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盛夏，闷热是常态，但十几岁的少年却似乎感受不到温度中的酷热难耐，丝毫不给太阳面子的肆意挥霍着体力和汗水。


    上午课间操后，小鹿照例拿着水杯和小雅一起下楼，往水房的方向走去，刚走到二层，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嘿！”


    然后一个男生的身影，顺着楼梯扶手的坡度和弧度一闪而下，纵身一跳，停在了小鹿面前。


    纪嘉承喘了口气，接过了小鹿的水杯，又拿上了小雅的，说了一句“礼尚往来”，便小跑着从她身边离开，消失在了楼梯的旋转处。


    “荆小鹿，什么情况？暗度陈仓啊？”小雅挑眉笑着，用肩靠了靠女孩，意有所指地问道。


    “天地良心，我可太无辜了。”小鹿摆手否认，但心跳却不争气的乱了一拍。


    如果说这算“暗度陈仓”，那，她“度”的速度，未免也快了些吧......


    下午，两节课后，拔河赛如约而至。


    高一的学生一股脑地涌入了操场，兵分几路，开始摩拳擦掌。


    比赛分为两轮，第一轮淘汰赛，第二轮前三名争夺赛。


    小鹿所在的五班，第一轮的对手就是看起来最有“实力”的三班，也是她青梅竹马的发小成毅所在的班级。


    “小鹿！”成毅加速几步，在走到小鹿时身边停了下来。


    “你们班和我们班比啊？一会输了别找我哭唧唧哦~”成毅满眼宠溺地拍了拍小鹿的肩，唇角的弧度高高扬起。


    他们三岁相识，革命感情建立在开裆裤之后，从小就在一个大院里组团和泥，之后更是由于片区相同，顺理成章的上了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还有现在的同一所高中。


    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不需要保持所谓的男女距离，没有清晰的性别界定，认识他们的人也早有了解，早已见怪不怪。


    “呵呵。”小鹿不服气地双手叉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纪嘉承一直跟在小鹿身后，自然把这一幕看进了眼里，他眉眼敛起，神情寡淡，故意快走几步后假装无意地碰了一下小鹿，四目相对时，痞笑挂起，从她身边走过。


    小鹿愣了一下，被那个笑容勾了思绪，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男生进了人群。


    “这就是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校生？”成毅眼中不悦，挂了相，他不喜欢那个轻佻的笑容，“听说初中是一班的，后来去了四中，是个混混吧？怎么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小鹿没多理会：“一会你就等着哭吧！”她随意威胁了下，便挥手离开，跑向了自己的班级。


    “来！五班，三班，准备！”体育胡老师吹响了哨子，通知各班集合。


    小鹿拉着小雅站在了班级最前面，神情激动，却没注意到，这个位置旁刚好是纪嘉承。


    “预备~~~开始！”


    哨声响起，两个班的同学开始了拼命的拉扯。


    “加油！五班！加油！五班！”


    小鹿站在班级前面，拼命地喊着，脸颊和喉咙一起冲了血，分贝之高，超乎自己的想象。


    哨声落下，五班获胜。


    小鹿兴奋地跳了起来，班级的荣誉感让每个人都很激动。


    纪嘉承喘着气转头一望，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小鹿，她脸夹红扑扑的，眼睛弯着，睫毛细细地微颤，一颦一笑惹得他也开心异常。


    “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


    成毅穿过人群再次出现在了小鹿身边，用胳膊假装凶狠地勒在了她的脖颈上，而后又顺势搭在了她的肩头。


    “啦啦啦~！输了吧输了吧！还说大话！哈哈哈哈”小鹿毫不掩饰的炫耀着胜利，满眼笑意的和成毅打闹着。


    很不巧，纪嘉承又一次目睹着这个画面，他挑着眉，审视着这个男生，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喜爱。


    “真碍眼。”纪嘉承嘟囔了一句，便被簇拥而来的同学隔开了和小鹿的距离。


    一来二往的几场比赛后，五班不负众望的来到了最终的决赛。


    “来！五班，一班，集合！”伴随着胡老师的呼唤，小鹿又一次来到了最前面的位置，握紧拳头，准备助威。


    纪嘉承转头确认了一眼女孩身边的位置，视线有些灼热。


    “预备！开始！”哨声再一次响起，小鹿用尽力气呐喊着，蹦蹦跳跳地助力打气。


    “啊！耶耶耶耶！！！！”


    哨声落下，五班的助威团一蹦三尺高，比赛结束，他们赢了。


    纪嘉承抬手擦了一下细碎的汗珠，匀着呼吸，他侧头带笑，出声喊住了一旁的女孩：“嘿！”


    小鹿停了一下，才注意到身边的位置，居然是纪嘉承。想着自己方才过于兴奋的张牙舞爪，面部随即僵硬了一下。


    “有点吵。”纪嘉承挑挑眉，用唇语小声说道，语气中尽是戏谑和挑逗。


    果然，小鹿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尴尬地抽搐着嘴角，转身拉着小雅离开了人群。


    “鹿鹿，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我英姿飒爽的样子，看到我肱二头肌上的青筋了吗？帅不帅！”


    刚走进教室，张凯泽便邀功一样地凑到小鹿身边，把水杯理所应当地递给了她，“去吧，给哥哥打水，赐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张凯泽，你找打是么！”小鹿依旧不客气地对他挥了挥手，接过了杯子，余光扫到时，纪嘉承也刚好回到了座位。


    “我帮你打水吧，就当犒劳你。”


    小鹿抢先一步拿起纪嘉承的水杯，对他晃了晃，手停在空中有些许迟疑，眼神里似有期待。也许是担心自己突如其来的熟稔样子吓到他，她努力笑着，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好，谢谢。”纪嘉承难掩开心，随即想起了什么，赶忙补充道：“慢点，别烫到。”


    小鹿一愣，点了点头，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收紧，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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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再次返回教室时，纪嘉承并不在座位上，小鹿有些失落地放下杯子，开始自习。


    普通班的教室不似重点班，自习课没有老师看管，到处都是杂乱的窸窣声，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只是都与学习挂不着边。


    女生们传阅着《花火》，写着带锁的日记，男生们吃着零食，争论着昨晚火箭和湖人的比赛谁才是发挥最好的MVP，教室里传纸条的动向遍布整个空间，人人做枢纽，人人为终点。


    一旁的张凯泽和博洋在本子上画着格子玩五子棋，以输者抽皮条为代价，现在两人的胳膊上都是红肿的一片，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互相叫嚣，乐此不疲。


    小鹿作为班里为数不多在认真做题的人，除了偶尔回应张凯泽的挑衅外，也心甘情愿的做着传递纸条的纽带。


    她喜欢这样的氛围，虽然五班不是重点班，虽然在她自习的时候班级里总是吵吵闹闹，但她依旧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热烈而纯粹的生机，喜欢这些可爱而有趣的人，喜欢这个与青春有关的样子，而她，看似格格不入却又完美契合。


    忽然，背后有一个轻微的触碰，小鹿回头，看到了纪嘉承递过来的一个本子，她习惯性地问：“传给谁？”


    “给你的。”纪嘉承答。


    小鹿接过后打开，上面写着：“荆小璐，你的名字是不是这样写”。


    小鹿没有认出这个字迹，自然也猜不到传给她的人是谁，上面没头没脑的内容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喂。”身后的纪嘉承小声地喊着她。


    小鹿侧着头问道：“这是谁传的？”


    纪嘉承答：“我。”


    小鹿眼眸微震，想问些什么，却被男生抢了先：“我写的对吗？你的名字。”


    小鹿颔首间低头一笑，回身在本子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荆小鹿”，然后递给了纪嘉承。


    “这个才是我的名字，鹿是那个动物的鹿，会跑的那个动物。”女生用两个手指来回交替，比划着奔跑的样子。


    纪嘉承看看面前的女孩，又看着本子上她写下的那个娟秀的名字，心头一热，填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柔软。


    “鹿的品种有很多，你是哪种？”男生半趴在桌面，凑着身子向前，言语间都是笑意。


    “我来头比较大，就算那个总称好了！”女孩眨眨眼，大方地接着这句玩笑。


    “哦，失敬失敬。”


    “嘿嘿，客气客气。”


    男生笑了，女生也一样。


    纪嘉承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初次相识的女孩有着想要靠近的冲动，小鹿也不懂，为什么昨天还是自己口中一身戾气的小混混，今天在她眼里却散尽锋芒，尽是柔和的暖意。


    本子上的两行字迹，一行歪歪扭扭，一行娟秀俊丽，书翻过了悄悄溜走的时间，把那些悄然生长的美好，留在了白炽灯洁净的光晕下，一去多年，依旧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