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并不知道，穆长征的那块怀表卖了多少钱，她只看见对方那个年轻人给了穆长征一沓，里边有钱有票。


    穆长征飞快的将手伸进衣服的里兜，把怀表递了过去。


    双方交易结束，穆长征的脸上才终于现出一抹舒色。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


    “等等——”


    杨柳之前跟着穆长征已经转了一圈，却丝毫没有看到有卖布匹的。


    如今身在黑市，杨柳觉得自己不应该轻易离开，怎么也得努力一下下的。


    “怎么了？”


    穆长征回头，看向杨柳，满脸探究。


    “穆知青，这里有能大批量购买布匹的人吗？”


    穆长征眸色渐深，双眼微眯，盯着杨柳的目光犀利了几分。


    这让杨柳有一种直觉，这一刻的穆长征很危险。


    “你想要干什么？”


    杨柳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解释。


    “你别误会，我有一个......朋友，对，没错，就是一个朋友，她手里得了一些棉布，想要出手，但你也知道，没有信得过的人，这事可不好运作。今天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有错过的道理，怎么也得帮我那个......朋友，打听一下的。”


    杨柳看见穆长征眼里的紧张，好像消散了不少。


    “你朋友？”


    杨柳莫名有点心虚，但顶着对方眼神压力，只能点了点头。


    “嗯，朋友，就是朋友。”


    穆长征眼里浮现一抹笑意，破天荒的没再深究杨柳话里的漏洞。


    “你......那个朋友，有多少匹布？”


    “嗯，一百多匹吧。放心，颜色都是时下流行的，灰色，蓝色，白色，黑色都有。”


    “这么多？”


    略思索了一下，穆长征就朝杨柳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两人穿过人群，往林子深处走去。


    在林子深处，还有些人，但明显比外边少了不少。


    “干什么来了？这里不让进！出去！”


    有人将两人拦了下来，穆长征倒是冷静。


    “我想找武哥。”


    拦住穆长征的人将两人打量一番，“你是？”


    “我叫穆长征，武哥认识我的，麻烦您帮我传个口信，我有笔买卖要和他做，大买卖。”


    穆长征从兜里掏出一颗烟，又拿出一盒火柴，十分麻利的给那人点上。


    那人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才慢慢吐出两个字。


    “等着——”


    杨柳和穆长征两人当真就等在这里，这一等，足足等了多半个小时。


    穆长征丝毫没急，杨柳原本有些焦急的心情，看见他冷静的样子，也渐渐平静下来。


    终于，之前进去传口信的那个人回来了。


    他朝穆长征招了招手，“进来吧，武哥要见你，她——就不必了吧？”


    杨柳懵了，怎么回事？


    不是要谈买卖吗，她还没进去呢，那谈个老六啊？


    “穆知青，你倒是说话呀！”


    穆长征回头，看向杨柳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一起的，信得过。”


    那人打量了杨柳一番，才不耐烦地挥挥手。


    跃过那群人，后边居然还有一小片空地，因为被高大的灌木和阔叶植物挡住的原因，若不是拐到后边来，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别有洞天。


    空地上，摆了一张旧桌子，几把椅子。


    此时，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正坐在桌子边。


    许是天热，他流了不少汗，正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送着凉茶。


    “武哥！”


    “呦！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呢！”


    显然白白胖胖的年轻人是认得穆长征的。


    “咦？这是你带来的？”


    武哥的目光落在杨柳脸上，随即他顿了一下，凉茶都不喝了，站起来走近杨柳。


    “我咋看着你有点眼熟呢？”


    穆长征一步上前挡在杨柳身前。


    别误会，他对杨柳没有任何想法，之所以挡在杨柳面前，一是因为杨柳是他带进来的，二是因为他的教养使他在遇见问题时本能的会去保护女性。


    杨柳朝武哥笑了笑。


    “武哥，是吧？我就是大众脸，很多人看我都眼熟。”


    武哥点了点头，似乎对杨柳的话深以为然。


    他又坐了回去，却突然轻笑了一声，“我又不能吃了她，瞧你刚才那架势，过来坐吧。”


    穆长征走过去坐在卓边，武哥看向杨柳，杨柳后知后觉也坐了下来。


    杨柳觉得对面这人，应该是个大人物。


    呃——


    不会是什么黑市老大吧？


    她第一次来黑市，就和黑市老大侃侃而谈共坐一桌了？


    莫名有点兴奋呢！


    “听说你有笔买卖要和我做？”


    “不是我！是她！”


    武哥有些意外，随即看向杨柳，这次打量杨柳的时候，眼里带上了些许郑重。


    “小妹妹，是你说有大买卖要和我做？”


    小妹妹？什么鬼？


    杨柳挺直了腰杆儿，她十六了，已经下乡成为知青了，还管她叫小妹妹？瞧不起谁呢？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妹妹就小妹妹吧。


    只要达成心中所愿，言语上吃点亏，她还是能接受的。


    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吗？吃亏是福！


    此刻的杨柳，早就已经忘了之前是谁说的，她这人啥都吃就不吃亏这句话了。


    “对，我朋友手里有些布匹想要出手。”


    “多少？”


    “一百多匹。”


    “一百多匹？”


    “怎么？吃不下？”


    武五哥笑了笑，“在这隆平县，要是我这里都吃不下，那别人就更吃不下了。只是，你那朋友可靠吗？”


    做他们这一行的，重要的就是安全。


    “可靠的很。”


    “成，那你朋友那一百多匹布我全都要了，但今天恐怕交易不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交易？”


    “三天后。”


    武哥略一思索，说出了个时间。


    杨柳觉得这时间还行，他们这次抢收放了五天假，三天后也还是休息日，她也可以到县城来。


    “那价格——”


    “我们收的价格肯定要比供销社便宜，每匹少四块钱。”


    杨柳想了一下，之前在镇里供销社看到的布匹价格，便答应了。


    其实武哥给的价格也还行，算是公道的了，至少也得让人家挣一些。


    “武哥——”


    杨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价格我可以代我朋友要的低一些，但有一个要求。”


    “什么？”


    “能不能多给一些票据？粮票，肉票，糖票，糕点票，手表票，自行车票，无论什么票，我都可以。当然，粮票肉票可以多一些。”


    “好，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上午，我们在县城大车集合点那里碰头。然后你带我门取布匹，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