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 色字头上利刀锋5

作品:《樱笋时

    第72章·色字头上利刀锋5


    张文澜和黄脸江湖客配合着在地洞中一起寻出路。


    张文澜庆幸自己选择和此人合作。


    地动后,地形变化太多,他熟悉的地貌本就面目全非,何况他本就只是通过地舆图来了解夷山地形,他本人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在夷山的布置,很少来这里。


    所以说,他运气真的不好。少有的来夷山一次,还没检查自己让人研制的毒物如何了,他便遇到了地动。


    但他运气也不算太坏。


    这个黄脸江湖人,一身蛮力,还喜欢自说自话。对被困此间的人来说,江湖客的聒噪,便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张文澜还是更想姚宝樱。


    如果是与宝樱一起关着就好了……


    话说,这个江湖人,和樱桃性情有些相似。不知是他最近为了姚宝樱而做的事情太疯狂,以致精神恍惚,将他人形象偶尔错认为樱桃,还是这个江湖客平日在鬼市见过姚宝樱,暗中被姚宝樱约束过。


    也是,谁见到姚宝樱,会不喜欢她呢?


    其实她将鬼市管理得很好。


    她那样年少,又初来乍到,还与官府抢功劳……能把鬼市支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她还想为鬼市谋生路……


    张文澜想,为什么不来求他呢?


    他布下的这么多诱饵,不就是等着她来求他吗?


    她戴了他的荷包,身中他的蛊虫,吃了他的莲蓬,被他满城追捕……为什么就是不求!


    二人在地洞中摸索久了,偶尔从石头缝隙间透出的外面天光暗了,二人便知道天黑了。


    那个江湖客真是心大,天一黑,他便说此地空气稀薄,在没找到出路的时候,二人不易太过劳累,应该节省体力。


    张文澜并不觉得他们需要休憩,他现在更关心地动后,上方的长青他们有没有遭遇姚宝樱,抓到姚宝樱。但张文澜现在不好和江湖客翻脸,便温柔地应了此人。


    谁想此人闭眼打坐,呼吸悠缓,立时入睡。


    张文澜目瞪口呆之际,又对这人生出些夹杂着嫉妒的厌恶之情。


    既然睡不着,张文澜便开始想姚宝樱。


    夷山发生了地动,她会不会像他一样倒霉,被困入了某个犄角旮旯里?


    她会不会害怕?


    她怕黑,怕鬼,怕寂寞。她如今被他的人手四处追捕,为了不连累同伴,她连鬼市都不回,躲入夷山。她还试图找高善慈……


    张文澜嘴上不说,却在如此深夜,渐渐有些后悔。


    那日如果不和她大吵,不设计囚禁她就好了。她至少不会被吓跑,不会落入现在这种困境。他只是想把她逼到自己身边,他没想要她害怕。


    张文澜在焦灼与后悔中,再次听到了身畔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坐在黑暗中,又困又累,腿侧隐隐又开始犯疼;姚宝樱境况不明,百般愁苦;这个黄脸江湖客,居然睡得这样香。


    凭什么?


    张文澜心烦许久,怀中贴着胸口的蛊虫跳动得他口干舌燥。!


    而他将这一切不舒服,都怪到了这个江湖客身上。


    偏偏为了活着出去,他必须忍这个人。


    这毕竟是宝樱的手下,自己也算这人主子的未来夫君。再加上这人武功不错,自己确实应当大度一些。


    好吧,那么等他出去后,把姚宝樱关起来后,就罚这个人,两天两夜不能睡觉好了。


    张文澜靠着土墙,昏昏沉沉地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如此煎熬一夜后,张文澜在快天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但他很快清醒,眯起眼睛盯着那土坑缝隙间透出的微弱天光,判断出天色终于亮了。


    旁边人竟然还在睡。


    不像他家樱桃,每天起那么早,就开始练武。


    张文澜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容,他用手指梳理凌散发丝时,看到自己和江湖客手腕之间仍系着的那根发带。


    此地情况不明,以防对方抛下自己,或有任何危险情况,张文澜便装作想不起来解开发带这件事。


    他悄悄摘下自己腰下的药壶小小饮了口酒,希望借此能让自己的腿伤不发作。


    他最后还解开自己的荷包,取出小包盐巴,伴着酒水饮下,如此来漱口。


    张文澜终于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他施施然起身,踱步到那个仍靠着墙盘腿而睡的江湖客身前。


    懒猪。


    青年的恶劣,让他抬脚就踹了这人一脚。


    那睡着的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一手迅速推出,扣住了他踢过去的脚。张文澜眼睛看得见,动作却慢了何止一拍。结果便是,张文澜手扶住墙,脚腕真的被那人扣住了。


    他神色僵硬。


    江湖客手握住他的脚腕不放,慢慢睁开眼,戏谑一句:“鬼公子。”


    姚宝樱抬头,从她的角度仰头,他仍是好看的。


    只是他木着脸。他保持着一种冷淡的见惯市面的傲然模样,他扶着墙的站姿,从习武人的角度,能看出他的过于板正。


    通常,板正代表紧张。


    张文澜:“你叫我什么?”


    姚宝樱从善如流:“澜公子。”


    张文澜垂眼瞪她,慢慢说:“还不松开?”


    姚宝樱暗地撇嘴。


    大早上就想踹人一脚的人,难道是她吗?


    姚宝樱笑吟吟:“澜公子,过分了哦?”


    乌发服帖,遮住了张文澜的耳根。所以姚宝樱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窘迫。


    反正他嘴上是不认的。


    他还自我辩解:“你应是误会了。我从你旁边走过,突然被一颗石子绊了一下。这不是我的错。”


    宝樱:“石子呢?”


    张文澜:“被我踢开了。我怕郎君你像我一样摔倒。”


    那宝樱自然不可能跟着他满地找石子。


    何况他也不是真的摔倒。


    张文澜用他那双眼睛,镇定而忐忑地打量她。他站得板直,嘴上不肯认错,但长睫毛一刷一刷地打量她,眼神中的歉意遮挡不住。


    姚宝樱想捂脸了。


    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女子的原因,!


    她好吃他这招……


    她手指轻颤,在他脚腕上用力地摁了一下。


    他睫毛极快地缩一下。


    姚宝樱抑住逗他的冲动,淡定松了手。她伸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正准备琢磨他们现在要走的路径,眼角余光看到张文澜眼中的嫌弃。


    姚宝樱:“……?”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


    他态度端正,温和而笑,仿佛她刚才看到的嫌弃,是她的错觉。


    张文澜咳嗽一声:“昨夜我复盘了一下我们走过的路,这次,我们先走这扇门。”


    姚宝樱可有可无地跟上。


    他靠记忆来寻找正确的出逃路,她则靠气味、声音来寻找。而姚宝樱嗅闻时,先闻到了身旁人身上的香气。她扭头看他。


    张文澜挑眉:“怎么了?”


    姚宝樱:“你有些香。”


    张文澜:“……”


    他保持礼貌:“你有些失礼。”


    姚宝樱当即笑起来。


    她一张肤色黑黄的俊脸,晃着雪白牙齿,何其明媚,又让张文澜心神恍了一下。


    而她笑过后,就负手往前走。如此爽朗。


    难道……这也是被宝樱影响的?


    姚宝樱对身边人的影响,那么大吗?


    张文澜总觉得自己陷入一种迷瞪的幻觉中,产生一些诡异的绮思。他走在雾中,心头发麻,似乎忽略了些什么,但云雾缭绕,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晰。而他每每要停下来思考,江湖客回头看他,他只好跟上。


    所以,他到底忽略了什么?


    他走路间,又被绊了一下。他本能扶住旁边的墙壁,忍住自己因腿伤而起的一背冷汗。


    糟糕。


    他明明已经饮了药酒。


    腿伤却好像还是发作了。


    他和这个江湖客只是陌路人,他有利用此人出逃的心思,对方未必没有利用他对地形的些许认知的心思。对方若发现他是累赘,若猜到他是抓捕鬼市坊主的幕后凶手,会杀掉他的。


    他不能犯错。


    张文澜神色无恙地跟上姚宝樱。


    在二人的相处中,张文澜跟在宝樱身后,并不算什么异常。宝樱在前方带路,打探路径,在二人的相处中,亦是正常的。


    有一瞬,姚宝樱产生恍惚,时间回到了三年前。


    他们没有因为立场与观念而分开。


    她只是保护他去汴京的小护卫。


    他只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小郎君。


    姚宝樱轻轻叹口气。


    身后人跟鬼一样靠了过来:“你与鬼市坊主,相熟吗?”


    姚宝樱怒斥他:“你吓我一跳!”


    他无辜眨眼。


    张文澜锲而不舍,与她闲话:“你应该见过鬼市坊主吧?”


    姚宝樱凝起真气,字字斟酌,力求自己不露破绽:“见过几面,不熟。”


    张文澜走在墙根下,半张脸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中幽微非常:“我听闻,鬼市坊主青春可人,武功高强,性情豁达,仁义满怀。”


    姚宝樱!


    易容下的面颊,飞快红了。


    姚宝樱唇角一翘,又紧抿,暗自提醒自己不可骄傲。她谦虚道:“她也没那么好啦。”


    张文澜:“我觉得她很好。”


    姚宝樱镇定地看他:“郎君不是赶考书生吗,怎么会见过鬼市坊主?”


    他侧过脸,并不明确回答,又道:“与我说说你认识的她吧。”


    这要怎么说呢?


    姚宝樱自己夸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支吾半天,才说:“她长得好看。”


    张文澜目光迅速冷下。


    他一边忍着腿痛,一边观察这人眼中的亮光,到底因何而亮。


    姚宝樱:“她经常帮助人,关心大家的困境……”


    她说得吞吐,但张文澜做出耐心聆听的样子,姚宝樱便一边狐疑,一边厚着脸皮说下去。而说到最后,她想到了什么,特意强调:“……她很真诚,并不自负。”


    狭窄地洞间,二人脚步声错乱,张文澜落后的距离越来越长。姚宝樱不得不回头看他,见落在身后的青年脸色一片白。


    既像一种铁青色,又像一种病灰色。


    他看江湖客半晌,突兀来一句:“可她不会嫁给你。”


    姚宝樱:“……?”


    她反应极快,做出怒状:“你胡说什么?”


    她冲过去一拳挥去,本就只是模仿男人之间的争斗,以她对张文澜的了解,他足以躲过。可这一次,她的拳已经到了他的脸颊旁,他好像想躲,步伐却晃了一下,姚宝樱的那拳擦过他的脸。


    他嘶一口气,下巴被擦出红印。


    他朝后趔趄退,颈肩冷汗淋淋。


    姚宝樱几乎是一瞬间发现了他的脚步虚浮、颠簸。她眸子瞬间锐利,这次是真的扑了过去。他不肯被她撞到,整个人转身侧肩:“郎君,自重。”


    “我不。”姚宝樱答他。


    他一愣,眼前一花,衣领便被揪住了。他错开手,以手去劈。姚宝樱抓着他的手臂往外一翻,即刻卸力。


    张文澜语气变重:“云十郎,你我素昧平生……”


    她在与他的近身搏斗间,凭着野兽般的直觉,膝盖向前一磕,毫不讲究地磕在他膝上。张文澜呼吸一促,他没发出不雅声音,但他膝盖一酸,整个人跌撞扑倒,跪在了地上。


    他跪地的时候,乌发擦过眼,眼睛生出凶狠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