀跃。


    “天啊！快看，是神迹！是刻法勒用残留的力量拯救我们了！”


    眼看着他们还要继续对倒塌的石像俯首跪拜，涅斐勒走到人们面前，提醒道：“各位，这里危险，还是换个安全的地方，再阐述对泰坦的感激吧。”


    无人理会他。甚至比雅努萨波利斯的祭司之后对他的责骂更糟。


    涅斐勒沉默地走到卫队的遗骨处，在它们身边蹲下，沿着胸口铠甲的纹理感受冰冷的温度。


    死者的记忆……化作一条条漆黑的连线爬进涅斐勒衣袖下的手臂。它曾是翁法罗斯的生灵之一，焚夜染血的双手昔日也曾捧起痛苦与挣扎。


    赐予我这无名士卒以安眠的使者呵，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么？若是你能做到，那我留在这世界上的一切就皆为你所用吧。去发挥它们应尽的价值，捍卫你我的荣耀。


    涅斐勒闭上双眼，手心覆盖着卫队尸体的胸膛。


    他们在淡蓝色的光中慢慢溶解。在飞上云层的流光里，奥赫玛的广场上重新站起了一具具样貌非人且裹覆战甲的造物。


    涅斐勒感受着变得滚烫的血在体内奔腾流淌，轻轻揉了揉阵阵发痛的手腕。


    “你们留在这里，如果有入侵的敌人，就把他们拦在这道防线外。”他简短地下令。


    苏生后的卫队拾起掉落在地的武器，安静地拦住广场四周的入口。


    这样就安全了。以纷争身经百战的侍卫的记忆重塑的造物，可以抵挡一段时间从这条线路发起的入侵。但是出现空中的敌袭它们可就无能为力了。


    涅斐勒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如果直接冻结奥赫玛的街道，将所有敌军控制住，这次的伤亡一定能降到最低。但阿格莱雅这样判断一定有她的道理。这次，他只管服从。


    黑龙从空中掠过，飞出一道曲线，向着云石天宫的顶层而去。


    这一招对绝大多数失控却残留一丝理性的卫队有效，但一旦遭遇了被疯狂完全扭曲的敌人，就要进行意志和欲望的对抗。


    刚刚铸造的兵士在涅斐勒身边倒飞出去化作碎片。直到下一次圣城入侵，可能都要在未知的遥远领域里修复自身了。而自尽的指令自涅斐勒脑海发出的瞬间就收到了敌人彻底的反抗。


    比无处不在的士卒高大几分的对手挣扎着，愤怒地破坏着周围的建筑。


    它还不想停下。它喜欢杀戮，它就是为此而生的，它渴望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心里黯淡无色的虚无，被纷争子民的荣耀和敌人的痛苦染至鲜红。


    涅斐勒躲开巨人砸向他的碎石，退至后方，明智地改变了正在发出的指令。


    「跟我走。」


    他紧盯着眼前的敌人，后退两步跑向身后。巨人立刻如发疯的野牛般冲了过来。涅斐勒绕过圣城的街道，巨人不知疼痛般地紧跟着，身体撞碎了一道又一道奥赫玛街头的房屋和立柱。


    涅斐勒和它周旋着，朝着目的地奔跑的同时，身后响起接连不断的坍塌和战吼声。退至深处的最后一道关隘前，他强行操控住他奔跑而过时没来得及举剑的士兵，让它的剑拦在自己面前。


    巨人丢开自己的同伴，被敌人的逃跑点燃的恼怒催化了脑海里的无名之声，受那声音驱使，它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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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包括从侧面奔袭而来的拳风。


    它被砸飞出去，与此同时，尾随使者而来的卫队不分敌我地射出齐发的利箭，血红的晶簇拔地而起，数人高的尖刺自踏着敌军尸首缓缓站起的战士身边四散而开，阻挡住天空而来的无力攻击。


    「停手。」


    又一道命令发出。和被侵蚀的士兵们一直感受到的疯狂相悖，但那声音之所以在脑海中响起，就说明那是来自赐予它们诅咒和疯狂的「王」的声音。


    太久不曾进行思考，等它们回过神来身体已经本能地放下武器，缓缓降落。


    最末，那泼洒般豪放的红沿墙壁攀缘而上，洞穿了卫队弓手的胸膛。


    追寻连环的爆炸声赶赴而来的战士放开了在此战中身殒的疯狂斗士，手甲擦过已无生命的身体。


    造像般缺乏波澜起伏的红眸转向收敛尸首的使者，投之以锐利的目光。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战士淡金的发尾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活动到一半就被熟悉的感觉和异动打断。战意在同伴的性命前被迫消解，这种糟糕的体验让万敌给不出轻松的脸色。


    “如果我没记错，阿格莱雅可没说过这次防守圣城的名单里有你的名字。”


    “确实有些不适，但还没到无法行动的地步。”


    面对万敌那有些刺耳的话，涅斐勒从容不迫地回答。


    “阿格莱雅那里，我和她有了些沟通。她不允许我用过激的措施保卫奥赫玛，我按她的意思照办了。剩下的事，比如说现在出现在这里，她默许我自己决定。”


    使者一路走来，附近路上的敌人越来越少，临时补充的卫兵却越来越多。再加上战士方才的扫荡，二人得以在短暂的清闲里交流几声。


    但奥赫玛之大，需要保护和支援的又岂止这里一处。


    战士轻轻地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现在可没人有功夫专门保护你。乱来的话，小心让自己受伤……那条龙被你派去别处了吧，跟上，我陪你去下一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