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 虽然不叫人头落9

作品:《樱笋时

    第31章·虽然不叫人头落9


    姚宝樱很慌。


    她撵猫追狗的经验很多,偷鸡摸狗的事却很少做。所以,每次做来,都很紧张。


    尤其时,当姚宝樱滚到桌角,眼角余光看到青年的衣摆正在靠近书桌时,她更紧张了。


    她再低头,看到自己怀里的画匣与那两份文书,以及桌旁没来得及放好的一堆信函,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要么张二郎眼瞎,要么张二郎对她网开一面。


    但这两种的可能性,比她此时一头撞死的可能性都低。


    她实在没料到张二郎回来得这么快,那些张家长辈们,怎么不懂得拖住他?害得现在的宝樱抱着怀里的画匣,开始下决心:一旦张文澜靠近书桌,低下头来,她就冲出去,先挟持他。


    挟持后怎么办,再说。


    一步。


    两步。


    宝樱的心高高提起,她鼻尖已然闻到他身上的花香。但他站在一灯台前,就是没有再往前走一步。蹲在桌下的她,实在不清楚高处的人在做什么,更是焦灼。


    而张文澜负手立于氆毯外。


    他抬眸,望着书架上少了长条画匣的空位出神。


    他对自己的地盘实在熟悉,这里的蛛丝马迹都瞒不过他。而今他站在这里思考的是,有人动了他的东西,那个人,还在这间房中吗?


    为何长青他们没发现?


    还是另有缘故?


    若是那动手脚的人还在这间书房中,伺机而动,他岂不是危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张文澜自然也不打算跟人单打独斗。


    躲在书桌下的姚宝樱,听到张文澜喃喃自语:“三族叔方才对的那笔账,似乎不对劲,得寻人问一下。”


    张文澜便朝书房外走。


    他绷着后背,屏着呼吸,全然防备身后有可能突然袭来的危险。但什么也没有,他安全地打开了书房门,走出了湖中心的书房。


    而他一出门,姚宝樱听到动静,就从桌下钻出,赶紧整理画匣和信函。


    姚宝樱同时伸长耳朵,监听外边动静。


    张文澜站在书房外,问侍卫:“有人在里面?”


    侍卫一愣:“有侍女在内打扫,二郎……没看到吗?”


    ……不应该吧。


    那么大个人呢。


    就没有出来过呀。


    张文澜蹙了下眉,他忽然扭头,低语:“夫人在哪里?”


    屋中的“夫人”,听他那一声,心便高高悬起。


    恰时,长青不知从哪里奔来,看到二郎回来了,愣了一下。


    长青正要向二郎汇报自己跟丢了姚宝樱的事,却见张文澜倏然一展眉,目中恍然地浮起一丝笑,朝自己身后的书房瞥了一眼。


    张文澜朝长青摇头,目有暗示。


    长青其实看不懂张文澜的目中暗示是什么意思,但二郎走到水廊边,他自然跟上。他低下头,见二郎伸指点在栏杆上,选择写字与他对话。


    水廊边清波潺潺,!


    水流比书房处更疾。在这里说话,本就不容易被书房那边探听到。二郎还如此小心,竟然不打算开口。


    长青头大。


    张文澜:人丢了?


    幸好写的字简单。长青点头。


    张文澜:在哪里丢的?


    长青:大郎院外。


    张文澜手指一下子僵住,目中噙着的那丝笑变得冷漠,甚至跳跃起抑制不住的怨恨之意。


    但他的怨恨还没有化为实质,长青便解了惑:“属下去搜了大郎院落,并没有找到姚女侠踪迹。”


    张文澜便重新放松了。


    只是……长青瞥一眼二郎,压低声音:“属下等人近日轮番折腾大郎院落,大郎脾性再好,再不管事,也察觉到了。大郎说,二郎最好给他一个解释——二郎到底要做什么。”


    张文澜嗤一声。


    他倚着栏木,漫不经心:“不理他。一个病秧子,翻不出天。”


    长青欲言又止,最终选择沉默。


    长青见张文澜心情看似极好,一眼又一眼地往身后的书房瞥。


    长青将其他事务向二郎汇报后,张文澜便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前去书房。


    长青倒是愣,直接问:“……二郎,不去抓姚女侠吗?”


    张文澜懒得多说,自己直接走了。


    只是到书房门前,张文澜低头思考一下,对门口的看守抬高声音:“去拿几坛酒,送进书房。”


    “吱呀。”


    书房门再一次被推开。


    这一次,姚宝樱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


    她将那两封文书藏入怀中,将其他信函收整整齐,摆回原处。她将画匣中的画轴摆好,放回书架。她再将书房里外间之间的帷帐扯下,自己躲在里间,拿起拂尘,做出清扫书房的样子来。


    这一次,进入书房的张文澜,目光轻轻扫过书架和书桌,再看向那道散下来的昏金色纱帐。一道人影婀娜藏于帐后,若隐若现。


    他只看背影,便足以认出她。


    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幽静望着。


    帐子另一头的假侍女,自然感受的到那种灼灼目光,烧得她很不自在。她心里知道张文澜敏锐,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做戏。


    姚宝樱躲在帐子后,朝数步外的帐外青年屈膝行了一礼。她低着头颅,面容挡得严严实实:“二郎。”


    侍女声音普通,听着很陌生。


    但可能姚宝樱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话时调子总会忍不住飞扬。哪怕努力强忍,那股抑扬顿挫的跳跃感,因足够鲜明,让人魂牵梦绕已久。


    张文澜垂下眼,摩挲自己指上的玉扳指,轻轻地无声笑。


    此时,门外的酒送到了。


    侍卫们送来一坛又一坛的酒,姚宝樱甚至怀疑了一下这些侍卫们是来捉她的。她屏息以待,什么也没有发生,书房门再次关闭。


    帐外那位郎君,撩袍坐在了书桌后,打开了一坛酒。


    姚宝樱撇嘴:大白天饮酒,果真有毛病。


    她继续殷勤地拿拂尘擦拭屋中瓷器,抬头低头间,顺便寻找这里!


    还有没有藏别的重要东西。


    张文澜便当真那样一手撑额,一手持着酒樽饮酒。


    姚宝樱无意往外瞥一眼:他坐姿懒散放松,手中转着酒樽,目光没目的地望着虚空出神。


    他看起来很放松,可见近日和张家长辈们的斗法,他成效不错。


    一杯又一杯的酒液下肚,青年白皙的面颊,很快变得酡红,目光也迷离了起来。


    姚宝樱正专心除尘,忽而听到冷不丁的清哑声音:“在我还未回来前,你在里间打扫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吧?到现在,也没打扫完吗?你平日做事,都这样不伶俐?”


    姚宝樱:……你才不伶俐!


    还有,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和一个侍女说话啊?你不是高贵的眼睛长在天上的贵族郎君吗?


    姚宝樱心里骂他,口上恭敬:“婢子怕扫了二郎的兴。”


    张文澜柔声:“你确实已经扫了我的兴。”


    姚宝樱一呆,然后涨红脸,想骂不敢骂。可她显然也不受气,她的拂尘砸在一花瓶上,撞出“咣”的一声。


    张文澜慢悠悠:“那个花瓶,是前朝宫里的,价值百贯。”


    姚宝樱一下子收了手,惊疑地睁大眼睛,观察自己面前这绘彩鎏金的长颈玉瓶。她听得心动,想要上手摸一摸,她又听到张文澜淡漠的声音:“还不来为我斟酒?”


    姚宝樱自然不肯走出纱帐。纵然她脸上已经易容,她仍担心自己被认出。


    她道:“婢子怕扫了二郎的兴。”


    “一个侍女,敢不停扫我的兴,”张文澜似笑非笑,“你这样说,旁人要以为你我有一腿了。”


    姚宝樱睁猛地侧身,看向帐外青年。


    但他并没有看她。


    他仍在一杯杯地饮酒,手撑着额,眼睛闭上,态度散漫得很。他偶尔朝帐中瞥来一眼,那般迷离的神色,看得人心头发热。


    姚宝樱咬紧牙关,抵抗男色。


    他竟然没有追究,也没有逼她非要来给他斟酒。


    姚宝樱被他弄得心头七上八下,又见他不停喝酒,酒坛已经空了一整坛。姚宝樱在内间已经没什么要擦拭的了,她都要无聊地发起了呆,听到帐外青年拍桌:“来人,我要沐浴——”


    在书房?


    姚宝樱吃惊,又撇嘴:这个醉鬼已经神志不清了,很好,她开溜的机会很有可能要来了。


    姚宝樱目光滴溜溜开始观察四周,而门外的人开始掀开帘帐,朝内间搬运浴桶,倒下热水。


    帘帐掀开时,张文澜心不在焉地朝内侧望去一眼,见那个身形模糊的侍女混入人流中,浑水摸鱼地跟人一道忙活。可她不机灵,手忙脚乱,挡人路,遭了别人好几道白眼,全靠她脸皮厚不在乎。


    屋中侍从们要离开时,张文澜下巴轻扬:“那个打扰书房一个时辰却只打扫了内间的人,是不是不该走?”


    众人目光望过来。


    哪怕脸上敷粉,姚宝樱的脸也被盯得涨红。她镇定无比:“婢子确实还没将内间打扫完。”


    张文澜好整以暇:“那你便留下,继续打扫。”


    !


    其他人便走了,将姚宝樱留下。姚宝樱气鼓鼓地拿着拂尘,背对着浴桶,继续东挥挥,西扫扫。


    她感到身后有趔趄步伐靠近,就在她身后。


    男子身上的花香与酒香扑鼻而来,再加上门窗紧闭,木桶中的水汽蒸腾,难免熏得人有些头胀脸热。


    姚宝樱眼角余光看到他的衣摆,一丛兰花秀美风雅。她既怕自己被认出,又怕看到他当面褪衣,连忙别过身,弯腰扫着小榻,十分认真。


    ……她给容师兄的小猫筑窝,都没这么认真过。


    张文澜站在侍女身后,倚着木桶,俯眼望着她的背影。


    他的目光,从她没有饰物的发丝,落到她的耳垂上。他盯着那片雪白看半晌,目光再下挪,落到她腰肢上。


    她跪趴在小榻上,正正背对着他。


    ……那曾经属于他。


    姚宝樱听着身后的动静,十分安静。


    他的呼吸本就轻,却在这片过热的寂静中,轻得她后颈渐渐生出一片鸡皮疙瘩。


    张文澜突然扑来,一把搂住她腰肢。


    他自后将她抱入怀中。


    姚宝樱压住嗓子里的尖叫冲动,因颈部确实浮起了鸡皮疙瘩……他的吻落在她颈上,灼热无比。


    她立刻发抖,去推他。


    张文澜扬声:“来人——”


    她当即吓得闭口。


    他玉颊生热,颈间青筋绷直,到此时,既冷静,又发痴。


    张文澜的呼吸在她颈上缠绵,抱着她的手臂箍得她腰肢发痛。她明明有武功,却怕暴露身份,而少不得忍住,装出侍女的柔弱挣扎模样来。


    他原本虽乱,却气息平静。


    她一挣扎,她感觉身后气息一顿,紧接着便急促了。


    不光如此。


    他搂抱着她,吻密密麻麻,一径洒在她颈上。他的呼吸变得紊乱,与她相贴的心脏跳得极快,震耳欲聋声,震得宝樱四肢发麻,大脑空白。


    醉魂酥骨,这才哪到哪?他好似忘了情,侧头咬噬她脖颈。不是发狠,是那种雨点一样细密的拨弄。


    那种手段用在姚宝樱身上,姚宝樱身软腿软,心头又慌又乱。年少单纯的姚女侠,从没经历过这个。可她有过许多话本。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她面对的危机。


    她急道:“我、我只是一个侍女!”


    张文澜低语:“那不就是我的?”


    宝樱:“这、这青天白日……”


    他贴着她的颈,侧脸线条流丽。她无意中余光看到他,脸刷一下红了。


    她结巴起来:“二少夫人、二少夫人知道会生气的!”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人,呼吸停了一下。


    她以为这个理由有用,心中不禁复杂。复杂中,既酸,又甜,还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