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愿为君司南

    第二日司南没能去苍琅宗,她被一些杂事绊住了脚,等记起来这件事时,已经过了五六日。


    上到苍琅宗时,司南出示自己行止山的弟子令牌,自报家门。


    “行止山弟子司南,特来拜访苍琅宗。”


    守山弟子见了她的令牌,又听见她的身份,当即传信出去,令专门负责的弟子前来接待她。


    司南站在苍琅宗的山门外,见眼前巍巍青山重峦叠嶂,满目苍翠,可于山脚下窥见远处主殿的影子,倒与行止山直入云间的峻峭奇峰大为不同。


    很快,弟子就匆忙奔至司南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后,侧身让开路,引她踏上石阶。


    司南也回礼,而后跟随引路弟子往山上走。


    没走几步,司南就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我来寻谢君泽谢道友,不知他此刻在何处?”


    弟子本想引她前往主峰稍坐,听见这话,不由一愣。


    司南自从在第一次参加与四州盟的交流中被冒犯过后,便再也不肯去任何一场类似的活动,也从未来过苍琅宗。


    本以为行止山能派司南这样的人前来,定然是有十分重大的事情要与苍琅宗相商


    引路弟子都已经准备传音给掌门了,可司南却说是要找谢君泽。


    谢君泽在哪儿?这引路弟子还真不知道。


    “谢师兄……谢师兄平素应该是在剑心石山,这,道友稍等,我传音过去问问。”


    她慌忙去到一边,传音给别的人,让人快去找谢君泽在哪里。


    找到了剑心石山去,却听说谢君泽告了几日假,这段时间都不在。


    于是又立刻去谢君泽的住处找,才听说他已经几日没有出院门。


    引路弟子大松一口气,连忙将司南引至谢君泽的院落前,就慌忙离去了。


    司南敲门,没有人回应。


    谢君泽的院子没有设结界,能够随意进出。


    司南思忖少许,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原本应当有三间房,其中有一间被移平,与院子连成一体,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演武场。


    院子还算大,东西却不多,还有几棵种在角落的果树,其中一株结了果子,挂得树枝微弯。


    司南扫视一眼,大致了解了布局,便径直朝着主屋的方向走近。


    她照例敲了门,仍旧没有回应。


    她站在门口,将门推开一线。


    通过透进房中的天光,司南首先看见的是满地画着某些图样的纸张,继而往内,是从屏风后露出的一片衣角。


    均匀的呼吸声从房间内传来。


    司南犹豫片刻,喊道:“谢君泽?”


    谢君泽没有回应。


    又叫了两声,见人没有反应,司南绕过满地的图纸,快步走到谢君泽的床前,伸手去探他的脉象。


    并无异样。


    司南这才来得及看谢君泽的现状。


    他仰面躺在床上,一腿屈膝,一腿落在床下,一只手遮着眼睛,另一只手拿着只毛笔。


    那笔上墨水未干,谢君泽身上灰色的弟子服叫墨水胡乱画了好几道,有几团墨渍在胸口洇开,像缀了几朵墨花。


    仔细看,他嘴边和侧脸,也有几道墨痕。


    像是睡着时不小心弄在身上的。


    司南站在边上,冷冷淡淡地喊:“谢君泽,醒一醒。”


    谢君泽翻了个身,那支笔从他手中掉落,骨碌碌滚在司南脚边。


    墨点飞溅,给司南的白裙染上几道痕迹。


    而后谢君泽一个不稳,从床上翻了下来。


    司南退了两步,没叫谢君泽砸在她身上。


    谢君泽痛呼出声,睁眼时,便见眼前一角白衣,愣了愣,抬眼往上,瞧见了司南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


    两人以这个诡异的姿势对视,半晌,司南疑惑地说:“你还不起来么?”


    谢君泽如梦初醒,似是被火烧了一般,从地上一下跳起来,连忙朝司南见礼问好。


    一抬手,就看见了自己满手的黑墨。


    一低头,就瞧清身上狂乱豪放的墨痕。


    谢君泽讪讪一笑,将手背到身后,偷偷擦了擦。


    司南好意提醒他:“脸上也有。”


    谢君泽一顿,呆呆地抬手摸了摸,手上未干透的墨水就又沾到脸上。


    指腹触碰到脸的那一刻,谢君泽浑然惊觉,全身一僵。


    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在这里了!


    “道友稍等我去换身衣服去去就来!”


    谢君泽一口气说完,转身的时候却踩到自己的衣摆摔了个大的,声音响得司南都动了恻隐之心,想来搀扶他。


    谢君泽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跑向了里间。


    司南去外边桌前坐下,随手拿起落在凳子上的图纸看。


    其实也不难看懂,多是一些房屋构造,每一张都有谢君泽细细密密的注释。


    还有一些不是图纸,只写着寥寥几句话,更像是谢君泽灵光一现记录下的好点子。


    而这些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司南的名字。


    “司南也许会喜欢水池,听说她喜欢雾花,可以移栽一些。”


    “在此处添置一架秋千,可供司南玩耍。”


    “要是我不想让除她之外的人进入这里,她会同意吗?”


    字里行间,全是在迎合司南的喜好。


    司南看了一些,便大抵对谢君泽的情况了解了。


    谢君泽在里间磨蹭了很久。


    他照着镜子洗干净脸,却在挑衣服的时候犯了难。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也是定下道侣约定后的初次见面,这应当叫什么?约会?不不不,好像不对。


    是不是该打扮得精致些,留下个好印象?但穿得太花哨,会不会被她以为自己很轻浮?


    还是穿正经些好了,怎么样都不会出错的。


    于是他挑来挑去,最后穿了身亲传弟子的弟子服出来。


    司南瞧了他一眼,多嘴问了一句:“你几日没睡?”


    谢君泽仔细回想,居然想不起来,只能诚实答:“我忘了。”


    等谢君泽也坐下,司南便开了口,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谢道友,我此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我们婚仪的日期。想来你也已经知晓,我寻道侣只为一件事,便是突破重明期。距宁息院听学开启之日已不足一年,我是想要越早越好的。”


    这是司南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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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想法。


    谢君泽“啊”了声,神色肉眼可见地落寞下去。


    不过现在司南改了些主意。


    长无令没告诉司南,谢君泽对她怀有爱慕之心,司南自然没有将这一点考虑进去。


    如今见到谢君泽这满地的图纸,再结合他方才在里间磨磨蹭蹭换衣服的事,司南很难猜不出谢君泽在想什么。


    他的心思,即便在司南这样迟钝的人面前,也是昭然若揭的。


    “但你似乎有些别的想法。”司南随手拿起一张他的手稿,“你对婚仪是怎样想的?”


    谢君泽捻了捻手指,看着司南手中的那一张手稿,那正是他对自己设计的最初构想。


    谢君泽定定神,和盘托出。


    “我不想草草办过。”谢君泽直视着司南的眼睛,“我不想敷衍你,我想要为你办一场足够令世人铭记的婚仪。”


    “我知道,你并不是对我有心思,但我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让你留下一段会令人诟病的大婚。若是、若是你觉得婚典太过吵闹……”


    谢君泽从司南手中接过那张手稿,珍而重之地将那些标记的地方一一指给司南看。


    “我已在镜州与苍州之间挑选出一座山,我会在那里建一座婚房。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都亲自负责,不会麻烦你。我这些年攒下不少积蓄,足够在这里建一座又大又漂亮的婚房。绝不会令你蒙羞。”


    “司道友,司南,可以吗?”


    他捏着手稿的指节泛白,表情极力隐忍,好像只要司南不答应,下一秒他便要哭出声。


    “可以。”司南肯定回答。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既然开了口让谢君泽提出想法,便是要顺着他的想法来的意思。


    这件事到底是她有求于人,谢君泽将自己放在如此卑微的位置,本就不该。


    若是要做她道侣的人对她毫无感情,司南必定是会公事公办。


    可偏偏谢君泽不是这类人,司南难免会心软。


    司南不认为他人对自己的喜欢,是一种值得拿出来限制他人的枷锁,至少司南对着谢君泽说不出口“如果你爱我,你就应当听我的,尽快结契”这样的话。


    感情是极度美好与珍贵的事物。


    她不该,也不会糟践任何人对自己的感情。


    “那便按你的想法来罢。”司南语气平平,“我等你做好一切,再同我师尊确认日期。你我结契,必然也要告知你师尊的。”


    谢君泽的眼睛又一点一点亮起来。


    司南翻手成掌,掌心间幻化出一只传信鸽的虚影。


    “交换一只传音鸟罢,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谢君泽说好,掌心也幻化出一只传信鸽。


    两道虚影蹦跳着靠近,在相触的那一刻,融化为一道莹润的白光,分为两半,各自汇入两人的掌心。


    司南来苍琅宗就是为了这一件事,事情既已办完,她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谢君泽忽地腾起身追上来。


    “你,那个,留步!”


    司南顿在原地。


    谢君泽硬着头皮忐忑道:“你是头一回来苍琅宗,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