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


    “这是许颦玲吧！”


    “是许颦玲啊！”


    “……”


    人群喧哗中，周钦在意料之外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熟悉是因为，之前这个名字和他的父亲周国韬一起上过热搜，当然，热搜除了是在争执二人的风流韵事，也是在揣测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


    这是一个家喻户晓的、长红了二十多年的美艳女明星的名字——许颦玲。


    周钦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这个人的脸，只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木芙蓉香气，紧接着赵淑晴就带着保镖和助理们赶了过来，用几把黑色长柄伞将他们遮了起来。


    被疏散的人群还在试图找角度继续拍照录像，周钦担心他出车祸的事情传到网上去被甘敏看到，连忙用还带着血迹的手握住了许颦玲的手腕：


    “别、别让他们把这事传到网上。”


    这是他对许颦玲说的第一句话。


    周钦顺势抬起头来，第一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她十九岁的时候生下了自己，然后二十多年来从没看过自己一眼，此刻眼眶中却噙着盈盈水光的女人，或者说，他的母亲。


    一个光从外貌和气质来看，完全看不出来生过孩子的冻龄冷艳女星。


    “你……”她朱唇微启，似乎还有点不适应要和周钦说话，“你疼不疼？”


    “……”


    周钦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


    人在被问到这种诸如“累不累”、“怕不怕”、“疼不疼”的问题的时候，下意识是会开口否定的，既是出于自己的潜意识里的自尊心，也是为了不让旁人担心。


    但是周钦却神色恬淡的对她说道：“很疼。”


    这下反倒是让许颦玲有些意外了，她的指尖有点旁人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但却能被正被她抱在怀里的周钦分明的感受到。


    “那、那我送你去医院。”


    周钦想起身：“好。”


    “你别动！”许颦玲连忙把他按住，“万一你有内出血之类的，我们等一等，他们应该已经叫了救护车了。”


    周钦虽然身上有擦伤有碰伤，但是心里清楚自己并没什么大碍，不至于要到等救护车来抬他的地步。况且周围的人群还没散去，保安和经纪人也只能和路人协商删掉视频之类的事情。


    周钦想赶紧离开这里，避免被拍人到。


    这次是为了许颦玲。


    “不用了，我就一些擦伤，你让人开车把我送医院就行，你下午还要拍戏……”周钦说着，竟然把自己给说委屈起来了，“不要耽搁你那边的行程了。”


    许颦玲轻轻叹了口气。


    周钦的心被她吊起来，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他也真担心许颦玲就这样把自己丢在这里。


    “来得及的，那我让司机送我们去医院。”


    这还差不多，周钦的目光别开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血涔涔的手，心想这样子还是挺唬人的，还好甘敏没在他身边。


    但是，下一秒，周钦的手背和手肘传来一种熟悉的、筋肉拉扯的、酥麻的阵痛感，上一次有这样的体感，还是今天上午，周钦在飞机上的时候。


    周钦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将手抬起来，放到眼前，仔细打量——


    他手背上的擦伤，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趋势，缓慢的愈合。


    周钦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许颦玲，显然，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也发现了这件事情。


    虽然目光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但是许颦玲居然出乎周钦意料的，把他的手臂护在了怀里，避免他被包括赵淑晴在内的其他人看到这个极端反常识、反常理的现象。


    周钦被比他矮小了不止一头的许颦玲护着送进了车里。


    但他的头开始有点发晕。


    即便是他的身体有了惊人的不可思议的治愈能力，但这份治愈力的能量源好像还是来自他本人，他现在有点低血糖了。


    周钦靠在许颦玲商务车的后座上，头上冒着虚汗，人虽然乏力，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许颦玲的动作，看着她的表情。


    看起来是有几分心疼自己的，但如果是作为自己的母亲的话，那表情也太克制了，心疼，但不多。


    周钦心里在给她打分，现在是三分吧，因为他们的品行有三分相像，都挺没良心的。


    但是许颦玲上了车之后，就先关切的把他的手拉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正在生出血肉的伤口，确认伤口正在愈合之后，又取了香香软软的手帕，给他擦额头上的虚汗。


    周钦觉得很受用，心想再给她加两分吧，反正满分是一百。


    “还疼吗？”许颦玲问他。


    周钦本来想嘴硬气气她说还疼，但是现在二人气氛也挺尴尬，说一次疼差不多了。


    周钦避开了这个问题，把头别到另一边，不让许颦玲给他擦汗。


    “我现在要怎么称呼您呢？这位……”


    许小姐。


    周钦知道自己开口就是孩子气了，输得彻头彻尾，所以没把那三个字说出口。


    许颦玲莞尔一笑，拉着周钦的领带，把他的脑袋拽过来：“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要来见我的？”


    “……”


    本来还有些闹脾气的周钦一听这个问题，想起了自己要干的正事，那这件事的优先级，还是高于一切的，周钦的目光沉淀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有些缺水，所以说话声音涩涩的：“我要结婚了，想请你去祝福我的新娘。”


    许颦玲挑了挑眉，模样一如荧屏里展现的那样高冷而美艳：“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


    周钦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血脉压制，让他不服不行，可这样直截了当的叫出口那个称呼，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他的窘迫明显也被许颦玲看出来了，这让他更生气，这个女人，二十多年来多自己不管不问，连她的名字，自己也是在刚才才知悉的。


    周钦还在孩子气。


    像是发了些慈悲心，许颦玲也不逗他了，而是轻轻把周钦拉了过来，把他抱在了怀里，温柔的拍着他的背。


    周钦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被这个人抱在怀里，或许是婴儿时期，她也曾将襁褓中的自己捧在怀里？


    又或许是……？


    周钦感觉到许颦玲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肩上，甚至对他表现出了几分温情。


    他听见许颦玲微微变调的声音：


    “我之前梦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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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周钦有些意外。


    许颦玲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松开了怀抱，看向周钦的眼睛：“是一个噩梦。”


    周钦心尖微微一颤。


    许颦玲摇了摇头，目光移向周钦深红的领带：“你以后，不要再打红色的领带了，至少在我面前。”


    可是他是为了讨她喜欢才戴这个颜色的。


    “刚刚见你倒在地上，这猩红的领带，就像是从你身上流淌出来的一样。”许颦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移开，缓缓的叹了出来，“这比噩梦还吓人，因为这是在我面前发生的事。”


    周钦的眸色一动，嘴巴下意识的张合了一下，但没有说出什么来。


    许颦玲摇了摇头，伸手上前，替周钦解开了领带。


    那动作自然而流畅，可能是因为拍过许多年的戏，也可能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经验，总之很熟练。


    周钦对许颦玲这个人的过去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她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只听之前的热搜说，许颦玲要是他的妈妈的话，得十九岁就把他生下来，那周国韬可就太是个畜生了。


    所以周钦在筛选自己母亲的候选人的时候，第一个排除的，就是许颦玲。


    想来自己第一次遇见甘敏的时候，甘敏也才十九岁。


    自己也挺畜生的，周钦想。


    但如果自己让甘敏给自己生了小孩的话，他可不会让甘敏和孩子分开，他也不会让自己和甘敏分开，自己的孩子会在甘敏和他的注视下，健康而快乐的长大。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的孩子也有疼爱他或者她的爷爷奶奶。


    在这种自己将要和母亲相认的时刻，周钦的脑袋里现在居然全是畅想着的和甘敏的未来，那自己的母亲不疼爱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了。


    周钦任许颦玲将他的领带取下来，任她查看自己现在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的伤势，然后在安静下来的空气中，周钦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妈……”


    正在替周钦擦掉手背上血迹的指尖一颤，许颦玲的眼眶瞬间涌入了一片水光。


    周钦感觉她或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无情，至少从眼前的反应来看，他感觉许颦玲好像真的是爱自己的。


    他听见许颦玲轻微的叹息，然后是夹杂着微妙感情的一声应答：


    “嗯……”


    这叹惋让周钦确信他的母亲当年离开自己一定是有苦衷的了，或许是因为家世、或许是因为舆论、或许是因为周国韬单纯的王八蛋，但是他几乎是本能的，在自己母亲的一声轻叹后，就让自己完完全全的转换了立场，开始从许颦玲的角度出发，替许颦玲辩解之前缺席他人生过往的原因。


    “妈。”周钦叫得大声了一些。


    “嗯。”许颦玲再次将周钦拥入怀中。


    如果说上一个拥抱是她在确认周钦鲜活的生命，那这一次拥抱，则是完全出于一段被时空隔阂了二十多年的母子深情。


    许颦玲抚摸着周钦的后背，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钦。”


    好熟悉的声音，周钦这一次确信，他真的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


    他的母亲跨越了时光，穿越了人海，在他呱呱坠地或者通体冰凉的时候，都将他捧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