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就连虫鸣也都消失了。


    加茂宪伦抛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与谢野晶子不会拒绝的筹码。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紧紧缠绕着晶子，试图捕捉她任何一丝动摇的痕迹。


    与谢野晶子闻言一愣。就在这一瞬的分神，一只火砾虫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皮肤瞬间被烫得焦黑卷曲，留下了一道刺目狰狞的血痕。


    复活妈妈，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竟然被一个咒灵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口。荒谬感与一种被亵渎的愤怒在她胸腔里冲撞，但更深处的，是一丝连她自己都厌恶的、微弱却顽固的动摇。


    加茂宪伦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神深处那刹那的涟漪，步步紧逼道：“我可以帮你。”


    与谢野晶子定了定心神：“人死不能复生。”


    加茂宪伦冲漏瑚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立刻抛出更具体的方案，语速加快，诱骗道：“是借尸还魂。她的灵魂可以重生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似乎觉得光凭言语不够有说服力，五指如钩，竟一把掀开自己的天灵盖，露出了里面的脑子。


    白花花，流淌着透明黏液的脑花上长了一张嘴。


    脑花开口说话：“我的术式可以使人复活。我曾在过去的千年时光里，和多位咒术师建立了契约，帮助他们在千年后复活。“


    他用那些咒术师死后的尸体制成咒物，普通人接触到咒物后，咒物会和宿主强制融合，宿主的□□与灵魂会被咒物中的术师意识覆盖，成为容器。中村葵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但是这些细节他是不会告诉与谢野晶子的。


    漏瑚暗地里加大了咒力的输出。他虽然蔑视人类，崇尚实力至上，可对同为特级咒灵的羂索却是尤为珍视。


    与谢野晶子感到周围的咒力变得浓厚，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对方在进行“术式公开”——一种通过宣告术式原理来换取威力提升的咒术规则。她强压下翻腾的思绪，冷静道：“我妈妈不是咒术师。”


    “错了，你知道束缚吧。“加茂宪伦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似乎要看穿与谢野晶子的内心。


    与谢野晶子知道束缚，也曾立下过束缚。束缚的本质是在咒术法则下，双方以誓言和代价为基石，建立起的绝对契约。


    “那天晚上，我曾和你妈妈立下了束缚。”


    听见那天晚上的事，与谢野晶子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几欲拔刀。但一想到妈妈有复活的可能性，她又强压下杀意，现在还不是杀死他的最好时机。


    她冷声问道：“什么束缚？”


    “一个关于未来某个时刻的‘可能性’的束缚。不过……“加茂宪伦重新合上脑壳，”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细节，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就可以复活你的妈妈。”


    合作？与谢野晶子没有直接给他答案，而是将目光投向平躺在棺材里的夏油杰。她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快得让人无法发现。


    药效已过，夏油杰马上就要苏醒。她倒要看看，这个千年咒灵能玩出什么花样，另外，她对他口中的合作也十分感兴趣。


    “你是咒灵，”她一字一顿，假意诱敌，“我怎么相信你。”


    加茂宪伦闻言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与谢野晶子苍白的脸，最终定格在她那双血红的赤眸上：“我可以立下束缚。”


    “什么？！”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炸响！是一直旁听、早已按捺不住的漏瑚。它头顶的火山口猛烈喷发出一股灼热的蒸汽，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怒火和某种信念崩塌的动摇。


    “香织！你疯了吗？！为了一个人类，你居然要主动立下束缚？！我们是咒灵！是注定要统治这个世界的存在！怎么能向卑贱的人类低头立约？！”


    在它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人类只是待宰的羔羊，主动与羊羔立约，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对它信奉的咒灵至上主义赤裸裸的背叛！


    “漏瑚，不必过分惊讶，我相信，晶子会和我们合作的。”加茂宪伦微笑着安抚一旁的漏瑚，“用束缚换取对方的信任并不是赔本的买卖。”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晶子，等待着她的回应。


    “信任？”与谢野晶子轻哼一声，心底已经有了主意。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森寒：“你立吧。”


    “我，虎杖香织……”


    “用真名。”


    “好吧，”加茂宪伦耸耸肩，他不在意这些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不是真名，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我羂索，在此立誓，在未成功复活中村葵之前，与谢野晶子能够随时感知到我的具体位置和存在状态。”


    束缚成立！与谢野晶子立刻感到一股奇异的联系在脑海中建立，她能模糊地感知到眼前这具躯壳深处，那团名为“羂索”的脑花的存在。


    “羂索，既然要达成合作，那就说一下你的计划吧。”


    羂索似乎很满意束缚的成立，他微笑着，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我可以说出来，但你是不是也要立下一个束缚，来加深我们的信任？”


    与谢野晶子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嘴角的弧度变得更深：“你要搞清楚，现在是谁在求谁？”


    “混账！你竟敢——！”漏瑚再也无法忍受！对羂索立下束缚的震惊，对人类如此嚣张态度的狂怒，以及自身信念被反复践踏的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点燃了它！


    滔天的杀意如同实质的火焰从它身上爆发出来。


    “我杀了你！！只要杀了你，这个该死的‘帐’就会破开！香织的束缚也会失效吧！”漏瑚的独眼瞬间被暴虐的赤红充斥，理智彻底被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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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尽。它不再等待任何指令，也完全无视了羂索可能存在的阻拦意图，将积蓄到顶点的咒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轰隆隆——！！！


    瞬间，荒芜的火山口取代密林，边界是燃烧的熔岩瀑布，地面龟裂喷发岩浆，天空被火山灰笼罩，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高温蒸汽。


    漏瑚站在领域中央，怒视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见周围环境变了，只剩下自己一人，心下有点惊讶，却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只要你能杀了我。”


    领域内有必中效果，无数火砾虫，穿过与谢野晶子的身体，在她体内每一个角落引燃。鲜血喷涌而出，但尚未落地就在高温下蒸发汽化。


    与谢野晶子丝毫不惧，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顶着这焚身蚀骨的痛苦，在这毁灭洪流的中心，硬生生地承受着。


    她没有领悟领域，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破开领域。


    面对开放式领域，只需内外夹击即可击破。


    在内，有她；在外，则有夏油杰。


    “呃啊啊啊——！！！”与谢野晶子燃烧生命和咒力注入长刀，带着她全部的意志和千钧的力量，刀身发出嗡鸣声与她共振。


    领域中央的漏瑚被她彻底激怒。它双手高举，中央火山剧烈震动，更加狂暴的熔岩火柱和燃烧的巨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要将与谢野晶子彻底埋葬！


    难以想象的痛苦化作了力量的嘶吼！磅礴的咒力从她身上迸发，她握紧长刀，撕裂了灼热的空气，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向漏瑚。


    与此同时，领域从外开始崩坏，领域边缘的熔岩瀑布突然被一道流淌着碎金的黑色咒力斩断。


    一击必中。


    熔岩的洪流在混乱中失控四溅。


    与谢野晶子残破的身体被爆炸的冲击狠狠抛飞，重重砸落在滚烫的焦黑岩地上。她几乎不成人形，血肉焦黑，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领域彻底崩溃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带着无尽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嘶吼，从正在瓦解的漏瑚身上传来。


    熔岩、灰烬、硫磺味……一切都在褪去，世界重新被冰冷的现实色彩覆盖。


    焦黑的土地上，夏油杰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他穿了一身过分宽大的袈裟，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从一场短暂的休憩中醒来。他的左袖在空中晃荡，右手掌心中，正握着那团微微蠕动、流淌着粘液的白色脑花——羂索。


    他并没有急着将这个咒灵搓成咒灵球吸收。那双细长的、永远温和的双眼，正静静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兴味，注视着从领域崩溃的余波中挣扎着显露出来的、那具几乎化为焦炭的躯体——与谢野晶子。


    许久，他轻叹：“真是狼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