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治疗的副作用

作品:《被黄昏吞噬的光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治疗的副作用


    林清浅抱着他,语气柔和:“是你太累了!”


    “你前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一时适应不了!”


    “再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顾承泽没再问。


    他已经不再试图去回忆。


    他现在唯一能感知的,就是靠近某些事物时的反应—看到画册会心跳加快,闻到颜料味会胃里一阵翻涌,哪怕只是路过市区一个展厅,都能让他心里发慌。


    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林清浅说,那是治疗的副作用。


    他信了。


    可他始终忘不了,在医院那天,他和那个女人擦肩而过时,那一瞬间的剧烈心痛。


    他痛到站不住。


    可是他不记得她是谁。


    他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林清浅这几天情绪稳定得吓人。


    她陪着顾承泽吃饭、散步、聊天,时不时还带他去做理疗,甚至给他请了老师教他冥想,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彻底安心了下来。


    她对身边的所有人说:“阿泽最近好多了!”


    “记忆清除得很干净,没有出现任何情绪反弹!”


    “只要继续这样调养下去,很快他就能彻底适应新生活!”


    她嘴角含笑,语气平缓,像个终于收回失控爱人、过上理想生活的女主人。


    没人知道她用了多狠的手段。


    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怕什么。


    她怕的,是顾承泽突然有一天再梦见苏瑾谙。


    哪怕只是一个剪影。


    哪怕是一个线条。


    他一旦再梦见,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所以她需要时间。


    她要苏瑾谙安安静静地被困在那间北欧的病房里,做一个被囚禁的患者,不死不活,不能画画,不能和任何人联络。


    最好她连贺晓都不想见。


    她要她心死。


    从心底死掉,再也不想爱,再也不想留下来。


    那样顾承泽就不会再记得她了。


    就算记得,也只是一个模糊到连名字都叫不出口的“过去”。


    林清浅对着镜子补妆的时候,盯着自己脸上的轮廓,冷冷地笑了一下。


    她知道,赢的人,不是看谁先爱上。


    是看谁能留到最后。


    苏瑾谙可以等,可以撑,可以画出一幅幅让人心碎的作品。


    可她林清浅—可以让那些画永远没人看见。


    而此时,苏瑾谙被安排在研究所三楼的特护病房,门外有专人守着,设备全开,通讯封锁。


    她的意识清醒,但身体虚弱得几乎抬不起手。


    每天的治疗流程都排得密不透风,从清晨的脑部扫描到下午的神经激活注射,再到夜晚的深度休眠药物干预,整整十二个小时。


    她不是病人,是实验样本。


    她知道自己不是来“治疗”的,是来“延命”的。


    她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康复,是为了被控制。


    贺晓一开始抗议过,想强行带她走,结果被林清浅的律师团队威胁起诉,护照被扣,手机被封。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苏瑾谙身边。


    她问她:“你想走吗?”


    苏瑾谙侧头看她,眼神没有一点光。


    “走去哪儿?”


    “顾承泽现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不认我!”


    “我就算回去,也没有意义!”


    “他身边是林清浅!”


    “他不会记得我了!”


    贺晓红着眼:“可你这样下去,也活不成啊!”


    “你不是活着的样子!”


    “你是被困着的!”


    苏瑾谙轻轻笑了:“我活着,是为了证明我没死!”


    “我不求谁认我,我只求自己别忘了自己!”


    “林清浅让我多活一年!”


    “那我就活这一年!”


    “我不逃!”


    “我哪怕什么都不剩,我也要在她眼前,活满她安排的每一秒!”


    “我不要她得意!”


    “我不要她看到我死得体面!”


    “我要她亲眼看着—她夺不走的东西,她永远夺不走!”


    “哪怕顾承泽不记得我!”


    “他也会记得他曾经为了谁,心痛得几乎活不下去!”


    “那个人,不是她!”


    “永远,都不是她!”


    苏瑾谙的治疗计划在第六天进入第二阶段。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每天从清晨五点半开始,她要接受连续三小时的脑部神经刺激,接着是对抗性镇痛强化,再之后,是一整套维.稳神经反馈疗程。


    她不是在治疗,她是在和时间对赌—赌她还能不能熬到下一次输液结束,赌她还能不能再睁开一次眼睛。


    她知道林清浅在看着她。


    她不傻。


    林清浅用这最精密、最昂贵的设备给她续命,不是善良,更不是心软。


    她要她活着。


    要她活着,看着顾承泽越走越远,看着她一寸寸被世界遗忘,看着她活得像个被封印的幽灵,永远不能再出现在顾承泽的视野里。


    她要她清醒地输。


    苏瑾谙坐在病床边,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白色积雪覆在山头,风一吹,松枝摇动,却没有一点声音。


    她的眼睛干涩,盯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贺晓在旁边喂她喝水,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哑声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贺晓顿了顿,没敢说话。


    其实这几天,林清浅有给他们传来顾承泽的照片—他在吃饭,他在看书,他在和林清浅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他眼里是平静的,甚至还偶尔笑着低头,像是早就把那个混乱的记忆翻篇了。


    但贺晓知道,照片能骗别人,骗不了她。


    顾承泽每一个表情看起来都太干净,那种“干净”不对劲,像是被硬生生从情绪中剥离出去的冷静,是一种“我忘了我该忘的人,但我也记不清我自己是谁”的麻木。


    他不是平静,是空。


    那是芯片的作用—不是删除,而是掐断本能和情绪之间的联系。


    林清浅在剜他最真实的部分。


    贺晓咬了咬牙,轻声说:“他很好!”


    “没有再失眠了,也没有梦见你了!”


    “他每天吃饭、散步、看报纸,生活很规律!”


    “他的记忆……已经被封死了!”


    苏瑾谙听完,没有反应。


    只是低头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吹进玻璃缝:“这样也好!”


    “他不记得了,就不会再疼了!”


    “我记着,就够了!”


    “你别太难过!”


    “他现在不是顾承泽了!”


    “他只是……另一个活在林清浅手里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