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


    偶像业界毋庸置疑的大TOP。


    他登场的演出场场爆满，门票一经开售瞬间售罄，线上观看人数一度打破了前FLAME创下的记录；


    他发布的单曲，上线即屠榜，播放量以亿为单位暴增，长期占据各大平台榜首；


    而且安祈也受到许多时尚大牌的青睐，签的代言无一不是国际一线……


    这样一位万众瞩目的顶流，居然屈尊到小小的IIT救场，顶的还是素有旧怨的江灼的位置。


    尹灯一时无语。


    别单休不知道他和安祈的渊源，以为尹灯只是担心点梦所报复：


    “不过有安祈加盟，这次IIT的关注度一定非比寻常，也算有利有弊。就算安祈真的针对你们，我也会尽可能抛一些话题和镜头过来，只要能吸引一定的粉丝，未必没有希望。”


    ……有利有弊。


    是啊，的确是有利有毙，暴毙的毙。


    等别单休一步三回头地和他们告别，尹灯再也撑不住假笑，三人之间的氛围转瞬down了下来。


    陈凡担忧地拉着尹灯的衣角：“尹先生，我刚才是不是闯祸了？”


    都是因为他说了“俺”，才会引来容栩的嘲笑。


    接下来，他们肯定会被点梦所重点关注，安祈也会顺着这条线找到他们，还有尹先生。


    全怪他。


    明明已经练了这么久，明明尹先生已经说过很多次要改掉口癖。


    但在他身后，苏雪枝抖得远比陈凡更加厉害。


    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里，全靠一点痛感支撑他直面尹灯。


    尹灯却什么都没说：“去卫生间。”


    “卫生间……？”


    两人被尹灯一手一个揪起了领子，大步流星地掠到走廊末尾的卫生间里。


    接着，陈凡就见他在背包里掏了几下。


    拎出那顶韫玉准备的黑长直的女式假发。


    陈凡：“……”


    苏雪枝：“………”


    尹灯摘下帽子，戴上发网，再把假发一扣。


    “尹先生——？！”


    等尹灯梳理好假发，再转过脸时，陈凡和苏雪枝都呆住了。


    斜刘海恰好盖住了男性的眉骨，黑色长发随着动作漾出柔美的波浪。发尾在尹灯的指尖绕几个圈，和围巾的流苏绞了几缕，越发显出这头长发的柔软。


    口罩照旧覆盖着大半张脸，但露出的眼睛不再是尹灯标志性的清冷锋利。


    相反，这双眼睛盛满温柔，看向人时雾气蒙蒙，像洇湿后的玻璃。


    陈凡：“……”


    到底谁说谢珞然谢英无是“影后”兄弟？


    真影后还得看他家银灯大人啊！！


    “以防万一，你们也不能再‘先生’‘先生’地叫。”


    陈凡呆呆问：“那叫……？”


    苏雪枝弱弱地唤了一声：“姐姐。”


    陈凡：“！”


    小雪就是小雪，变通超级快。


    他也立刻亮起嗓门：“姐姐！！！”


    经过男厕门口的路人：“？”


    -


    陈凡和苏雪枝还在等待拍摄公式照的安排，所以尹灯一时也不能离开。


    但有了假发，尹灯心中安定许多，大摇大摆领着两人坐到了公共区域的长椅上。


    “刚才别单休都和你们说了什么？”


    陈凡忙答：“很多很多！都是和工作有关的！”


    他说着，翻出了IIT刚刚发放的设备。


    尹灯这才明白为什么提前一周就把练习生集合。


    不知是因为IIT恰好在积极推进改制，还是因为安祈的加盟，不好好利用一下顶流有点太亏。


    这期考核的赛制还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本只是初舞台评级、封闭式直播训练一周，最后呈现舞台通过职业评审和观众评审共同打分这样简单的制度，现在在封闭训练之前，还增加了一周的“考前直播”。


    所以，IIT今天召集所有练习生，不仅是拍摄公式照，也发放了全套的直播设备。


    便携麦克风、运动摄像头，以及一个赞助平台K站的新账号。


    这批账号全都粉丝为0，已经以练习生的名字完成注册和认证。


    “所以，IIT的意思是，在进行封闭训练的前一周，你们就要把自己的生活曝光在镜头下，供观众和粉丝欣赏取乐？”


    一个粉丝记为10人气值；


    观众的打赏不计入人气，但可以由练习生自行提现。


    IIT的理由听上去正大光明：


    因为小部分练习生在参加IIT前也曾作为伴舞登上舞台，有过一定的人气积累。


    “考前直播”有利于观众尽快熟悉其他偶像，可以适当减少原赛制里的“不公”。


    陈凡完全没品出IIT的深意，兴冲冲地当了真：“每天只需要直播2个小时，打赏不计入人气，每个人初始粉丝都是0，听上去很公平诶！”


    尹灯听笑了。


    说得好听，明明就是满足人性猎奇窥私的本能。


    他都可以预见，为了在这一环节抓住观众的眼球，某些练习生会有多么不计后果。


    大所练习生还可以和出名的前辈联动；


    中小所的练习生就只能在自己的直播内容上下苦功夫。


    当正当的直播无法抢占视线后，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至于“两小时”……


    IIT说的是至少两小时，不是至多两小时。


    如果别人都直播八个小时，谁还敢只直播两小时？


    “雪枝，你怎么看？”尹灯沉重地叹一口气。


    他是不指望陈凡了。


    苏雪枝一缩脖子，还沉浸在被没收折叠刀的惊惧中。


    突然被点名，他才定了定神，小声回答：“我……我不知道……”


    “那我们等到你知道为止。”


    尹灯冷飕飕的回答像刀子一样割得苏雪枝体无完肤，踌躇好一会儿，苏雪枝几乎带了哭腔：“可是、可是我懂的……真的很少……”


    陈凡鼓励他：“没事的小雪，你尽管说就好了！俺、我们是团队，每个人都要发表意见的嘛！”


    陈凡见识不多，但观念很正。


    苏雪枝被他搂着打气，终于酝酿出一点勇气：“我觉得、我觉得这个对我们还挺有利，但是，还不够有利……”


    尹灯点头：“继续。”


    他是经纪人，是领队，甚至可以是助理，但他只有一年。


    CANDLE需要一个大脑。


    但江灼和陈凡加起来凑不出半个，韫玉的机警又大多偏向正面。CANDLE不仅仅要一个聪明人，还要一个不走常规路，甚至是适当不择手段的——如迟暮一样的角色。


    刚才苏雪枝的折叠刀吓了尹灯一跳。


    可也推翻了他此前对苏雪枝胆小、软弱、担不起事的负面印象。


    尹灯突然之间，很期待这孩子给出的答案。


    苏雪枝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这批练习生共计96人报名，争夺8个出道位，所以保守来说，在职业评审都不打压、不支持的情况下，我们最坏也要保住前八的人气名次。”


    “很幸运，我们有江灼……江前辈。以他的人气，只要和我们一起直播，用不了几场，我和小凡的基础位置应该能到前30甚至前20。可是余下的路，就不能单靠这么简单的引流了。”


    “长期来看，当然是稳扎稳打地提升实力最重要。


    “但是七天之内的流量战，我们需要——冲突。”


    苏雪枝握紧了拳，他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但尹灯和陈凡都在认真倾听，鼓励着他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比如，刚才和容栩的争吵。”


    尹灯眯了眯眼：“怎么说？”


    “那就是冲突。”苏雪枝说，“挑衅太子的下等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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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别单休庇护的特权人也好，从什么角度解读都没关系，只要引起讨论就可以。”


    “而且不限于容栩。还有很多练习生也有一定粉丝，我们可以和他们预约联动……哪怕不那么友好。”


    尹灯慢慢地点头，听着苏雪枝越说越多。


    直到他口干舌燥，说完了心里积攒的全部，还是不敢相信尹灯就这么听完他的长篇大论。


    苏雪枝红着脸，无措地绞着手指：“就是这些。”


    “天啊小雪！你好厉害！！”陈凡激动地抱住他，“虽然我听不懂，但是小雪说的肯定很有道理，尹……姐姐你说呢！”


    苏雪枝：“没、没听懂吗？”


    “别担心，是小凡的问题。”尹灯说。


    苏雪枝这才松一口气。


    他说的其实是事务所常见的运营思路，要说有多惊艳，也不至于。


    但苏雪枝只是一个17岁的高中生，单凭自己的观察和思考，能有这份“黑红”的觉悟就不容易。


    更重要的是，苏雪枝不仅仅给了思路。


    他还提供了好几条预案：“小凡的性格非常讨喜，和江前辈联动直播的热度肯定很高。狗塑也很适合小凡，就是那种……田园犬，这个的热度最近很高。除此之外，小凡还可以分享家里兄弟姐妹的日常，这些经历都很独特，会有人喜欢听的。”


    可行性不错。


    眼见尹灯点头的幅度越来越大，苏雪枝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看来有雪枝在，我可以少操心很多事啊。”尹灯喟叹一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走吧，该拍你们的公式照了。”


    IIT刚发了邮件提醒。


    但愿安祈今天没到。


    但愿这头假发能应付过去。


    但愿……


    三人走到拍摄室所在的楼层，宋非泽正靠着墙，手捧一本书，静静地翻阅。


    尹灯：“……”


    但愿不要撞到熟人。没能应愿。


    “宋大哥！”陈凡主动招呼。


    宋非泽转过头：“你们来了？还得等几分钟，现在是容栩他们在拍。”


    他的眼神定住了。


    定在尹灯身上。


    “这位是……”宋非泽疑惑地上下扫视。


    能进这栋楼的都得出示工作证，他应该只给了尹灯和这俩孩子，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


    不对。


    一米八的女人。


    穿得还跟“尹阳”一模一样。


    虽说这身段真有韵味，走路利落，很显气质，是他喜欢的类型……


    不对！


    宋非泽的书啪嗒一声掉了地。


    “……”


    宋非泽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你躲前任，躲到这种程度了？”


    尹灯：“………”


    没等尹灯回答，拍摄室里传来导演和某人交谈的话音：“容少总这么不配合，要不然还是请宋先生进来？能管住容少的人也就这么几个。”


    “我去叫他。”那人说。


    接着，房门在寂静中滑开，露出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没有人会不认识这张脸。


    发尾挑染的深蓝仿佛孔雀褪色的翎羽，眉骨下琥珀色的眸子冷冽而淡漠，倒映着白炽灯，就像深海封冻的残星。


    推门间，袖口滑落寸许，露出极瘦的腕骨。


    青年整个人都弥漫着颓败的病感，像一只濒死的蓝尾蝶。


    尹灯就站在门前数米不到的距离，安祈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侧脸。


    异样的死寂，无端拖延了几秒。


    安祈的眼睛陷入失焦。


    “怎么了，是容栩又不配合吗？”宋非泽捡起书，无奈地走近。


    他站得刚好，卡在了尹灯和安祈中间。


    安祈撤回眼神：“……嗯。”


    于是宋非泽走进拍摄室。


    顺手带上门，隔断了安祈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