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帮我?

作品:《她照亮我

    覃乔愣怔一下,讷讷地转过身。


    陈嘉树站在店门口,手中还握着那把扫帚,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礼品袋上,盯了一阵才问,“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覃乔想不到他会追出来,心下略慌乱,她尽量稳着声说,“我只是觉得店里挺冷的,这个杯子可以装热水,冬天用会很暖和。而且……今天是圣诞节。”


    他的的目光从保温杯转椅到她的脸上,漆黑眸子深不见底,“我不习惯收别人的礼物。”


    覃乔点头,表示理解,声音放得很轻,“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也没关系。”


    陈嘉树忽然想到今天傍晚,她拒绝了他的盒饭,却在大半夜跑来送他礼物。


    她在讨好他,像上次为他做宣传单一样。


    又或者说是......关心,陈嘉树在心里摇头,他们并不是很熟。


    店门口正头顶的灯打在她头顶,泛着一圈暖光。


    羽扇般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半遮住她水盈盈的眼眸。


    一副泪盈于睫,将落未落的模样。


    陈嘉树旋即认识到自己这样对一个女生有些过分,他咽了咽喉咙,“你……特意买的?”


    覃乔缓缓抬眼,“嗯,今天逛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很可爱。”


    陈嘉树凝视她片刻,伸出手,“谢谢。”


    她立即会意,将拎绳套在他的手指上。


    覃乔松了一口气,眼角眉梢染上几分笑意,“你喜欢就好。”


    收了人家的礼物,陈嘉树思衬着回礼,“你等我一会儿,我请你吃宵夜。”


    覃乔这次不敢在拂他的好意,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出维修店,覃乔撑开雨伞,瞧见陈嘉树没有带伞,主动把它靠过去遮在他头顶。


    她的手臂伸到极致,很努力的给他打伞。


    然而,他却退到伞外。


    “不用管我。”陈嘉树自顾自往前走。


    覃乔愣了几秒,忙追上去,走在他左手边。


    “我不习惯打伞。”他一顿,向她说明,“尤其是晚上。”


    除非下雨。


    覃乔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回味着他这句话,慢慢想明白。


    路灯的光被伞面遮挡后,会让夜盲症的他更加看不清路。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是酸。。


    他突然一个踉跄,震落了肩头刚堆起的积雪。


    覃乔反应出奇地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待他站稳,她才松开手。


    随后她垂下眼帘,看到地上被陈嘉树捻烂的香蕉皮。


    “常有的事。”他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夜盲症让陈嘉树生活中有很多不便,这还是被她看到的,她没看到的那些小意外不知道还有多少?


    接下去的路,覃乔时不时用余光留意他,预防再出突发情况。


    馄饨摊就支在路边,塑料棚兜着积雪往下垂。


    棚下放置着五张小餐桌,四张都坐了人,两人侧身挤过,坐角落那张空桌。


    馄饨很快端上来,陈嘉树将其中一碗推到覃乔面前,“这家店的馄饨很好吃,你尝尝。”


    覃乔舀了一勺清亮的汤,热气腾腾的汤汁入口,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餍足地微笑,“真的很好吃。”


    陈嘉树低头含了一口馄饨,没再多说什么。


    走时,雪下得更密了。


    覃乔跟着陈嘉树走出馄饨摊。


    她偷瞧陈嘉树。


    由于瘦,他的脸部线条深刻凌厉,但如果他含着笑意时,棱角就会被柔化四五分。


    取而代之的是温泽,比如说此时此刻。


    突然之间,陈嘉树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口袋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出他逐渐凝重的脸色。


    他走去一旁接电话。


    只一两分钟他就回来,他抱歉地说,“我有点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小心点。”


    他的脸色让她意识到事情的棘手,她下意识地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陈嘉树没有回答,与她错身而过,径直离去。


    *


    那天之后,覃乔好几天没见到陈嘉树。


    陈嘉树最后回复的那条信息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企鹅记录里。


    [明天你不用来,我不营业]


    直到周六那天。


    覃乔在睡梦中被一阵持续的鸣笛声惊醒。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是警车或消防车的警报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试图用被子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依然穿透进来,搅得她心神不宁。


    不知过了多久,覃乔又被嘈杂的人声吵醒。


    阳台上闹哄哄的,似乎整栋楼的人都聚在那里。断断续续的议论声飘进窗户:“火灾”“太可怕了”“全烧没了”.......


    覃乔心里一阵不安,爬下床,直奔阳台。


    冷风迎面扑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浓烟滚滚,黑烟如同一片厚重的乌云,低低的压在商区上空,连初升的太阳都快被吞没了。


    刺鼻的焦糊味,顺着风飘过来。


    那儿不正是陈嘉树店面所在的位置吗?


    心头突地一跳,她抓住身旁的一个同学问,“那是哪里?”


    同学说,“听说是一家维修店着火了。”


    “维修店?”她身子一抖,登时耳清目明。


    覃乔转身冲回房间,抓起手机外套就往外跑,连睡衣都来不及换。


    覃乔一路小跑,冥冥中有不祥的预感,那颗心就像是被压皱的纸张,越攥越紧。


    越是接近陈嘉树的店,热浪逼近她,灼着脸,呼吸愈发困难。


    焦臭味混着热浪,像滚烫的沥青堵在喉咙口,上不下去也下不来。


    消防车、警车、救护车挤占了本就不宽的街道,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得亏没有人员伤亡。”


    “店主倒霉了,要赔钱了。”


    “听说是电路短路导致的。”


    她挤过人群冲到最前面。


    废墟之中滚滚腾起黑烟雾,像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扭曲着升向天空,遮天蔽日。


    浓烟背后熟悉的店铺轮廓让她心沉到谷底。


    细小的灰烬,像雪片一样飘落,落在她的肩头、发梢,甚至睫毛上。


    警戒线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眼神呆滞地望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店。


    曾经熟悉的“嘉树手机维修”店铺,招牌被烧得只剩下半个“嘉”字,歪歪斜斜地悬挂着。


    “陈嘉树……”她怆然地喃喃,目光在人群中迫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忽然。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头,正对上陈嘉树干净的脸,他的唇畔还噙着淡淡的笑,“看什么呢,回去吧。”


    他看起来平静得反常,仿佛眼前这片废墟与他毫无关系。


    覃乔半张着嘴发怔,双眼被烟雾熏得涩痛,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数秒,又转向那片焦黑的废墟,“怎么.....怎么会?”


    “可能电路老化”他耸耸肩,“火势太快,没来得及救。”


    她不是心疼陈嘉树,至少这一刻还不是。她只是觉得,一周前还好好的一家店,那么熟悉的一切,怎么顷刻之间就全没了?


    这种失去来得太突然,像火盆里噼里啪啦燃烧的火苗,猝不及防溅进心底,烫出一个看不见的窟窿。


    “之前……之前还好好的啊……”她无法抑制喉头的哽咽。


    像是在笑话她的大惊小怪,陈嘉树眉毛扬的老高,“没事,店没了可以再开,人没事就好。”


    可他额头渗出的汗珠,垂在身体一侧,不断紧握松开的双手,以及他偏黑的肤色都掩不住的苍白,说明他远没有表面这么轻松。


    覃乔看着他,心里泛出阵阵酸楚。


    她刚要开口,就见陈嘉树的身体突然晃了晃。


    “陈嘉树!”


    覃乔惊呼着伸手去扶他,而他已整个人往前栽下去。她来不及思考,张开双臂接住他,却因他整具身体的重量踉跄后退。


    仰倒之际,周围的人群迅速围了上来,有人伸手托住她的后背。


    “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有人高喊呼救。


    怀里的陈嘉树的双眼紧闭,整个人软软地靠着她,呼吸轻的几乎听不见,下颌无力的抵在她的颈窝中。


    覃乔的心跳得飞快,手指颤抖着去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


    “陈嘉树,你别吓我……”


    *


    覃乔跟着一起到了医院,陈嘉树被送进急诊室,她则去收费窗口缴了急诊费。


    回到急诊室门口时,陈嘉树刚好被推了出来,


    医生初步检查后诊断他没有大碍,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加上在火灾现场吸入过多烟雾导致缺氧才会晕倒。


    覃乔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向医生道谢。随后,她又去缴了诊疗费,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包里的现金足够支付。


    陈嘉树出急诊室就醒了,他靠在床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而门口一道脚步声停在那儿。


    他的角度正对着那扇门,门口站着穿着黑色外套的覃乔,她身段高挑纤薄,总是扎个高马尾,很好辨认。


    “你醒了。”


    覃乔走进病房,在他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陈嘉树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移动。


    “我没事,你回去吧。”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付了多少钱?把单据给我,我把钱给你。”


    覃乔知道他的脾气,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单据,放在床头柜上,用他的手机压着,“诊疗费没多少,救护车费用一百,一共二百五十八。”


    陈嘉树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卷钞票,先抽出两张一百,又找了一张五十和一张五块,一起递给覃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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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拿着,还有三块,我找给你。”他在零钱里翻找着硬币。


    覃乔没和他客气了直接接了过去。她拉开小包拉链,取出钱包,将这几张纸币展开抚平,仔细放进钱包里。


    三个硬币又递过来,覃乔接过,塞入钱包专门放置硬币的夹层,然后把钱包放回了小包中。


    陈嘉树说,“你回去吧。”音线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覃乔只得起身,但走之前她有两句话要说,“医生说你心理压力太大,加上吸入了太多烟雾,才会晕倒。你.......”她想说“别太难过”或是“放宽心”,但总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太轻飘飘。


    末了,她干巴巴添上一句,“会好起来的。”


    陈嘉树默了一阵,点头道,“我知道。可店没了,我得想办法重新开始。”


    等到覃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陈嘉树立即掀开被子下床。


    鞋子就在他脚边,他弯腰穿上,一阵眩晕感猛地袭来,他手掌撑着床铺,站着缓了缓,带晕眩过去,才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拿着它走出去。


    不料,刚到门口就和一个进门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不看路吗?”男人不爽地道。


    陈嘉树退后一步,盯着鞋尖,低声说了句,“抱歉”,便躲开男人,继续往门外走。


    出了病房门没走几步,他又和一人肩对肩撞了一下。


    他伸出手臂扶着墙面,闭上眼睛,这次闭了近半分钟。


    然而,一睁开,仍是徒劳。


    他的眼前像是被盖了一层黑色的纱布,人影幢幢,面目更是难以分辨。


    周围投来的目光却犹如实质,像细密的尖刺穿透他的皮肉一根根打进他的心脏里面。


    怎么回事?


    “陈嘉树。”


    一道温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距离很近。


    覃乔?


    她没走。


    覃乔走上前,停在他面前,仰视着他的脸,关心的问,“你……还好吗?”


    陈嘉树眼皮微抬,嗓音很轻,“你怎么……?”


    “你一直赶我走,不就是怕我发现。陈嘉树,生病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得告诉你的家人。”


    他喉咙滚出一声轻哼,似自嘲,“你走吧。”


    覃乔却说,“我会走,等你家里人过来。你现在该去床上躺着,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眼睛。”


    她又问,“我……扶你进去,好吗?”


    “你走!”他的脸上终于浮现薄怒,几乎要压不住。


    覃乔也是个固执的人,“我等你家人来再走。”


    陈嘉树最不喜被人围观自己的窘境,只觉如芒在背,他折身,重回病房。


    怕被人看出他的异样,看出他的无能,他走得很快,直到双腿撞到床边,他才停下。


    又像是感觉不到痛,他蓦地坐下来。


    一抬眼,覃乔近在眼前,他死死裹住掌心里的手机,被赤裸//裸的审视,羞辱感充斥心腔,它几乎快爆炸。


    “我去给你叫医生。”


    覃乔丢下这句话跑了出去。


    眼科医生被覃乔喊来,医生给陈嘉树做了初步面诊。


    收起裂隙灯,医生对靠在床头的陈嘉树说,“没看出问题,我建议你们去做几项针对性的检查。”


    医生离开近十分钟。


    也没见陈嘉树有要联系家里人的意思,覃乔软语道,“你得告诉你的家人。”


    假寐的陈嘉树豁然睁开眼睛,眼中迸出怒火,转向她,“你能不能给我闭嘴!!”


    覃乔的身子几不可见晃了一晃,他扯了个冷笑,讥诮道,“你到底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以为你送我一只保温杯,我们就成为朋友了吗?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覃乔不惧他的怒视,反而上前一步,“是,我多管闲事、我自作多情,非要往你这堵墙上撞,是我太天真,以为你至少会接受善意的帮助。”


    他冷呵,“帮我?你帮我什么?帮我可怜我?还是帮我嘲笑我?”


    病房里另外两个病人不时偷瞄他们。覃乔怔了一怔,冷声反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嘲笑过你?”


    他用力攥着拳头,手背青筋爆起,“你不需要嘲笑我,你的眼神、你的语气,甚至你站在这里,都让我觉得你在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多管闲事!”


    陈嘉树说得每个字都沾着锋利的寒意,她感觉到寒冷,以至于浑身都在轻轻哆嗦,“陈嘉树,你真的很敏感,敏感到别人可能一个词语,或者只是一个表情,都让你觉得是在‘嘲笑’你。你就像只刺猬,总觉得别人要伤害你。”


    刺猬。


    刺猬的刺是为了活着,不是为了被围观。


    他们这些人懂什么。


    “你到底在怕什么?怕别人知道你眼睛有问题?还是怕别人知道你其实没那么坚强?”


    被覃乔直戳痛点,陈嘉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圈更是赤红,“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