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喜提丹房

作品:《我是一只修仙界的小咸鱼

    徐子非是筑基期末期的丹修。


    在仙族地界里,丹修遍地都是毫不稀奇。但在咸鱼宗,这个唯一丹修就像宗门豢养的那只长耳灵兽般金贵。此刻他正站在新翻的土豆田旁,衣角沾着几点泥渍——自打被江酒酒那则招聘启事诓来这个穷酸宗门后,他好像很久都没炼丹了。


    修士们想要从筑基晋升金丹,辅助丹药至关重要。眼下除了金丹期的鹿宣之与躺平摆烂的练气期江酒酒,整个宗门为数不多的修士都卡在筑基期。


    若能炼制筑基丹,周半仙、吕不糊等人突破瓶颈指日可待。至于练气丹?徐子非瞥了眼蹲在田埂上的少女,那丫头正抓着一把黑土念念有词,显然对修炼毫无兴趣。


    田里的江酒酒并不知道徐子非正打量自己,她现在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为了整个宗门修士们的整体发展,势必要帮徐子非找一个炼丹的地方。


    想得有些脑仁疼,便随意弯腰坐在了地上,伸手抓住一抔黑土,任凭泥土陷进干净的指甲缝里,顺着她的掌纹细细滑落。


    “土质还挺好”。


    忽然平地起风,微风吹起了她有些干枯的额发,少女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她猛地跃起,朝也站在田坎上的徐子非跑去,


    “兄弟,我想到了!”


    徐子非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三天前江酒酒也是这么兴冲冲跑来,结果让他给灵田施了十遍春风化雨诀。


    *


    两个时辰后,澜城城墙根。


    小小的狗洞中容纳了四个屁股。


    江酒酒,徐子非,还有两块趁着午休时间出来摸鱼的“牛皮糖”——鹿宣之和吕不糊。


    江酒酒打头阵往前拱,后腰突然被推得一个踉跄,“诶诶,后面的人别挤!”


    她爬在最前头,感觉自己身后三人为了快些钻出狗洞无所不用其极,拼命向前推着她。为此她十分后悔,心想,下次坚决要当最后一个。


    “后面的人别挤——”,鹿宣之没有回复,反而慢悠悠学舌。


    “后面的人别挤——”,吕不糊厚着脸皮捏着嗓子接力。


    殿后的徐子非:……,额头青筋直跳。


    老实说,就在刚才,他被鹿宣之共识后看到偏僻的城墙角上被法术封印的狗洞,心里大受震撼,停驻在门口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


    江酒酒在他耳边一直说:进城就有炼丹的地方了。


    看着眼前三人齐刷刷跪地往里爬,心下一横,也跟着爬了起来。双膝跪地瞬间,他明显感觉自己右眼上的眉毛止不住抽搐,心想,本少爷这辈子哪受过这种屈辱。


    出了狗洞,扑鼻的梅子香让众人齐齐打了个喷嚏。徐子非第一次来,捂着口鼻扫视破旧酒窖,站在蛛网密布的房梁下,生出一丝不好到预感。


    “什么味道?”他嗅了嗅空气。


    “酒味。”江酒酒故作老成地抢了鹿宣之的话。


    “你酿的?”他没好气地问,还记恨着刚刚钻了狗洞的事。


    “我们宗门的老祖宗酿的——”江酒酒答。


    “哦”,徐子非轻率敷衍,他对什么“老祖宗”之流不感兴趣,只关心自己心中所想,“你不是说进了城就有炼丹的地方了吗?这里是人族地域,会有炼丹炉?”


    江酒酒陪着笑脸,故作神秘,“徐兄别急,跟我来就是了。”


    自从上次拜访后,她对这个破旧客栈已经十分熟悉了,熟门熟路地将一行人引到了不远处的屋子里,像客栈老板般。


    推开门,一个硕大的灶台映入眼帘。


    灶台上凝结了不知名的黑色污垢,看起来格外诡异。台上放着一个铁锅,像是死死地嵌在里面,铁锅边缘的蛛网在穿堂风中簌簌抖动。


    鹿宣之捏着袖口拂开最近处案板上的积灰,木板咔嚓一声被截断,露出了内部密密麻麻的虫蚁蛀孔。


    “这鬼地方居然真有人住过?”吕不糊往后撤了一步,


    “嗷——”背后传来一阵叫唤。


    他踩到了早已退在门口的徐子非脚上。事实上,要不是为了江酒酒口中的炼丹炉,徐子非早就拔腿跑了。


    “人呢?”江酒酒向后看着退居门外的两人。


    “你说的炼丹炉呢?”徐子非拧着眉毛,单手长袖捂着口鼻,声音模糊地透过灰尘传了进去。


    “炼丹炉?”江酒酒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大言不惭,“徐兄,我只是答应帮你找一个炼丹的地方……至于这炼丹炉嘛……大概是没有的。”


    “噗”,头上传来鹿宣之的笑声,他似乎已经猜到了。


    远处的徐子非目光一滞,那份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咬牙开口:“你……什么意思。”


    是一句陈述句。


    答案显而易见。


    “宗门现在人多又杂,还在动土基建,每个人手上都有活干,我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们抽空再给你建个灶房了。”江酒酒食指揉了揉鼻头,蹭了一鼻子灰,“徐兄,这里多好,又安静又偏僻。你沉下心来丹修的时候还无人打扰。”


    “看看这后厨”,江酒酒伸出手夸张地比划了两下,“再看看这灶台”,她顺势往灶台上拍去,掀起一屋子灰尘,


    “灰——是有那么点大,但你放心,我和吕不糊绝对帮你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吕不糊:?什么时候和我扯上了关系??我只是想跟着来看热闹啊!


    “绝对是丹修的最佳之地。”


    几乎没给徐子非反驳的机会,江酒酒朝鹿宣之使了使眼色,鹿宣之心领神会,转头和吕不糊擦肩而过,朝徐子非走去。


    只见他一手搭上了徐子非的胳膊,两人身形相似,很容易就被揽了进去,向前推着,“让他们两个打扫吧,我们一个医修一个丹修,娇贵得很,手指碰不得灰。对了,徐兄,我可是等你快些修炼迈向下一阶,给我金丹期的丹药呢。”


    全然不顾身后哀嚎的苦命符修。


    待吕不糊反应过来,手里莫名其妙多了把竹扫帚,江酒酒站在他一侧,拿着一块抹布——看样子是早有预谋从咸鱼宗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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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哗——江酒酒一抬手,扬起的尘烟里翻涌着一股子霉味,逼仄干涩。


    一个练气期废柴和一个大怨种符修,就这么在客栈后厨,尽心尽力大干了一场。


    两个时辰后,瘫在地上的两人活像从煤灰里捞出来的难民。


    “吕大爷,你下次要不要试着发明一种新的符?”江酒酒一倒头,仰天长叹,与一旁同是瘫着的吕不糊躺在了一块。她实在没想到,这屋子里有这么多灰,究竟是几百年没打扫了?


    “发明?发明是什么意思?”吕不糊追问,只要是关于符的事情,他都很上心。


    “就是研发,就是创造,就像是你根据修士们修炼渡雷劫后研制的雷劫符——”


    “你的意思是,发、发明一个类似洗尘咒的符?”吕不糊眼睛亮了起来,瞬间起身,从瘫着变成坐着。


    “洗……洗尘咒?是什么?”江酒酒问,根据名字内心猜到一二。


    “你作为一个修士,不知道什么是洗尘咒??”


    莫南山啊莫南山,江酒酒的记忆里,全是一些他喝醉时教的歪门邪道的咒法,正经法术她是一点不会。


    之前在破云宗,宗门师兄师姐爱着护着,哪用得上洗尘咒这种东西。如今在外漂泊了几个月,全身上下脏得一塌糊涂,甚至不知道,原来修真界有个仙术叫洗尘咒。


    难怪鹿宣之每次脸上有了灰,不隔一天又会变得人模人样,与她这种一周才去洗一次澡的人,简直云泥之别。


    江酒酒顿时两眼一黑,有些喘不过气。


    “可是有了洗尘咒,为什么还要有洗尘的符呢?”


    “因为洗尘咒是只有修真者们才能练就的术法,普通凡人,是做不到的。”——鹿宣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知何时,他和徐子非已经回来,停留在了二人身后。


    江酒酒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更喘不过气了,幽幽开口,“师兄,你一直都会洗尘咒?”


    鹿宣之沉默,倚着门框轻咳,神情不太自然。


    “靠!那我屡次灰头土脸,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帮我洗干净!”


    “我以为你喜欢这种……呃,自然风格。”


    江酒酒:……


    “徐兄,来看看打扫得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梦中情房?”她不想再和鹿宣之拉扯了,再多说一句,便可吐血。


    徐子非看着瘫在地上的两人,本想说一些挖苦讽刺到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死活就憋出了两个字:“还行。”


    还行,在这里可以理解为:好像不错,可以接受,答应炼丹。


    换作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拒绝。可现在,看着两人顶着灰头土脸,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至少,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丹房。


    一介丹痴,第一次加入宗门,收获的人生第一个炼丹房是某个不知名破楼的后厨,而他的人生第一个炼丹炉是后厨里的灶台……甚至这个灶台两个时辰前还布满了煤灰和蜘蛛网。


    说出去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