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应，你深深地望着我，微蹙的双眉仿佛聚拢的山峰，连绵起伏，高耸入云，比江南水墨画要出彩许多。


    “你来这儿干嘛？”嗓子温温的，含着嘶哑的腔调。


    我没第一时间回你的话，看向你的目光越发深沉，揪心地快速发问：“是感冒了吗？”


    带着鼻音，却越发的软萌，你努努鼻子道：“有点。”


    相对而立，一时无言。


    “多喝热水，记得休息啊。”我叮嘱，不放心地注视着你，虔诚的仰头，像个忠实的教徒，为你忧心。


    “会的。”


    继而闷闷地打声招呼，我挪动脚步：“那我先走了。”


    你没拦，也没再问。


    一路上，心依然被提得高高的。


    高中老师属实辛苦劳累，每逢值班得起大早巡视检查，尤其是班主任，以及需要背诵科目的学科老师，紧抓着早读与晚读的时间到班级溜达。


    碰上虚心好学的学生，能被一个问题纠缠得走不动道。


    平时学习，不仅是班里的同学绷着一根绳，每一位任课老师亦是，提心吊胆的。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很感激高中每一位真心为我们付出过的老师，我依旧庆幸所遇到的每一位高中老师。


    他们爱岗敬业，待学生尊重平和，为我筑造了一个有关于“人民教师”的梦。


    很浅，亦很深。


    进了英语老师办公室，里头正如火如荼地讨论某一道选择题，热烈的场景被我打破，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礼貌问好：“老师们好。”


    英语老师见来人是我，从热聊中退出来，带我去到另一间安静的教室。


    第一句不是批评，不是指责，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从起初的忐忑到放松，我在英语老师循循善诱下，逐渐对她敞开心扉。说的大多是真话，但还有一部分没说。


    不过归结下来，我这段时间学习确实心不在焉的，尽管面上没有熄灭热情的火焰，可没用心，自然成了假用功。


    所以，我只是短暂的欺骗了自己。


    以一场没有槽点与缺点的拙劣演技，欺骗自己在努力学习。


    听君一席话，胜读几年书。


    在英语老师的开解下，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浮躁与心神恍惚。


    老师说，她原本就想提醒我注意自己最近的情绪，可她觉得我懂事乖巧，只要不是出大错，此次跌了一百多名就当经验。


    吃一堑，长一智。


    我哽咽的应着，全身心被温情包裹。


    一日之内，父亲对我流露的爱意，老师对我敞开的心扉，都让我真切地感受着，被爱被关注的滋味，原来是感动，是幸运。


    成长的过程中，有人备受煎熬，默默忍受苦痛与难堪，也有人阳光灿烂，沐浴春雨与温润的体贴。


    有幸的是，我享受着后一种。


    正因如此，备受疼爱的我才更应该拿出如沐春风的温柔与包容，做好分内之事，耐性地等待万事如意。


    我握紧拳头，暗暗下了决心。


    -


    谈话结束，离开办公室，我拖着宛若新生的身子前往电梯。


    英语老师的话为我注入了一份鸡血，令我兴致昂扬，忍不住回教室刷他个百千道题目。


    办公楼在四层，不算特别高的距离，可因为楼道里只开着两盏灯，一个人走下楼还是瘆得慌，万般抉择下，选择了电梯。


    上来乘坐的是左侧的电梯，下去只等到右侧的电梯停在四楼。


    电梯门开，我踏进去，瞬间被吓了一跳。


    大概是电梯内坏掉的灯光没被修好，只余下一盏疲惫地工作，密闭的空间暗暗的，随着电梯门闭合的刹那，我似乎瞥见你的身影。


    一闪而过，看得不是很真切。


    是你吗？


    心跳由缓慢向剧烈跳动，一下一下的，“砰砰砰”撞击着胸腔。在四四方方的狭小空间内，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紧张的心脏即将蹦出嗓子眼，我开始后知后觉的害怕。


    万一，我是说万一。


    万一电梯停电卡在半空怎么办，要不要在电梯落地的瞬间起跳？我快速地寻找电梯内标有的求助信息，猛然听见“叮”的一声。


    到一楼了？那么快吗？


    我慌乱间抬眼看按键处，余光撇到了缓慢打开的电梯大门，黯淡的灯笼罩着浑身是光的你，在我面前熠熠生辉。


    那一刹那，我领悟到了“闪耀”的终极含义，是你。


    四目相对，眉头渐渐舒展，我粲然一笑，整日的辛劳与丧气如沐浴在水浴之下，被洗涤的干干净净。


    走出电梯才知道，它被你在三楼按下了。


    两个人无一例外地选择避开它，眼睁睁看着它闭合，往一楼降下。


    “你怎么在这儿？”语气里难掩惊喜。


    你闻言不语，认真地问道：“怕不怕？”


    直白的视线里，容不得我撒野，硬着头皮点点头，坦诚道：“怕。”


    仍带着未定的颤音，想来不仅仅是怕，更有一份出乎意料的惊喜在里面。我想你应该去当一位魔术师，你最擅长制造惊喜。


    “不过，你为什么还没走？”


    听起来好似是在赶人，你浅浅笑开：“这么不想见到我啊……”


    不等我反驳，你抬脚往楼梯口小走两步，似是控诉与抱怨：“下午在教学楼碰见也是，装作陌生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自知理亏，我低头闭嘴，又妄图解释：“不是的……”


    狭窄的楼道，昏暗，蔽塞。


    透明的窗户照进一团清淡的月光，为我们打探前路。本就不宽的楼梯并排走了两个人，时不时肩碰肩，校服摩擦的声音响在黑夜。


    “忘了告诉你右侧的电梯坏了，怕你一个人乘，害怕。”


    算是你给出的解释，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成了缱绻的低语，我忽地停下脚步。


    在二楼的楼梯转弯处，我仰面直视你，冷静，不冷静。


    突然有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从心尖直冲脑门，全身心的血液止不住翻腾，再翻腾。费了好大的力气压下它，你却开始撩拨。


    “怎么，感动得想哭？”


    我没反驳，淡淡地应了句“是”。


    我想你是害怕暧昧发酵，到最后会收不回场，于是打了个哈哈试图转移话题。可我却别扭得不肯让，直言道：“我感动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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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对我的感动而负责吧。


    知道张弛有度的道理，可我今日被幸福洋溢得有些得意忘形，尽管成绩下降，可收到的关怀再添加了你的一份。


    大致，女孩子是喜欢“偏爱”二字的，我遥想你拒绝了其他女生的告白，却将妥帖的温柔送给我，略有些清高自傲起来。


    于是，我做出了令人尴尬的举动。


    指腹微动，张开手上前拥抱了你，不管你是否愿意，总之在我小小的怀抱里，留下了你短暂的体温。


    全程，你不作回应。


    我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到内疚自责自个儿的一时冲动，虽说影响不好，可还是渴望你给的反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勇气在消失。


    长久等不到你的回应，我丧丧地低垂脑袋，想来是自己的举止越了界限，叫你为难。


    沉默片刻，你缓缓对我说：“恩恩，回去吧。”


    语句淡定，仿佛一切只是我脑海里的臆想，并没有真正地付诸行动。可实际上，我明明那么近那么深刻的，感受过你的温度。


    顾璨之，很抱歉我的鲁莽叫你为难。


    有机会的话，再仔细补偿你被我惊吓的灵魂，如果，还有机会。


    -


    忙碌的学业容不得我想东想西，期中考的试卷悉数发到我们手中，老师花了两节课，甚至三节课的时间分析，所谓查漏补缺，要的就是揪出那些没弄懂、易混淆的题目，打一记特供“特效药”，将内容消化吸收。


    试卷的分数直白的反映出我上一阶段知识的吸收程度和学习的认真程度，不得不承认，我倒退厉害，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都有点挂不住。


    备受父亲与英语老师关怀的我，不由自主点燃了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总觉得被人深深信任、被人满怀期待是一件荣耀与负担并存的事件，我只有拼尽全力才不负他人的瞩目，我不想那些看得起我的人失望。


    综合楼莽撞的拥抱无人提及，我与你在学校再一次回归透明人的状态，没有碰巧，没有偶遇，没有有来有往的机缘巧合。


    尽管在同一幢教学楼，甚至教室在同一层，平常就连上厕所，我们都来不及相遇。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一个星期，我率先绷不住。


    好在从五班到六班的教室与一至四班呈九十度弧形，站在六班教室门口，可以无比清晰地望到二班教室的一大半。


    课间，我借着晒太阳的理由，懒洋洋地站在走廊，视线时不时飘向二班教室的门口。


    身旁有男生的嬉笑声，时不时走过一两个人逗逗我，我被闹得烦了差点和他们上手“干架”，他们止不住笑：“恩恩，女孩子要温柔。”


    屁！


    白眼翻到天际去，一言不合就动手。


    只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其中一个叫谷俊汉的男生三下五除二将我禁锢住，两个手腕被他用力擒住，我使不上力。


    “放开！”


    我怒气冲冲，得到的却是他散漫的回应：“不放。”


    淦！


    力气大得竟然令人没办法反抗，我气呼呼别过头，作咬牙切齿状，与他四目相对，霎时被那涨红的耳垂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