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死亡

作品:《我方阵营全员恶人

    漫天飞舞的银杏叶像暴风雪那样淹没了校长和袁文盈。


    校长站在风暴的中心,对着眼前密不透风的屏障咧嘴大笑:“你在保护她吗?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属于谁的世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过去的人就该埋在过去……现在我才是袁文盈!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白霜攀上金色的边缘,寒冰封住飞舞的叶片,冻僵的叶子噼里啪啦地坠落在地,像是在下冰雹。


    气温骤降,纪采猛地打了个喷嚏。


    从楼下传来了轰隆隆的脚步声,楼梯被跺得震天响,震动波一直传到了纪采屁股底下。


    纪采还以为地震了,忙不迭地拔出地上的〈心刃〉站起身来。她就看见远处的操场上人头攒动,黑压压得像是密集的虫群。每个人都在疯了似的往前冲,堪比草原上的动物大迁徙,浩浩荡荡,烟尘滚滚。


    那些人大多是穿着上阳一中校服的学生。纪采一摸自己身上,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也是上阳一中的校服。


    难道这里是现实里的上阳一中吗?可它为什么会完全变成山河中学的样子?


    “咚!”


    一截粗壮的肉条从下方缠上了走廊的栏杆,飙飞的鲜血呲啦一声溅射到纪采脸颊上,腥臭黏腻的冰冷立马激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硕大的眼球顺着血管攀了上来,翻到了走廊内侧。眼球的瞳孔下方裂开一道缝隙,张嘴就奔着纪采咬过去。


    纪采大叫一声,撒腿就跑。眼球的上下两排尖牙狠狠地咬合在一起,空气在齿间撕裂发出脆响。


    突到纪采脸上来的这颗只是先锋,栏杆外一颗又一颗龇牙咧嘴的大眼珠子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一时间走廊上的咬合声急如骤雨,像是无数个快板噼里啪啦地打响。


    走廊被两个袁文盈打架的冲击波拦腰截断,断裂的水泥钢筋裸露在半空。纪采被疯狗一样追着人跑的眼球逼到了断崖边上,她抬头一看,崩溃地发现那两人已经打爆了办公室,踩着空气地板打得难解难分。


    “袁文盈!袁——文——盈!救命啊!”


    纪采从来没跑这么快过,肺里仅剩的空气都用来发出这声垂死挣扎的呼喊。


    袁文盈被校长缠住脱不开身,而纪采已经能感受到冷冷地扑在后脖颈上的腥风。


    这时的校长只依稀能看见人类的轮廓了,像极了抽象派画家随意堆砌在一起的潦草血肉,乱七八糟的骨刺像坟包上蓬勃的杂草。长在肋骨间的硕大眼球弯起瞳孔,对着自投罗网的纪采大笑:“好孩子!过来吧!过来吧!让我吃了你!”


    袁文盈远远地朝纪采这边看了一眼,嘴唇一开一合。


    和天台梦境中一样,明明隔着一段距离,纪采却觉得袁文盈是贴着她的耳边说——


    “吞噬我。”


    纪采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虚实幻真】的覆盖距离是三米,袁文盈进入了这个范围,纪采已经隐隐能感觉到她和袁文盈之间某种奇特的联系。


    她们之间牵连的无形丝线在震颤,纪采感受到那一端传来了热切的渴望,烧得她指尖滚烫。


    纪采不由自主地向前举起双手。


    电光火石之间,袁文盈飞身扑去,张开双手就要环抱住纪采。


    但校长比袁文盈更快。


    “噗嗤!”


    一截尖利的尾椎撕开了银杏叶组成的屏障,没入纪采的后背,毫无阻碍地从柔软的胸口贯穿出来。


    袁文盈失声尖叫:“纪采!”


    校长在狂笑,任由袁文盈扑过去,抱住纪采软倒的身体。


    “好了,让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


    校长的骨骼关节发出过电般的噼里啪啦的声响,狰狞的骨刺收拢了,隐隐约约又有了人类的外形。


    她好整以暇地说:“我们两个之间的斗争是没有意义的,我们谁也无法杀死谁。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能存在的……今天杀掉这个小丫头,我们又能在祂那里记上一功。”


    袁文盈不语,只是紧紧地拥抱纪采,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纪采手里还握着心刃。此时那把刀已经深深没入袁文盈的胸口。


    【异能道具〈炭火未熄〉已发动。冷却时间:7天。】


    这个姿势让纪采感到熟悉。她手里的刀是冷的,可袁文盈的血那么热,烫得她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握刀的手。


    袁文盈抓住了纪采的手,不让她退后。


    “吞噬我。”


    袁文盈用命令的语气在纪采耳边说。


    眨眼之间,校长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她发出了愤怒的尖啸,蛮牛一样冲撞过来。


    “袁文盈!!你疯了?!”


    【异能道具:〈漫游指南〉已发动。剩余次数:1。】


    【时间暂停效果:10秒。】


    纪采没有动用道具,可那片银杏叶自己飞了出来。


    一瞬间所有的嘈杂都从耳边消失了,纪采现在能看见的只有倒映在袁文盈瞳孔中的她自己。


    就像她下意识地听从零和的话一样,这次她也下意识地听从袁文盈的指示。


    生命在血中流失,也一同带走了袁文盈眼里的光。纪采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喝醉了酒一样醺醺然。她的视角往上脱离了自身,像是灵魂出窍似的在上空俯视着相拥的袁文盈和自己。


    “飞蛾扑火是因为把火光认成了月光,它觉得那是回家的方向。黑夜里的蛾子从没停止过追逐月亮,可最后它只有在燃烧的火中,才能回归安宁的梦乡。”


    袁文盈渐渐阖眼,把脑袋搁在纪采的肩膀上:“真适合写一首诗,可惜……”


    纪采觉得袁文盈的声音像是近在耳边,又像是从隔了很远的地方传来。


    三十年前的袁文盈没法杀死自己,三十年后的袁文盈也一样,她们两个势均力敌,在这个世界里王不见王。但现在,平衡被打破了。


    凝固的时间开始流动,眨眼间校长已经冲至纪采面门。与此同时伏在纪采身上的“袁文盈”也扭过了头,斜着眼睛看了过去。


    【异能道具:〈漫游指南〉已发动。剩余次数:0。】


    【时间暂停效果:3秒。】


    心刃在袁文盈的心脏上燃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然后融化成阳光一样耀眼的金色液体,潺潺流下犹如血液。她捂住心口,做出了拔刀的手势。一缕又一缕金色的丝线从血液中抽出,细密地交织出剑刃的形状。


    校长把心刃交给纪采,试图借纪采的手杀死袁文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噗嗤”。


    纤细的、单薄的如同纸片的小小刀刃,轻轻巧巧地陷入了肋骨缝隙间的眼球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弱声响。


    体型庞大的怪物却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钉在了原地,不得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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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采握着“袁文盈”的手腕再度用力,把心刃送得更深了一些,让刀柄完全没入血肉中。


    心刃开始像冰雪一样消融,流下的金色液体甫一接触校长的血肉就发生了某种剧烈的反应,仿佛炽热的岩浆、腐蚀性极强的酸液,在眼球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翻起的无数白色浮沫蒸发成滚烫的烟雾。


    纪采和“袁文盈”无比默契地松手,后退,步调一致得像是同一个人——也的确是同一个人。


    袁文盈死的时候无声无息,校长也一样。怪物的肋骨间涌出大股大股暗红色的血液,像是泄漏的蓄水池。眼球垂死挣扎地颤动,发出呜咽般的悲鸣,流经它的血像是泪河,从断裂的走廊半空坠落,血色的瀑布轰鸣着奔流而下。


    杀死校长的过程简单到不可思议,之前费力夺取的道具、预想的可能性和手段都像是毫无用处。


    为了打败邪恶的魔龙,勇者十年磨一剑。结果在故事的最后,恶龙被自己用来剔牙的竹签捅死了。


    纪采和“袁文盈”同时抬起握过心刃的手,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掌心,蓦地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嗤笑。


    这算什么啊?就这么简单?除了袁文盈自己,随便来一个人都能这么把她杀了是吗?


    校长由血肉堆积的形体彻底溃散,纪采身后那些眼球也随着里世界核心的消亡而委顿在地,化作腐烂的肉泥,爆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当啷”一声,纤薄的金色匕首掉在地板上。


    细小的玻璃破碎声淅淅沥沥地响起,纪采抬头往远处看去,灰沉的天幕皲裂开了密集的裂纹,碎片扑簌簌地往下抖落。


    裂痕贯穿了整面镜子,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破碎。铺满大地的镜中人却发出了解脱的笑声,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堆叠成连绵不绝的潮水。


    “袁文盈”的身体也一同发出了破碎的声响,无形的刀刃沿着每一寸皮肤纹理割开了网状的裂纹,细细密密地渗出灿金色的血。


    死去的校长也在流血。她们的血液挣脱了地心引力往上飘飞在空气中,膨胀成一串轻盈的气泡,相互交汇不分彼此。肥皂泡“啵”地一声炸裂,无数帧画面在纪采眼前闪回。


    夫妻的争吵龙卷风一样肆虐过境,留下一地狼藉。瘦弱的小女孩艰难地把翻倒的椅子扶起,一个人沉默地打扫地板上碎裂的瓷片。


    试卷上鲜红的“95”格外醒目,小女孩低头站在母亲面前,沉默地听母亲说“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会犯错误”之类的话。女孩明白,只有一直拿满分,才能让母亲不再批评自己。


    饭桌上母亲把鸡腿夹到女孩的碗里,开始对女儿诉说自己的艰辛和不易。女孩只是听着,低垂的脑袋快要埋进碗里。


    奖状贴满了屋子的墙壁,摞成小山高的试卷被卖了废品,女孩只留下了一抽屉墨水耗尽的水笔芯。母亲不明白女孩小小的收集癖,在某一天把它们全都扔了垃圾,于是那些凌晨的冷风和深夜的灯光从此只存在于无形的记忆里。


    “如果你不再优秀,那么你就毫无价值”。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女孩把这句话贴在桌角,每次看见女孩都感到它像一把尖锥刺入心脏,疲惫的身体又能被压榨出新的力量来。


    都是些散碎的画面。如果这里是《天灾》游戏,那么这些对于主线来说毫无意义的细节根本不会存在。


    袁文盈……是真实存在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