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逃脱

作品:《药女

    闻言,楚璟南神色一变,疾步向西冷宫而去。


    怎知,行至半路,被一人截住了脚步。


    “大哥”,楚璟南费力扯出一个假笑。


    “老四,可否借一步说话?”


    *


    沈卿垚醒来时,已是入夜。


    缓缓转头,看到守在一旁的清月,脑袋一下一下的晃着,似是困极。


    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这才发觉两臂的伤口已被人包扎好,裹着厚厚的一层白纱布。


    看到打得乱七八糟的结,她弯了弯嘴角。


    除了清月,无人会用这样的打结方式。


    突然,吱呀作响的木窗被风吹开。


    不知是眼花,还是幻觉,仿佛看到屋外有人影闪过。


    “!”


    沈卿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拽过棉被给清月盖上。


    然后,走去关上窗子。


    “别动。”


    身子被人从后面浅浅拥住,一双大手抓着手腕按至身侧。


    “外面有人埋伏。”


    腰上的手用力带着她慢慢后退,直退到幔帐前。


    沈卿垚转过身,对上男人的眸子。


    “是你”,她默默收回指尖处的银针。


    楚璟南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嘘。”


    走到一旁的桌前,提笔写道:“有人欲以火事,取你我性命。”


    “院中各处,已备好火石,箭手设伏。”


    沈卿垚看着,比划出手势。


    “怎么办?我们一起杀出去?”


    又指指屋顶,“或者,从这里逃走?”


    楚璟南摇摇头,举起半只胳膊,晃晃衣袖。


    “你这样,衣服会脏,不雅观。”


    “?”沈卿垚无奈,“那要如何?”


    楚璟南再提笔写下两字:“后门。”


    “......”


    故弄玄虚,早说后门能出去还在这里装什么样子。


    “你去门口等我。”


    沈卿垚撩起幔帐,正欲唤醒清月。


    清月悠悠转醒,看到身后的主子,惊道:“小姐......”


    下一瞬便被沈卿垚捂住了嘴。


    “呜呜呜”,小姐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呜呜呜,呜呜呜”,小姐发生什么了?为何要如此?


    “有人来杀我,咱们得快些走。”


    清月点点头,不再出声,站起身子跑去拿包袱。


    沈卿垚把枕旁的锦盒装进布袋,背到身后,向清月打了个手势。


    “清月,走了。”


    三人来至后院,推门而出。


    “他们在那儿!”


    埋伏在屋顶的箭手高呼,迅速拉弓射出羽箭。


    箭身涂着火药,擦过枝干,燃起火花。


    “小心!”


    楚璟南一把拽回半只脚踏出门的沈卿垚,燃烧的箭簇从头顶呼啸而过,刺进房梁,火苗顺着梁木蜿蜒而上。


    前院的火攻手得了号令,纷纷将火石引燃,丢向屋子。


    数支燃烧的箭失划破夜空,穿透屋檐、窗纸,迸出一连串火星。


    屋瓦碎裂,梁木坍塌,火花窜燃,焦味四散。


    “咳咳——”


    沈卿垚捂住口鼻,弯着腰退后几步,指缝间渗出几滴血丝。


    楚璟南侧头看去,心一沉。


    糟了,药效要过去了。


    他留下的瓷瓶里只剩一颗药丸,本以为可以供她撑到出宫。


    不想,竟是自己草率了。


    “别找了。”


    楚璟南撕下半边衣袖,闭上眼道:“这个,先借你一用。”


    “多谢。”


    火势渐增,不得已三人退回屋内躲避。


    楚璟南环顾屋中陈设,看到了桌上未熄的烛台,火光摇曳。


    又举目看向被火海吞没的院子,出声道:


    “小姐可以撑几时。”


    沈卿垚扶着桌子勉强站住,回答道:“不到半个时辰。”


    她刚刚给自己把过脉,浮散无根,举之无力,按之空虚。


    即便之前服用补药,强撑也不过耳耳。


    她取出银针在腕间穴位上扎了几针,暂时压下不适。


    “此处,小姐可还要回来?”


    “不了。”


    听罢,楚璟南斜斜地举起烛台,一滴、两滴......剔透的烛油沿着纹路滑落,凝固在木桌上。


    沈卿垚抬眼,对上男人晦暗不明的眼眸,瞳中烛光闪烁。


    这是要......


    “以、火、攻、火。”


    楚璟南启唇,吐出四字。


    而后,用烛火引燃了垂落的幔帐。


    几点火星跃上边缘,很快就迅速蔓延开来。


    楚璟南后退一步,站至沈卿垚身旁,伸手揽住女人的腰身。


    熊熊烈火燃起的一刹那,踩上木桌,借力跃上还未坍落的屋顶。


    只手抽出佩剑,点上火苗,剑花翻转,火星四散,烧落空中纷飞的箭簇。


    屋内的烛台燃至底端,“嘭——”得彻底炸开,地上传来几人的惨叫。


    “左手边,有飞箭”,沈卿垚突然出声提醒,手中的银针沿着箭的来路飞了过去。


    “谢了。”


    楚璟南侧身躲过,又继续向西北角而去。


    行至墙角,翻身而下。


    一架马车安安静静地立于夜色之中。


    “殿下!”左一带着清月也跟了上来。


    “殿下,宫里的人都打点好了。”


    “嗯。”


    几人趁着夜色,上了车。


    “驾——”


    清脆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响亮。


    一墙之隔的西冷宫,许是天意,一阵寒凉的冷风吹过。


    火势骤然增大,吞噬着所及的一切,漫天的红光几乎将黑夜晕染成白昼。


    “快走!他们放火自尽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院中角落埋伏的箭手慌忙丢下剩下的火石,仓皇逃出。


    “轰——”,房梁坍塌、瓦片跌落,惊起一群夜宿的鸟儿。


    炙热的火舌肆意撕扯着,其间,雕梁画栋逐渐模糊,化作斑驳的光影,被夜风吹散。


    “诺”,楚璟南扔来一本文书,“写个名字,应付官差”。


    “公子名楚辞?”


    “嗯。”


    沈卿垚没有再多问,简单思索后,写下两字——白芷。


    白芷,音同白纸,意为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楚璟南看了一眼后合上文书,“名字不错”。


    “多谢。”


    随后,马车内陷入无边的寂静。


    驶至宫门,无一例外被拦下。


    “停车,文书检查。”


    左一递上文书,“奉陛下之命,送楚厉王出宫。”


    守卫一边低头核对,一边向马车后方张望着。


    “厉王方才睡下,不喜被人打扰”,左一在旁解释道。


    看罢,守卫交还文书,摆摆手,“放行”。


    “谢了,兄弟。”


    左一驾起马车,出了宫门。


    这时,车后传来嘈杂的呼声,“走水了!走水了!西冷宫走水了!”


    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身后的宫门急速关上,守卫带着一小队士兵提起桶向西冷宫的方向奔去。


    “呼——”


    楚璟南长松一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顺手拍了拍身上的浮沉,掀起车帘,确定没有人跟着后,放松下来。


    “沈大小姐,我做的怎么样?”


    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不到半个时辰。”


    楚璟南这才忆起刚刚沈卿垚说过的话,掐算下时间,正好过了半个时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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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划亮火柴,借着微弱的光,楚璟南看清了沈卿垚的脸——


    脸色泛着一种近乎灰暗的死白,嘴唇乌青,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瘫靠在角落。


    “!”


    楚璟南暗道不好,忙搭上女人的脉搏,平静如一潭死水。


    再探鼻息,已然全无。


    心一沉,想起白日同太子的一番谈话——


    “四弟,今日不是我有心阻你,而是身为你的大哥,实在不忍你就此误入歧途。


    你可以一时贪恋美色,但因美色和父皇翻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个女人你也知道,不过就是一介罪臣之女,她的生死与你无关,你又是何苦为难自己,为难父皇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你这么一逞能,陷她于不幸,岂不是弄巧成拙?”


    “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欺负一个小姑娘”,他斜依着廊柱把玩枯枝,抛向空中,又落下,枯枝在手中慢悠悠地转了几圈,“先不说其他,总归是有点碍着我的眼了。”


    “四弟,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不算晚,我可以替你向父皇求情。”


    “打住!”他将枯枝随手一扔,无所谓地笑笑,“大哥,皇命难违,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都认了。”


    “还有,大哥你记得收收这副伪善的样子,小心哪日真面目露出来,一不小心吓死旁人。”


    “走了。”


    不是说自己能撑半个时辰吗,怎么突然就没了呼吸?


    按理来说,咳血再如何严重,也不会如此迅速的取人性命。


    楚璟南想着,难道是太子在火里加了些什么东西?那他们其余三人又为何无事?


    清月似是看出楚璟南的疑惑,取出帕子擦下沈卿垚衣裙上的黑色浮尘。


    “公子,要不看看这些尘土,或许能有发现。”


    楚璟南捻起黑尘,搓揉几下,手指便被染成了墨色。


    是毒!


    “左一。”


    左一勒住缰绳,转过头问道:“殿下,何事?”


    “走小路,去千药峰,要快。”


    楚璟南吩咐着,另一边则封住了沈卿如身上的全部穴位。


    六脉皆闭,经络尽止,方可维持生机。至于能撑多久,就看天意了。


    写下名字后,沈卿垚便感觉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扼住呼吸,整个人像是沉到了水底。


    初时,无痛无感。


    不久,便四肢发麻,钻心绞痛。


    四面八方的空气逐渐被挤压殆尽,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


    若是单单的咳血休克倒也无事,但这种感觉......更像是......中毒!


    这毒,从何而来?


    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薄薄的汗滴渗出额头,没入发间。


    意识游离,体感全失,也不知一口气还能撑多久。


    ......


    “太子殿下,西冷宫的一把火确实烧得足够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最后脱逃的那几人也都已经解决了,殿下可以放心。”


    楚庭筠抿了口茶,药女一日不死,他便一日放心不下。


    隔着袅袅白雾,温声道:“诏狱里我记得有个身量相似的犯人......”


    炽墨恍然,抱拳道:“属下明白。”


    “他们二人现今到何处了?”


    “在去往离京的途中,应该快到清城郡了。”


    “派人跟着,见到那药女,就地击杀。”


    “还有”,楚庭筠扔下一块令牌,“让清城郡的郡守张驰务必严查禁医令,若有违者,当街立斩”。


    “是。”


    清城郡是出入京城的必经之地,各个关口官兵驻防,盘查甚严,名字来历若是说不清楚便不会放行。


    可谓是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走。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四弟,带着罪臣遗孤如何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