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萧时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斗不过沈昭璃。她认输了。


    她不再幻想自己能够嫁给楚云峥,只想寻个普通人家,共度一生。


    ……


    相较之大靖,北凉民风更为彪悍,婚嫁之礼从不拘泥于那些昔日奉为圭臬的繁文缛节。


    何况镇南王府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凡事皆以女儿心意为主。


    萧时缊本就对自己的婚事不满意,并未循规蹈矩,静候新郎官来揭盖头。而是自行掀了盖头,径自坐于宴席上位。


    她纤纤玉指拈起桌案上的葡萄,轻巧地送入唇间,又毫不避讳地将果皮吐出。


    那姿态透露着毫不掩饰的轻慢之意,若非首两张席位乃是留给楚云峥与沈昭璃的,只怕她早已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熟悉萧时缊的人,早就习惯了她这嚣张跋扈的性子。何况那是镇南王的女儿,无人敢说她一句不是。


    一切落在常靖文的眼里,就不一样了。


    与常靖文要好的几个同僚纷纷为其打抱不平。


    “子规,你这妻子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些。婚嫁之礼未成,还未完全过门,便抛头露面,哪有妻子如此模样?”


    “就是,我看她这是完全目中无你啊!”


    常靖文露出一丝苦笑。明明身穿喜服,可看上去却是兴致缺缺。


    “有镇南王殿下为其撑腰,我又能如何?”


    镇南郡主素来跋扈,名声在外,一开始,他也不愿意娶萧时缊。


    雪上加霜的是,萧时缊还缺了一只胳膊,变成了哑巴……


    可以镇南王的脾气,他哪有拒绝的权利。


    再者,身为家中的嫡长子,他若是娶了萧时缊,也能帮常家更上一层楼。


    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


    他已反复劝说自己接受这一切,但夜深人静时,还是会羡慕那些家有贤妻、举案齐眉的同僚。


    ……


    萧时缊坐在台上,看着常靖文安静隐忍、一言不发的模样,心中更是窝火。


    常靖文的性格在她看来就是窝囊无趣,若不是她已失清白之身,想尽快解决掉婚姻大事,又岂会委身于他。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声音响起。


    “王上、王后驾到——”


    楚云峥来了。


    楚云峥一来,堂中众人都停止了喧闹,齐齐地跪倒下去。


    萧时缊也跪了下来,看到楚云峥的瞬间,她的眸子里盛放出了光芒,只是转眼间又变得暗淡。  再看到楚云峥身旁的沈昭璃时,又变成了浓重的恨意。


    沈昭璃今日未隆重打扮,一身粉红长裙,衣料轻盈如云,腰间系一条淡青丝带,勾勒出纤细身姿。


    无繁复装饰,但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贵气却让人完全移不开眼。


    而她呢,今日出嫁,很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满头珠钗璀璨,胭脂浓抹,眉间点金,举手投足间,珠翠叮当,奢侈华美到了极致。


    可与沈昭璃相比,精心雕琢的痕迹太重,到底还是显得俗气了些。


    觉察到不善的目光,沈昭璃淡淡地扫了萧时缊一眼。


    宽大的金丝绣袖遮掩了萧时缊那空荡的右臂,令她此刻仿佛变回了一个正常人,不再残缺。镇南王为女儿这场婚事,可谓费尽心思,精心编织了一场盛大而华美的幻梦。


    然而,她今日前来,正是要亲手将这美梦撕碎,化为泡影。


    “诸位请起。”楚云峥率先开口,声音清冷而淡然,“今日不必拘礼,孤并非此间主角,不过是来为镇南郡主大婚献上一份心意罢了。”


    萧兴业闻言,抚着胡子,哈哈大笑。


    他春风满面,得意极了。


    不是哪家臣子有喜事都能让王上亲临的。说到底,还是他镇南王府有面子。


    “王上来了,便是最大的心意,还客气什么?”


    “孤也算是看着郡主长大的,怎能空手前来。”楚云峥说着,招呼沈昭璃。


    “阿璃,将我让你带的那壶酒拿出来。”


    沈昭璃听话地将怀中的酒坛拿出,楚云峥又道:“此酒乃是从东昌商人手中购得的名酿,名为‘玉露琼浆’,香气馥郁,入口甘甜如蜜,更兼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奇效。”


    “听闻此酒采自东昌深山中的灵泉,辅以百年灵芝、人参等珍稀药材,经七七四十九日精心酿制而成,实在难得一见。今日特备此酒,与诸位共品,愿大家同享此等美酒,共度良辰。”


    萧兴业拱手道:“那便多谢王上了。”


    “来人,将这酒为诸位斟上。我等也尝尝王上的美意。”


    婚宴正酣,丝竹声声,宾客觥筹交错。萧时缊端坐席间,虽面带浅笑,却隐隐觉得身上有些不适。


    起初只是轻微的瘙痒,她并未在意,只当是衣料摩擦所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痒意愈发难耐,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皮肤上爬行。


    她悄悄抬手轻挠,却触到一片细密的红点,心中顿时一沉。


    萧兴业坐在主位,目光不时扫过女儿,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缊儿,可是身子不适?”


    萧时缊勉强一笑,摇摇头,提笔在纸上写道:“父王不必担心,女儿无碍。”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适之状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厉害起来。


    萧时缊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肌肤之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手臂与脸颊亦有些许红肿之态。


    她忍不住伸手抓挠,然而此举不过是徒劳,只能暂且缓解痒意。


    反倒因力道过重,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抓痕,红肿之处愈发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