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都是性子要强之辈，真落泪时反倒一声不吭。


    宿惊年刚消失在视线中，卫醒时就拍板决定：半月后先提前一晚去普华寺住着，第二天上了香就早点回来，免得给宿惊年撞见。


    反正他不在府中时，她最大。


    ——


    天气晴好，萧策陵约扶音去郊外游湖。


    扶音欣然前往。


    算算自上次在听春楼撞到卫醒时，二人分别后已是五日未见。


    萧策陵曾传信于她，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扶音难免心存期望。


    京城郊外有一片湖，名曰净天，扶音之前同萧策陵来过一次，只是这次倒与那时心境大为不同。


    那时扶奕与她断绝，她心中满是情伤，现下有了相爱之人，却又与挚友产生了难以转圜的矛盾。


    相似之处大约是，两次她都带着神伤来到此地吧。


    扶音静静走到湖边。


    时值正午，日头不算毒辣，天边隐隐能瞧见几片乌云，空气略有沉闷，似乎马上将有一场大雨。


    扶音却无暇关注这些，她满心满眼只有那个撑着一叶扁舟从湖心亭悠悠荡过来的青年。


    今日的萧策陵似乎格外用心地打扮了一番。


    天青色锦缎外褂，里头是青锦镶边玉色绸衣，一眼瞧过去仿佛与一湖碧绿融在了一起。


    他将扁舟撑到扶音面前，伸手道：“我在湖心亭置备了一些茶点，阿音可愿随我同去？”


    白嫩的手轻轻置于他的手心里，扶音抿唇笑道：“乐意之至。”


    他撑船的技术好，扶音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摇晃，二人到了湖心亭，萧策陵拉着她的手入了亭中。


    未曾想刚入亭天空就飘起了雨，零星几粒，并不大。


    扶音有些担忧道：“等会儿怎么回去呀？”


    萧策陵拥着她来到石凳上坐下：“不妨事，若是下得久了我的下属会来接我们。”


    他既这么说了，扶音稍稍放下心来，提起白玉莲茶壶倒着茶水。


    “你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是什么事啊？”扶音不好意思地问道。


    她羞于启齿问“惊喜”，又想知道，自作主张地将“惊喜”替换成了“那件事”。


    萧策陵在她对面撩袍而坐，看她这般模样低笑一声，也不逗她，从怀中掏出一明黄-色的布条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看得有些眼熟：“这是......”


    “我特地向陛下求的圣旨，只是还未加盖玉玺。我向陛下求了恩典，要风光娶你为妻，但我怕你恼我自作主张，故而特意带来给你看一看，你若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再去向陛下求一份。”


    萧策陵轻描淡写说着，仿佛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扶音拿着圣旨的手一烫，她慌乱抬眼，语气里带了几分踌躇不定：“这会不会......太快了，我，我还没想好。”


    虽然她的确是信誓旦旦和卫醒时说了想嫁他为妻，可......先不说快不快，单说扶音自己，身份不明家世不漏，萧策陵就这么向陛下请旨赐婚了？


    赐的哪门子婚这是？


    当然扶音也猜测过，卫醒时是不是将她的存在同陛下提过一嘴，但没有切实的证据，扶音仍旧不敢直接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于人前。


    萧策陵轻笑：“可我从见到你第一刻起，就想着一定要把你娶回家了。”


    娶回家中，好好地把她藏起来，只能日日夜夜承受着他的爱。


    大抵是爱吧。


    他眯起眼，眉眼弯弯，看着扶音垂头双颊粉红的模样，周身莫名多了几分愉悦的气息。


    对，就是要这样。


    他太渴-望把她捏在手心里了。


    自西凉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想把她这朵娇-艳开得正盛的花给摘下来，把她撕碎嚼烂。


    这样才对得起西凉皇室带给他的所有折磨。


    后来西凉亡国，其实也有萧策陵的手笔在里头。


    他给北齐递了西凉都城内部的兵防图，如此北齐才能这么快地破城而入。


    而他向北齐皇族求的恩典就是，阮扶音必须得留给他。


    哪想竟叫阮扶奕把她从西凉皇宫送走了。


    本来以为他不会再见到她了，那些肮脏的心思自然也就只能埋在心底，再不得见天日。


    谁承想那夜宫变，阮扶音一头素白的衣裳，俏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施粉黛却动人心魄的小脸上满是焦急，可依旧大方得体：“公子，我方才听你说你是来找柔嘉长公主曾经的旧部，我是她的闺中好友，陛下出事我不能坐视不理，能劳烦你带我一起进宫吗？”


    那一瞬间，他浑身都在畅快地发-抖，满脑子都在叫嚣着，冲上去，把她撕碎，把她揉进骨血里，叫她和他那龌-龊的心思埋在一起永远不见天日。


    但他全都压抑住了，只缓缓露出一个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既如此，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与我一同进宫。”


    无妨，既然叫他再逮住了她，他就绝不会撒手了。


    阮扶音就算要烂，也得烂在他的手里。


    他就说为何后来遍寻她而不得。


    原来是柔嘉长公主做了她背后的靠山。


    宫变那夜他就听出她的声音了，和当初在听春楼听到的百晓生楼主声音一模一样，和从前他听到的也有些许相似。


    不过是从前她更青涩一些。


    萧策陵咬咬后槽牙，面上却是一派温和的笑：“阿音若是觉得快了，不若先将此事定下来，成婚的其他一应事宜我可都要好好准备一下。”


    没关系，柔嘉长公主已经没了，没人再能把她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


    她这辈子只能做他的掌中雀。


    扶音虽说觉得稍有不妥，但随着圣旨一起递过来的是他准备的二人生辰八字的问吉，聘礼清单，以及各种琐碎的杂物册子。


    她合上圣旨，一颗心缓缓安定下来，声若蚊蚋：“萧公子准备的妥当，我并无异议。”


    亭外雨下得大了，又刮起了风，雨粒倾斜着撒进亭子，萧策陵遂脱下外褂给她披上，怕她受凉。


    “其实今日还想带你去别的地方游玩，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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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下雨实在有些大了，就在此处讨论一下成婚的事宜，可好？”


    萧策陵声音温润，询问着她的意见。


    扶音面颊微红，轻声应着。


    雨越下越大，狂风呼啸，湖面不复初时的平静，豆大的雨粒急匆匆地砸进水里，配上大风刮擦，波纹凌乱。


    扶音时不时抬头看着这雨，眼眸中微微有些担忧。


    下这么大，虽说刚过午时，但也不知何时才能停。


    总不好一直在此处待着。


    萧策陵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料想她是为这雨担忧，不由得开口安抚道：“阿音若是心急，我这就叫下属来载我们回去。”


    其实今日天气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所以他故意挑了湖心亭，这样才能将二人困在这里。


    当然他也没有就在这里做出什么事来的意思，只是想借机和她独处。


    毕竟陛下好似知道阮扶音的真实身份，从他请旨说要与阮扶音成婚后就派人将他看得紧。


    也不知是在防他还是防阮扶音。


    扶音估摸着时辰还早，摇头婉拒道：“也不必，时辰尚早，过会儿再说也不迟。”


    她的回答在萧策陵意料之中，他转而提起卫醒时：“对了，那日在听春楼碰见的那位姑娘......若我记得不错，好像是丞相大人的外室。”


    萧策陵有意打探她和卫醒时的关系。


    毕竟自宫变那夜过后，陛下就撤了追杀幸莳的命令，并且叫他不许再去她面前晃悠。


    虽说不知为何，陛下没有告诉他原因，他也诚实地照做了，但在听春楼能碰见卫醒时，倒叫他十分意外。


    心里不由得有了别样的猜测。


    他沉思着，指尖无意识在白玉茶盏边缘轻抚。


    扶音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随即心中又惴惴不安起来。


    她从卫醒时那里听完了她与萧策陵的纠葛，只是也难以对萧策陵解释自己和她的关系。


    扶音轻轻抿了一口茶，微凉的茶水滚过喉间。


    “只是当初瞧着她与柔嘉长公主十分相似，情不自禁想起旧友，故而想结识一番，后面渐渐地也有了些话聊。”


    她淡定地说着看似毫无破绽实际漏洞百出的理由。


    萧策陵唇边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阮扶音对幸莳的态度，可不像是仅仅只是称得上有话聊的友人。


    幸莳冷脸叫她过去，她就能撒开他的手乖乖地凑过去，幸莳生气，她就上赶着巴巴儿地哄她。


    倒像是对主子。


    “我与这位姑娘还有些过节，”萧策陵没有拆穿她，转而主动提起了自己与卫醒时的事，“阿音你是知道的，我忠于陛下，此前陛下交给我一个任务，就是探查这位姑娘究竟是不是柔嘉公主。”


    他说得坦然，但话只说一半，并没有直言后面他追杀卫醒时的事儿。


    扶音猛地攥紧手心，她垂着眼眸说：“人死不能复生，幸莳怎么可能会是柔嘉公主呢。”


    “阿音可了解陛下？”萧策陵不动声色打量着她面上的神情，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