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阴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好。”


    其实，他原本是想一起去吃饭，然后顺便坦个白。


    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南芝跟他告别，一翻身就变成了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蝙蝠，耳朵又大又尖，活像只长了翅膀的黑猫。


    “它”身上漏出一抹跳跃的银光，那是个吊坠，绳子对蝙蝠来说太长了，只能挂在身上摇摇晃晃。


    迟阴瞬间被银光吸引了视线，还不等看清，小蝙蝠已经扇着翅膀飞远了。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心情。


    是怪南芝跑太快？


    还是该疑惑，南芝的吊坠为什么会让他觉得眼熟？


    ·


    迟阴晚了好一会才回家，本以为会看到漆黑的屋子和一道漏光的门缝，没想到推开门，满屋灯火通明。


    一只猫头鹰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张着两片翅膀，像只等人伺候的大爷。


    确实有人伺候他——南芝围着立体猫脸的围裙，也不知道是从哪翻到的，小心翼翼端着一碗汤从厨房走出来。


    “布谷，你帮我尝一尝……迟阴！”南芝胸口的猫耳朵忽然一蹦，欣喜道：“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又不回家呢。”


    迟阴有点迟疑：“你在等我？”


    “对呀！”南芝对他微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牙齿：“你这么晚回来，我也会担心的呀。”


    迟阴对他的直球猝不及防：“我……在加班。”


    “那肯定很累吧，原本都回家了。”南芝深有感触道：“加班好讨厌的，我今天本来想下厨请你吃饭，结果也去加班了！”


    迟阴“嗯”了一声，忽然有点想笑。


    其实他们俩加的还是同一个班。


    “对了，我煮了苹果汤！”南芝期待地抬了抬手里的碗，淡黄色的汤差点撒出来：“你要不要尝尝？”


    “什么汤？”迟阴忍不住反问。


    “苹果汤。”南芝回答：“本来想煮梨子汤，网上说能下火，不过我更喜欢苹果。”


    所以就煮苹果汤了？


    迟阴心想都是水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在餐桌边坐下：“我试试。”


    南芝正准备把汤端给他，动作忽然一顿，“等等。”


    他拿勺子舀了一勺汤，先让布谷尝了尝：“怎么样？”


    猫头鹰砸吧砸吧嘴：“咕～”


    南芝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迟□□：“好啦，现在可以喝了。”


    合着是让布谷试毒呢。


    迟阴看破不说破，端碗喝了一口，意外地抬了抬眸：“味道不错。”


    清清润润的，口感正好。


    “是吗？”南芝眼睛亮起来，欣喜道：“我跟着网上的梨汤教程学的，可惜有点凉掉了。”


    “没关系，我更喜欢凉的。”


    南芝显而易见的高兴，笑眯眯道：“我也喜欢。”


    身为僵尸，迟阴很多生活习惯都和南芝相似，比如不喜欢阳光和高温，吃东西也更偏爱冰凉的食物。


    不过他很少吃东西。


    顶着南芝的视线，迟阴把一碗汤饮尽，清晰感觉到胃部被蓄满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到帮南芝收拾完厨房，互道晚安，回房间躺在床上都没能消失。


    夜幕已深，迟阴直挺挺躺了许久，最终还是坐起来叹了口气。


    僵尸没有消化功能。


    所以他吃了多少东西，那些东西都会原模原样呆在他身体里。


    如果量不多或是特殊食物还好，一旦吃多了……就会像迟阴现在这样，一直保持着胃部被塞满的状态。


    简称，吃撑了不消化。


    迟阴不得已原地打坐，借助功力调和消化。


    其实上次吃牛排就撑着了，他也打定主意没有下次，但是今天南芝一脸期待，他又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


    天边渐亮，迟阴运功结束睁开眼，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又过去了。


    大概这就是不坦白的代价吧。


    一墙之隔的房间似乎也还有声响，迟阴静心听了一阵，心里疑惑。


    南芝还没睡吗？


    他想起南芝之前说过的入睡习惯，次卧的床普通而宽大，摆在房间靠墙处，和“狭小密闭”这个词毫不相干。


    难不成是睡不习惯？


    想到云港山分开前，在南芝身上看到的那抹银光，迟阴忍不住起身出了房间。


    .


    隔壁，南芝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一些，不开心地倒回床上：“好热呀，今天怎么这么热？”


    热得他都睡不着。


    布谷缩在书柜的格子被冻醒了，抖抖羽毛，飞至南芝床头：“布咕？”


    “布谷你也觉得热吗？”南芝焉焉地趴在枕头上，脸颊挤出一块软肉，两腮发红：“真的好热呀！”


    这一点都不正常。


    布谷担忧地伸翅膀探了探，结果被南芝整只抓到了额头上：“咕！”


    烫爪子烫爪子！


    此刻，天生低体温的南芝和猫头鹰终于意识到，他这是发烧了。


    “咕……”布谷乖乖缩成一团，充做冰袋给他降温。


    一根羽毛掉在南芝脸上，他奇怪道：“布谷，你被烫掉毛了？”


    布谷气势汹汹踩了他一下：“咕！”


    胡说！它明明是因为精血掉的毛！


    “又是遇到叛族之后。”南芝皱了皱眉，有些烦躁。


    发烧并不舒服，但他还是轻易联想到了几次布谷掉毛，都是在他遇到叛族之后。


    除了第一次，但他当时还去了殡仪馆后山，也很可疑。


    南芝失去精血是很久以前了，后面因为一些事情，他陷入沉睡，醒来后就失去了那段记忆。


    或许该问一问克诺斯当年发生了什么。


    南芝迷迷糊糊想着，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睛正在变色，尖齿也隐约想要长出来。


    可惜他现在正处于虚弱状态，牙齿和耳朵蠢蠢欲动片刻，为了省力，还是保持了原样。


    “笃笃笃。”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南芝，你睡了吗？”


    迟阴？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敲门？


    南芝觉得全身发软，干脆往被子里埋了埋，闷声道：“你进来吧。”


    迟阴轻轻推开门，一股冷气随之传来，包裹了他的全身。


    他瞬间忘记了来意，抬眼看向空调，上面显示十二度。


    难怪这么冷。


    “怎么了？”南芝声音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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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自己也生病了，但他还惦记着人类很脆弱这事：“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啊，熬夜不好。”


    很容易猝死的。


    迟阴感觉南芝状态不对，仔细一看，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看着他眨了眨，额头上还趴着一坨灰白猫头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布谷的毛色好像变浅了。


    顾不得多想，迟阴走到床边：“你生病了？”


    南芝哼唧两声，不高兴承认：“应该没有吧，我就是懒得动。”


    迟阴不太相信，眼睛变红了都没发现，还说没问他？


    正巧布谷从额头上跳开，他伸手覆上，神色一变：“你发烧了。”


    什么事能让吸血鬼发烧？


    迟阴很快想到了南芝今晚被叛族吸的那一口血，神色有些晦暗。


    大意了，他应该直接南芝去非人类局……不，他就不该让那个叛族靠近南芝。


    迟阴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动作生疏地测了测手脚温度，全都热得发烫：“除了发烧，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南芝越烧越迷糊，还不忘嘴硬：“就是热得慌。”


    但迟阴还是无情的调高了空调：“发烧不能待在过低温度里。”


    他把温度升到十七，对人类来依然偏低，但吸血鬼天生喜冷，十六七度是最适宜的环境。


    “我…再打电话问下医生。”迟阴借口道，实际掏出手机准备联系非人类局，却被南芝阻止了。


    “不，”南芝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不用打电话，我睡一觉就好了。”


    最适宜吸血鬼恢复的方法是睡眠，不是普通的睡眠，而是沉睡，停止所有力量直到身体自然修复。


    只是这一觉下去，醒来的时间可能无法掌控。


    “如果我明天没醒，你不要担心。”南芝的声音逐渐变弱，意识越来越昏沉，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我不会变成植物人的，因为吸血鬼不吃素。”


    声音彻底消失，小吸血鬼阖上眼睛，下意识缩进被窝，从被笼罩的感觉里获得了一丝安全感。


    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


    迟阴站着床边，视线慢慢扫过南芝露在外面的脑袋顶，须臾后一把捞起布谷，离开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布谷不满地挣开他的手，“布咕”一声，返身还想回去。


    “不要打扰他。”迟阴直接带着鸟进了主卧。


    他的房间很大，书桌、长柜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卫生间，不过不能沐浴。


    不过最引人视线的，还是房间正中央放着的那张。


    那是一座古制的拔步床，款式简单，三面都由平整光滑的深色木料隔栏，上方也封了顶。


    如果再把上床那一侧堵上，活脱脱就是一副放大版的棺材。


    迟阴把呆住的布谷放在书柜一格：“今晚你暂时待在这，之后我会帮你订鸟窝。”


    叮嘱完，他在“棺材”边坐了片刻，经过思考后再次拿起手机：“查一份关于血族的资料……”


    在他不远处，书柜里的布谷惊恐地炸开毛，为自己目睹了不该发现的东西而瑟瑟发抖。


    主人救命！


    你的室友不简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