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凡追上苏雪枝时，尹灯已经转过街角，隐没在人海里。


    陈凡担心地摇他胳膊：“小雪，你怎么了？”


    苏雪枝却还痴痴望着尹灯的方向。


    陈凡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不见回应，越发担心：“小雪？”


    苏雪枝回过神，死死抓住他：“陈凡……快联系尹先生。”


    “诶？可是俺们刚刚才拒绝他了。”


    “不……不可以……”苏雪枝急促地喘息着，揪着陈凡的衣袖，“你快联系尹先生！”


    陈凡从未见过苏雪枝这副模样。


    担心和困惑交加之下，陈凡还是依言点开和尹灯的飞信窗口。


    苏雪枝急得发抖，连同陈凡都被他带得发抖。


    [尹先生你好，你还在街上吗，小雪好像有话和你说]


    不等尹灯回复，苏雪枝失态地拿过他的手机。


    苏雪枝的打字速度非常快，几乎两三秒，一篇有头有尾的小作文就弹了过去：


    [尹先生，冒昧打扰万分抱歉。我是苏雪枝。久经考虑，我和陈凡都意识到刚才的结论实在欠妥，您的指导犹如春风化雨，使我们受益匪浅。请容许我们厚颜于此再次恳求，不知贵所是否还愿意接纳我们？无论结果，都感谢您曾给予的机会，期待您的回复。]


    陈凡看得目瞪口呆。


    好半天，他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感慨：“小雪，你好有文化！”


    苏雪枝气喘吁吁，无奈又无力地看他一眼。


    他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能直接告诉陈凡自己为何改变主意，斟酌好久，也只能遮遮掩掩地提醒：“不管其他人怎么决定……你……我们，我们一定要和尹先生签约……真的。”


    陈凡不理解，但很乐意听话：“好，那俺再求一下尹先生！”


    说完他就给尹灯发去几十秒的长语音：


    “尹先生俺们真的很想签约，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俺给你带俺们村的腊肉，就让俺们签约吧，反正除了俺们你也没签别人了。”


    苏雪枝睁大眼睛，一颗心猛地吊起：“你怎么这么、这么失礼！”


    但尹灯的回复居然紧随其后：


    [刚才在走路。]


    [梧桐山C区。直接过来吧。]


    -


    梧桐山是A市的中高档小区，私密性高，住户都在中产以上。


    得知尹灯居住在梧桐山，苏雪枝越发确信他的身份。


    但碍于尹灯的叮嘱，他还是不能告诉陈凡和其他同伴。


    这也导致张越等人都不打算陪同。


    好在还有陈凡很讲义气，二话不说就和苏雪枝一起赶往梧桐山。


    “小雪你放心，有俺在呢。”


    陈凡抓着苏雪枝的肩膀，一本正经地摇晃，“万一他真是什么人贩子，俺就抱住他，你赶紧跑。”


    苏雪枝被他颠了一阵，又感动又难受：“没……他……不会……”


    出租车适时停下，陈凡抬起头，看向车窗外的小区大门：“啊，到了！”


    话音未落，训练有素的保安已经注意到他们，上前询问。


    越过保安的肩膀，陈凡还看到了倚在保安亭的男人。


    照旧是一身黑色风衣，但内里已经换成了舒适的家居服。


    尹灯转过头，和两少年汇上目光：“来了？”


    斜靠的姿势恢复成站立，尹灯没等两人解释，径自道：“小刘，借你们巡逻车捎一程呗。”


    顺便在一张照片上签下什么，塞给了保安小刘。


    小刘通红着脸接过照片，站正了朝尹灯九十度鞠躬，字正腔圆：“没问题，尹先生！我的荣幸！！”


    说完，他小跑到巡逻车边，一个闪电漂移，开出了F1赛车的架势，把巡逻车甩到尹灯跟前。


    车顶的小彩灯边摇边亮，晃得陈凡移不开眼。


    尹灯把笔别回衣袋，一撩衣摆坐上了副驾驶：


    “小朋友们，上车。”


    简简单单的一套动作，由尹灯来做却格外地行云流水，极具风度。


    陈凡看得呆了。


    苏雪枝拉拉他的衣角，示意跟上，却听陈凡压低声音：“尹先生他……好帅啊。”


    苏雪枝红了脸，用力点头。


    这位可是银灯！


    在组合偶像风靡后能靠个人人气召开大型演唱会的偶像屈指可数，银灯就是其中之一。


    风头最盛时，媒体都将他誉为偶像业界的“新王”。


    梧桐山内建有一片人工湖泊，C区便是临湖而建的别墅区。


    这里住户不多，别墅与别墅之间相隔甚远，因而静谧宜居，除了出行不便，几乎没有其他问题。


    陈凡被风景潋滟的湖光山色夺走注意，苏雪枝却惴惴不安，盯着尹灯的后颈。


    偏偏尹灯一言不发，一直专注于手机，好像对他们没什么话说。


    还是陈凡一声惊呼：“哇，湖里有鱼诶！”


    一尾锦鲤跃出漂亮的弧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刘笑了笑：“这片湖区投放的黄金锦鲤不多，您运气真不错，平时难得看到它们呢。”


    尹灯接话：“小凡喜欢鱼？”


    “那没有，但俺喜欢玩水。尹先生，你们这湖可以洗澡吗？”


    尹灯噗地笑了。


    苏雪枝面上臊红，急忙拽两把陈凡。


    幸好，巡逻车在这最尴尬的时候停下。


    小刘擦擦手汗：“尹先生，您家到了。”


    C区23号的门牌就在眼前。


    虽然尹灯说过他刚刚回国，但23号的外观依旧井然有序，明显有人时常清扫。薄雪覆在庭院林木之上，鹅卵石小径通向室内。


    而室内仅开了氛围灯，暧昧的灯光隔开里外，像一层光帘。


    “进来吧。”


    尹灯开了指纹锁，两个少年亦步亦趋地跟上。


    灯光大亮，狭长的酒台贯穿客厅，单面墙壁内嵌的玻璃柜里全是名贵的藏酒和器具。


    怎么看这都不像正常人的住宅，而像是……


    派对聚会用的场地。


    陈凡咽了一口唾沫，打量周围：“尹先生，俺相信你不是骗子了。你这根本就不差钱。”


    尹灯从另一个房间回来，递出合同：“那倒没有。”


    诚恳地说，他还是挺差钱的。


    这处别墅是尹灯最后的保障，看着气派，但一屁股欠款，带上家具折价能有大几百万，可家具也不全是他的。


    要正儿八经开一家事务所，这点钱不见得够。况且卖了这里，他还得额外找地方住。


    不过这些不是偶像要操心的事。


    “前期的训练费用先由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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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垫付，后边会从艺人分成里扣。你们仔细看看合同，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


    尹灯想起什么，“对了，你们还是未成年，得问问家里意见是不是？”


    陈凡其实完全看不懂这些。


    但是唐昕叮嘱他不能随便签字，要仔细看好，如果看不懂就学苏雪枝。


    于是他一边假装严谨地翻看合同，一边看向苏雪枝……


    苏雪枝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开始签字。


    陈凡忙拉住他：“小雪？！”


    “？”


    “不、不再看看吗？万一是什么、什么卖器官的……？”


    一旁的尹灯脱下风衣，伸了个懒腰。


    回到家的他显得惬意不少，顺手摘下口罩，抽出湿巾擦手。


    发现两个小朋友似乎还有分歧，尹灯笑眯眯靠近过来：“怎么了，是分成不满意吗？”


    陈凡扭过头，正撞上半米不到的放大的俊脸。


    再也没有口罩的遮掩，漆黑柔软的长发垂拂在陈凡的手背。他们如此接近，以至于都能闻到尹灯茉莉味道的洗发水，看到尹灯眼睛折射着暖黄色的氛围灯。


    宽松的家居服微微偏露出尹灯的肩头。


    彼处一簇火苗状的深色纹身，转瞬跃入了陈凡的眼帘。


    霎时间，他的呼吸都被着一眼夺走。


    “咚”！


    陈凡滑下沙发，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四肢蓦地冰冷，全身血液都涌向头部。苏雪枝的惊呼好像远在天边，陈凡一丝都听不到，满心满眼满耳都是尹灯的长相、纹身和声音。


    走马灯似的，他甚至怀疑自己置身FLAME的演唱会现场。


    而那个光芒四射的银灯正朝自己伸手：


    “向前一步，这里是光。”


    “啊————！！！！！！”


    长达十秒的尖叫里，苏雪枝和尹灯不约而同地捂住耳朵。


    陈凡叫得撕心裂肺，声调还在一路走高，几乎来到了high C。


    尹灯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赞许地看一眼苏雪枝：“看来你真的没有告诉他。”


    苏雪枝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捂陈凡的嘴。


    一阵兵荒马乱后，陈凡终于气喘吁吁地安静下来，在苏雪枝怀里激动地蛄蛹。


    【哇，宿主果然眼光很好，这爆发力堪比陶之归了！】


    陶之归是老牌男团Siren的队长，以声乐见长。


    凭着随随便便就能飙出高音的身体机能，他也算星造所一块行走的招牌。


    尹灯揉揉自己发疼的耳朵：“呵呵。”


    要是陶之归在他跟前这么叫，只会得到一个大比斗。


    不过这么一来，两个小朋友确实都没意见了。


    陈凡连滚带爬捡起笔，签字按指印，动作比苏雪枝还快。


    “银、银灯，俺最喜欢你了！俺一直一直一直都最喜欢你！”


    陈凡签完又开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为什么不演出了，你为什么走这么早，俺进城的时候你就不在了，俺、俺、都怪俺进城太晚了呜呜呜呜……”


    苏雪枝跟着擦泪，然后从自己包里抽纸给他。


    尹灯本想安慰，撞见陈凡脏兮兮的脸，不禁沉默。


    他这会儿有点想家。


    想深山老林里没有活人的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