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林还是更快察觉到了妹妹的异样。


    燕雪融已经有些担心了。


    “资助人好像还是没有给我回消息……”


    王金林对俞翠恩的事情没有那么了解，主要还是想到了当时妹妹从陈叔那边得知资助人出去旅游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想到春节也是很多人旅游的高峰期。


    “会不会是俞阿姨春节也去旅游了呀？”


    “或者是俞阿姨家里也要拜年，所以没来得及看消息。”


    燕雪融略低头，看着有些沮丧：“希望是这样……”


    王金林见她开始胡思乱想，也拍了拍。


    “没事。”


    “既然担心，那等过完年，回京城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找陈叔。”


    “而且，不还有你那个学长吗？他和俞阿姨是亲戚，我们去找他也可以。”


    燕雪融叹了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


    ……


    同一个时间。


    京城。


    市里著名的富人住宅区深处内部。


    衡家老宅。


    衡旭低头玩着手机，应付人的次数也开始逐渐减少。


    直到耳边已经清净下来。


    他这才悠悠地晃到老爷子书房面前。


    管家在旁边看着，已经在厨房那又拿了一壶刚泡好的茶拿过来。


    看见衡旭走进书房的时候面色大喜。


    衡旭已经有好几年的春节，不在老宅里居住一段时间了。


    以前的每一年，他都是在除夕、春节这两天来老宅陪老先生吃吃饭、下下棋。


    之后就会离开……


    有时候是去衡旭开的那个工作室位置上。


    但更多时间是回到他的别墅中一个人度过。


    别说是老先生，就连服务了衡家很长时间的管家都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比起面对那些虚与委蛇的亲戚，比起又在春节的时候刚跟衡继雍先生发生什么矛盾，而导致所有人不开心。


    衡旭也许更愿意一个人回到那个前夫人名下的房子里。


    至少那里也曾经有过他们母子两人的记忆。


    管家叹了口气。


    不仅是管家。


    衡爷爷在看见自家孙子走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他没说话，只在上面戴着一副老花镜在与时俱进地用平板看新闻。


    旁边还放着一张围棋盘，看得出来在自娱自乐。


    衡爷爷虽然没有祖辈那样的功勋，年轻时却也曾经当过兵。


    退役后从商，倒是培养出了不少新的爱好，包括下棋这样能消磨时间、还能动动脑子预防老年痴呆症的小兴趣。


    倏地，眼前就多了一只手。


    “爷爷，恭喜发财，红包。”


    衡爷爷眉头一挑，忽然怒斥：“你这么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差点把手杵我老头子的脸上了！”


    “那不是显得您有长辈风范——爱给红包吗？”


    自家孙子笑得相当欠揍。


    衡爷爷瞥了他一眼。


    “今年你倒是在老宅待得下去。”


    先不说衡家到了春节自然也需要待客。


    既然是团圆的日子，自然是衡爷爷的所有子女都会回来探望。


    探望期间也是住在老宅中的客房。


    这些人当中，少不得还有衡继雍。


    就算管家刻意将衡继雍跟衡旭这对父子的客房距离安排到最远。


    但按照以往的规矩，早就在除夕吃饭的时候就吵起来了。


    真是……没一年安生的！


    衡爷爷又忍不住瞪了衡旭一眼。


    衡旭还在松松地插着兜：“要是换成以前，确实待不下去。”


    “今年不一样。”


    衡爷爷：“哦？”


    “还不是你那个孙媳妇，让我好好回老宅陪陪你过年，让我春节的时候稍微忍一忍不要跟衡继雍吵架。”


    这么多年，就连孙子张口直呼自己亲爹名讳这件事，衡爷爷都已经习惯了。


    他还有些惊讶。


    “以前这么多年跟你说这个，你都听不进去，现在倒是能听进去了？”


    “那能一样？”


    男人扯过旁边一张椅子，随意坐下来。


    伸手捏起旁边围棋盘上的一颗黑子。


    手起子落。


    “您老劝我，是想让我不跟衡继雍吵架。”


    “衡继雍是您亲生儿子，终于想看见儿子的后辈能孝顺父母，我可以理解。”


    男人下棋如雷霆般，等反应过来，棋局早已开始被男人牢牢掌握在手中。


    “她让我过来，不是因为衡继雍。”


    “仅仅是因为你。”


    衡爷爷表面不动声色，也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那个棋局。


    “她觉得这个家里，您还算疼我，也知道咱们关系还成。”


    “让我过来陪老人家过春节。”


    “她让我不要跟衡继雍吵架，不是为了让我和衡继雍和睦相处。”


    “只是不想伤了您的心，让我装装样子就行。”


    男人一耸肩：“唉……我女朋友还心疼我呢，怕我又被衡继雍动手，让我万一真躲到忍不下去了就回家。”


    “等她回来就陪我去散心，啧，我还是命好啊。”


    “为了别让女朋友担心，我可不就在这多待会儿。”


    衡爷爷一路无言。


    棋局还在下着。


    最后一子落下。


    衡旭见仿佛没了希望，也干脆利落地起身准备离开。


    刚好就在快要离开之前，一声“站住”叫住了男人的脚步。


    衡爷爷从兜里掏出了两封红包，随手扔在桌面上。


    衡旭上前拿过，掂了掂。


    “哟，之前我在家里哄人家说你喜欢她，我还怕骗了绒绒呢。”


    “这个份量可不小。”


    对方冷哼了一声：“那是我们家的礼数！”


    “人家家境不一样，更是要做足大家风范！”


    “拿着红包滚回你房间！”


    “得令——”


    “等等！”


    衡爷爷没好气地又哼了一声。


    “除夕的时候你姑妈那边还送了一批首饰……家里反正也没什么女眷了。”


    “自己滚去挑。”


    衡旭笑得很猖狂，跟着眉目柔和的管家出门了。


    只剩下身后的衡爷爷摇了摇头。


    管家很快回来。


    “衡旭少爷只是挑了一条手链和项链就回去了。”


    “嗯。”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过来：“老先生，您真的不反对那个女孩了吗？”


    衡爷爷沉默了一段时间。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真要论起来。”


    “这小子的桃花运比他老子幸运不少。”


    “是个好姑娘……可是。”


    老人一点点坐下来。


    一只手撑在拐杖上，压成一道重量。


    “你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插手过。”


    “但衡继雍已经不同意，他如果要动手，衡旭只有一个人的话或许能扛得住。”


    “但是，那个女孩身上的牵挂太多。”


    管家皱眉：“那您要考虑帮忙吗？”


    “我帮不了一辈子。”


    衡爷爷摇摇头。


    “衡氏就剩他了，谁也说不准衡继雍以后还能将衡氏败成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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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旭早晚都躲不过的。”


    “年轻人总有年轻人自己要渡的劫数。”


    ·


    燕雪融总觉得今年的春节过得很快。


    最开始很担心燕武志还会吵起来。


    结果现在更超出了燕雪融的预料——


    因为那一次摔椅子的事件，直接突破了燕雪融能想象到的范畴。


    每次看见燕武志又要喝酒，燕雪融看着他欲言又止。


    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开口去劝，之前脚踝上受过伤的位置似乎还能传来一阵并不存在的刺痛。


    燕雪融被痛得皱了皱眉，低头一看。


    之前去医院处理过的那个伤口早就已经恢复了。


    燕雪融不是那么容易留疤的体质，加上那天周慧秀听到医生说完伤痕太久，第二天在燕雪融刚敷了药后就立刻跑了好几家药店。


    周慧秀这辈子没读过书，对这些医药的东西不了解。


    王金丽也要跟着去。


    母女俩听着药店的员工介绍半天，一口气买了三支全药店最贵的进口修复疤痕药膏回来。


    每天轮流叮嘱燕雪融涂。


    现在就只剩下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痕迹，几乎已经快看不见当时医院处理的伤口了。


    明明都伤痕都已经痊愈了。


    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痛呢？


    燕雪融默默将自己的裤腿拉下去，没有再去看，但是也没有再劝。


    于是时间慢慢地走，一步一缓地走过了春节。


    到了年初八，大家又要从这样难得的清静中拉扯着自己的身体去上班、去准备上学了。


    燕雪融今年也是照常提前去京城，但不同的是，与她同行的人里还多了一个王金林。


    王金林双手往上伸懒腰：“当然要回去啦，我还要赶着上班呢！”


    燕雪融这才笑着说好。


    总觉得以前的姐姐，没有现在看着的活泼。


    以前的王金林自然也是温柔的，但是在那温柔的当中，仿佛永远都能在她低下来的眼中，看到一丝燕雪融无法理解的忧伤。


    燕雪融也曾经问过。


    但王金林什么都不愿意说，只说自己没事，然后找了一些其他理由搪塞过去。


    可到底是两个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姐妹，燕雪融怎么能不知道她是在撒谎呢。


    姐姐如果不想说，她自然也不勉强。


    但现在，王金林的眼神变得更加有神，更有动力了。


    仿佛只要直直地不断前行，她就能见到更好的未来。


    燕雪融没说，但是心里也替姐姐高兴。


    当初一直支持姐姐来京城找工作真是找对了。


    姐妹两人要回京城的消息，自然也从燕雪融这边告知了衡旭。


    到了京城的时候，衡旭就已经等了不知道多久。


    燕雪融刚看见衡旭时，眼神一亮。


    矜持地只点了点头。


    背后被人推搡了一把。


    燕雪融往前迈了一步，回头，就看见王金林“看着你们俩小情侣的把戏我还能不知道吗”的表情。


    “好啦。”


    王金林看着妹妹一双绿汪汪的眼睛看过来，宠溺地笑了一声，笑意中还有一丝宽容的无奈。


    “快去吧，我知道你想他啦。”


    燕雪融搓了搓手：“可是我今天是要陪姐姐……”


    “再跟你姐客套，等下就让你三天必须待在北门公寓。”


    “嘿嘿。”


    燕雪融摇着姐姐的手：“那我先过去？”


    “知道啦。”


    王金林看见妹妹像是公园里最灵巧的小松鼠似地碎步飞奔。


    一把扑进了迎她而来的男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