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石青巷到一中的路本就不长，池舟一骑车，更是大大缩短了花费的时长。


    二人很快到了大门外，池舟一捏把手，将长腿往地上一支，潇洒地刹了车……然而考虑到余青痕还在后座，他向后扫腿的动作一顿，最后狼狈地从前头把自己挪下去了。


    “咳，”池舟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被风吹得翘起的额发顽固地在他发顶打抖，看得余青痕想抓一下，“班长你先别下来，我推着车进去。”


    这会尚在午休时段，校门口寂静极了，余青痕于是点点头。


    然而就在池舟稳住车头，即将推着车进入校门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呼喊：


    “唉，那边那个推车的男同学，干什么呢？”


    余青痕闻声回头一看，竟是昨晚那个保安。


    见着余青痕，他也是一愣，也认出来了，脱口道：“哟，你不是昨晚那个女同学吗？你们俩折腾什么呢？快下来好好走路。”


    “哎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她腿受伤了，不方便走路。”池舟立刻转过身来，单臂往车座上一撑。


    保安见势便暂住了脚步，道：“什么意思，怕我推她啊？真受伤了？是不是昨晚翻识别门摔的啊？”


    池舟明显在状况外，闻言不解地看了余青痕一眼。余青痕默然，心说这人话好多。


    “怎么，真是啊？同学我说你下回别这样的，这次要不是你们班主任及时打电话过来，报上去你万一吃处分呢？”保安说着，又摆摆手，“行吧，那你送她进去吧。”


    池舟听话地走了，走出一段距离，看保安转身回了保安亭，小声问余青痕：“班长，他说的是什么事啊？”


    “……”余青痕沉默两秒，道：“别装听不懂。”


    池舟转过脸去，自以为隐蔽地闷声偷偷笑了两下。


    总算到了一中规划的自行车停放处，池舟在附近找了棵干净的树，才放心地把余青痕放下来，嘱咐她靠着树站，等他回来。


    余青痕看他绕来绕去都快被绕晕了，本以为是自行车停放处设计得不够人性化，没想到是池舟的脑回路不够人性化。


    不知道的以为她完全丧失行走能力了呢，方才在楼下等池舟拿包的时候，余青痕其实偷偷试过，虽说她扭着了脚踝，但毕竟程度很轻，走走还是可以的。


    但这会不是同池舟这种固执的幼稚鬼计较的时候，不用自己走路余青痕也能接受，她便依着池舟的心意，做样子地拿食指抵住了池舟千挑万选的树干，抬抬下巴示意他快走。


    池舟此人当真精力充沛到了一定的程度，余青痕没站几分钟，他便一溜烟地回来了，怎么说也要扶着余青痕上楼。


    余青痕负伤在身，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同意池舟做了自己的“拐杖”，由他搀扶着上了楼。


    “唉，”余青痕也忍不住叹气了，“你别……”她感觉池舟都想凭一只手把她扛起来了，并且看情况，这事他还真很有可能办到。


    “班长！！”一个声音在余青痕耳边炸响。


    余青痕有点想甩甩脑袋，看看感觉自己是不是被震懵了，听着怎么不像池舟的声音呢？


    她循着声音抬眼一看，正噼里啪啦跑下来的人，果然不是池舟。


    嗯，池舟正在她旁边，抓着她的手呢。


    “班长！！”林文又叫了一遍，表情像是要哭了，“班长你怎么了？怎么要池舟搀着了？我今天一来，就发现你也不在，舟子也不在，蒋楠也不在……”


    他伤心得像个孤家寡人，哭诉道：“我去问淑女，她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什么也不肯说！”


    “……”余青痕无意做一个判官，拿手搡了搡池舟，示意他来应付，同时顺势一挣，自行扶着扶梯上楼了。


    神清气爽。


    “……哎？怎么走了？”假哭的林文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盯着余青痕的背影，整个人都是懵的。


    “舟？”他又转回脸来。


    “……”好在距离教室只剩几个台阶了，池舟也看着余青痕的背影，又转过脸来看林文，要不然也不能遇见这货。


    池舟故作深沉地伸出手来，沉重地拍拍林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些事，知道了，反而对你没好处！”


    嗯，反正出于各种原因，蒋楠这事是肯定要控制知情范围的，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池舟很满意自己得体的回答，把手从林文肩上一收，很快也跑走了。


    “……？”


    “唉，不对啊，等等，到底什么事啊……”


    ……


    余青痕进了教室，一阵环视，没见着蒋楠的人，有些心急。


    “唉，青痕？”教室里仍在午休，梁窈两只眼睛泛红，撑着没休息，见着余青痕，轻轻地出了声。


    “嗯。”余青痕走到座位上坐下了，指指蒋楠的座位，意在询问。


    “她昨晚一直做噩梦，我也醒了好几次，梁女士说带她去心理咨询室一趟，今天课先不上了。”梁窈在纸上写道，“我怕她什么时候回来，需要人陪着，就先没睡。”


    她笔下顿了顿，转而问道：“你受伤了？”


    梁窈写完，抬头看余青痕，神色有点紧张有点愧疚，大概是才经历了昨晚蒋楠的事，现下几乎有些草木皆兵。


    “昨天摔了下，没事。”余青痕轻描淡写地回，没提自己发烧的事，她知道昨晚那个情况之下，每个人能顾及的事有限，并不打算给梁窈增加心理压力，只换了个话题，“这事梁老师他们那边打算怎么处理？”


    “我没细问，但看梁女士昨晚一直打电话到一点多来着。蒋楠个人的话肯定还是看她的心理状况，说不准要安排休学，但也要她自己参与决定。……希望能有个对大家都好的决定吧。”


    “蒋科是自请暂时停课了，他好像挺受打击的，不过听说被领导层驳回了，一方面他能力确实还可以，一方面高三都一半了，临时换掉班主任，对七班太不好了。”


    “总之，整体上来说，这事校方是打算控制知情人数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说不准还要找我们做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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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工作什么的。”梁窈总结落笔。


    余青痕先前只怕蒋楠因为这事被退学，这会得知梁女士还在其中跟进调和，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这头余青痕才初初了解完情况，午休时间便一晃而过，上课铃打响，梁女士踏进门来。


    余青痕有些诧异地和梁窈对视，再看梁女士，也是满面疲倦，在看见余青痕和池舟时微微扬眉，又一点头。


    等下了课，她便走到余青痕桌边同她道：“青痕，麻烦你放学之后多留一下，龚主任那边要来问问情况。”


    余青痕是实打实的第一目击者，被叫问话再正常不过，她便点点头应下，心中揣摩着表达，难得心不在焉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雪过之后的云气格外清新，被夕阳映射后，融成淡淡的、融化的橙子奶油色，混合着粉或黄，舒展地在天际铺陈。


    “……大概就是这样。”余青痕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人本就尚在病中，这会嗓子又有些干哑了。


    “好，我了解了。”教导主任龚振宇点点头，态度很和善，一方面是出于安抚学生的目的，一方面也是他个性本就如此。


    更何况余青痕是他很熟悉的学生，先前他们便因为几次上台发言的安排有过联系，余青痕都完成得妥当出彩，自然得老师的好脸色。


    “再强调一下，出于保护学生隐私以及安抚毕业生情绪的目的，希望余同学能和我们一起，将这件事保密。”龚振宇说着站起身来，因为余青痕受伤的事，他还是特地来的一班，“你要等人是吗？那你好好养伤，老师先走了。”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夕阳晖光无止境地涌入室内，余青痕目送龚振宇离开，独自坐在座位上，拿着笔，写早上她不在时发下的试卷。


    题目出得有些新，余青痕渐渐入了神。


    直到太阳变换，窗子被不知何处来的阴影遮去小半，未亮灯的室内忽地失去了澄净如茶的光源，卷面也被咬去一截光亮，她才恍然醒神，骤然抬起脸，往窗边看去。


    池舟正在那里，斜靠着离她最近的那扇窗，半坐半站，不知已看了多久。


    斜阳坐落在他身后，橙黄如橘子汁的阳光浇在他面上，愈显鼻梁高挺、眉眼俊朗，长睫犹如染金。


    他修长的十指不知何时灵巧地折了只纸飞机，正一手捏在指尖，一手拿了只笔涂画。


    余青痕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而池舟也并未叫她多等，不过片刻，他便停了动作，深棕色的眼睛晶莹地转向她，明明神色未动，却像是含着一点笑意。


    下一瞬，池舟捏住机身，手腕轻轻一扬，那洁白的纸飞机便轻盈地划了出去，悠悠地飞向余青痕。


    兴许是心诚则灵，那纸飞机竟真如池舟所愿，顺着一阵风，稳稳地落在余青痕桌沿。


    余青痕微微低眸，看见他说：“班长，回家吗？”


    与此同时，窗边的池舟微微笑了起来同样道：“班长，回家吗？”


    余青痕收起笔，起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