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世界是个草台班子


    陈总当然能够理解，员工们此刻的愤怒。


    刚才那三条棒槌，无耻剽窃大家伙的思路，坐享其成不说，还跑到“光明顶”来贴脸嘲讽，如此嚣张，这般跋扈，谁他妈能忍？


    星环科技的员工都很年轻，年轻也就意味着热血。


    除了陈让，包括戴杰在内，所有人都义愤填膺。


    李云飞第一个开口。


    “妈的，受不下这口气，老板，咱们去把学院超市给砸了吧！”


    楚云龙也跟着热血沸腾了，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发小。


    “阿飞，咱俩一道，你带人砸店，我带人泼油漆！”


    有这两人牵头，许多年轻人也都跟着嚷嚷，大有说干就干的架势。


    陈让翻了个白眼。


    “行啊，二位赶紧去吧，砸店加泼油漆，起码也要拘留十五天吧，书肯定也念不成了。”


    李云飞和楚云龙：“……”


    哥俩沸腾的热血，瞬间就被浇灭。


    法治社会——真去砸店泼油漆，百分百喜提拘留套餐。


    其他跃跃欲试的员工，表情也都变得恹恹。


    “一群夯货，”陈总环视一周，“没事儿别把自己搞得像古惑仔一样，那些是他妈拍电影，全都是假的！咱们是做生意，不是开堂口，要报复也得用生意场上的手段。”


    “老板，是我冲动了，没起好带头作用。”


    李云飞赶紧道歉。


    然后眼巴巴问陈总，该用什么手段，才能击溃来势汹汹的“人人网”，浇灭方才那三条棒槌的嚣张气焰？


    其他员工也都看向陈让，等着他拿主意。


    陈总肯定早有计划——他比起三根手指，先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三天，只需要三天，我让那三个棒槌跪下来唱征服，求我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此话一出，员工们再怎么崇拜陈总，也觉得老板在吹逼了。


    讲道理，对面可是“人人网”加“泰来驾校”加“学院超市”！


    哪怕最弱的王喜凤，那也是扎根蜀大十多年的地头蛇，亲哥就是学校后勤部的周主任。


    金泰来更了不得，驾校都能开成连锁，蜀大这边是主基地，郊县还有十多个分基地，身家上亿，且此人灰产起家，路子野得很！


    李伯雍就不用说，人家背后站着拥有五六千万注册用户的“人人网”、站着“千橡互动”这样的大资本。


    面对这三人联手，老板能勉强招架就不错了，又怎可能三天就把他们击溃，甚至让他们跪下来唱征服？


    都觉得老板在讲玄幻故事。


    看着众人表情，陈让耸耸肩后开始解释。


    “大家都动动脑子，别被他们那些花里胡哨的伎俩糊弄住了，我问你们一个核心问题，所谓的学神，真的需要投票选？”


    “咱们都是学生，谁成绩好，谁成绩差，那不都是考试说了算？怎么可能让投票和打榜来决定？”


    “如果你们是校方，会支持这样的比赛？”


    众人开始思索，然后陆续摇头。


    学习终究是神圣的。


    唯一决定成绩的手段，只能是公平公正公开的考试。


    也就是说，“人人网”联合“泰来驾校”跟“学院超市”，搞得这个学神大赛，压根没有官方背书，就是一场纯粹的商业营销！


    大家伙陆续反应过来后，李云飞第一个嚷嚷：


    “老板，您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那这个比赛不就是纯粹骗人么，即便拿了所谓的学神，也不可能拿学分，评奖学金。”


    楚云龙跟着开口：“可是……我看过他们的宣传文案，说是什么蜀大首次全校范围的学习竞赛，得到了诸多方面的大力支持，要是既没有学分，也不是学校认可的荣誉，甚至不能增加评奖学金的权重，他们凭什么敢这么宣传？”


    陈让瘪了瘪嘴：“他们故意把宣传词写的模棱两可，就是为了让学生们误解，只要大家一直误解下去，目的也就达到了。”


    “给泰来驾校拉去生源，给喜茶带去热度，更是打压了咱们众众网的崛起势头……至于后果，他们怎么会在乎？”


    “到时候随便发个声明，给些好处，也就糊弄过去了……说白了，他们压根没把参赛学生放在眼中，笃定他们掀不起任何波澜。”


    众人听到这里，差不多弄清楚了对面的套路。


    真他妈黑，屁-眼流脓。


    李云飞看向陈让：“老板，那咱们现在该做些什么？要不我们内容部这边，立马开始写帖子，揭露真相，把他们这个破比赛搅黄？”


    这番话立马得到了大家附和。


    看着义愤填膺的众员工，陈总摇了摇头。


    终究只是一群没什么社会阅历的在校大学生。


    清澈只是偶尔，愚蠢才是常态。


    只是揭穿他们，又怎可能让他们跪下来唱征服？


    就算把这个比赛搅黄了又能如何？


    以“人人网”的体量，这点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人家调整一下，就可以发起新一波攻势，从别的方面针对“众众网”。


    至于金泰来和王喜凤，也不会付出什么真正的代价，顶多被学生们骂几句。


    这两人会在乎被骂？


    每个人头顶都有星空，却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有道德。


    陈让摇摇头后开口。


    “拆穿他们干嘛？咱们应该全力帮他们做宣传！”


    于是众员工又开始迷糊。


    老板这又是什么套路啊？


    不仅不揭穿，还要帮他们做宣传？


    难道老板真投敌了？


    陈让没有再卖关子，继续跟众人解释。


    有种套路叫做“捧杀”。


    “人人网”不是含糊其辞，想方设法让参赛学生们误解，学神大赛有官方背书么。


    那干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帮“人人网”添点柴火。


    譬如“众众网”内容部这边，可以在“人人网”上面发帖带节奏。


    《震惊——学神大赛，含金量爆表，前十名直接保研！》


    《可怕——学神大赛，可直接决定国家奖学金归属！》


    《天啦——学神大赛，保底顶得上一个省级竞赛金牌！》


    怎么离谱怎么来，如何夸张如何写。


    参加个比赛，就能保研拿国奖、踏上人生巅峰？


    可想而知，被这么一带节奏，学生们会有多疯狂。


    等舆情彻底造起来，“人人网”却啥都不能兑现，呵呵，那就等着迎接学生们的怒火吧。


    蜀大的学生们，肯定会全数抛弃“人人网”。


    别看蜀大只有五六万人，对于“人人网”的庞大体量来说，貌似不算什么。


    但是哪个学生没有几个至交好友？


    受了这么大委屈，又怎会不跟其他学校的同学吐槽？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能够引发全国高校的舆论轰动。


    到时候“众众网”这边再站出来，义正言辞谴责“人人网”一番，不得疯狂吸粉，拉走“人人网”一大帮用户？


    至于泰来驾校跟学院超市——到时候怕不得被愤怒的学生们给冲烂咯？


    这样的后果，对面三方都承受不起。


    只能被逼着站出来澄清，搬石砸脚，唾面自干，说清楚这个比赛的本质——啥玩意不是。


    然后还得求“众众网”高抬贵手，别再带他们的节奏。


    那时就轮到陈总摆高姿态，好好拿捏他们了。


    “人人网”家大业大，肯定不至于就此认怂。


    后续肯定还会有针对“众众网”的手段。


    但是泰来驾校跟学院超市，怕就再没有那个胆子。


    本地商户们虽说隔岸观火，却也能通过这个过程，感受到陈总的手腕。


    “人人网”往后再想找本地抓手，一起搞“众众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才是陈让真正想要的。


    何止一箭三雕，简直一箭三雕！


    员工们听完都表示心悦诚服。


    看向陈总的目光、满满都小星星。


    理清思路，整理好方案后，内容部这边立马行动，开始发帖带节奏。


    当然——


    肯定不至于说，帖子现在发，节奏立马就能起。


    需要发酵的过程。


    大概需要两三天？


    陈总肯定不会时刻盯着——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有松弛感。


    他决定回宿舍补个觉。


    离开“光明顶”前，陈让专门叮嘱，让大家伙儿这两天都留点神，千万别让人人网的人混进来，给他的宝贝发财树浇开水。


    李云飞觉得好笑：“老板，不至于吧？”


    陈让面色凝重：“真的至于。”


    说起商战，绝大多数人都觉得高大上。


    极致的脑力对决，兵不血刃的血腥厮杀，双方暗潮汹涌下无声的较量。


    勾心斗角，运筹帷幄，布局深远，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是陈总可太清楚了——世界本质上就是个大型草台班子。


    现实层面的商战，其实一个比一个抽象。


    有抢公章的——当当网开股东大会时，李国庆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公然抢走了公章，然后发布声明，说自己正式接手当当网，后来在警方斡旋下，才把公章还了回去。


    这事儿最搞笑的在后面。


    李国庆有次开直播，弹幕问他“李总、你公章呢”，李国庆瘪瘪嘴，说别裤腰带上呢。


    也有剪网线的——这事儿发生在华尔街。


    某个老总半夜爬墙，潜入竞品公司，剪断了所有网线。


    还有划车座的——这个发生在大概十年后会开启的共享单车大战期间。


    另外还有偷电瓶的，投毒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都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重生后的陈总，一直比较迷信。


    他不怕人人网搞别的，就怕李伯雍派人给他的发财树浇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