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愿为君司南》 四方大宗之中,向来数行止山管教最为严格。
从戒律峰下步行上山,可于半山腰处初窥得一块刻满了字的大石头,那石头横贯戒律峰南向的一面,是戒律峰最为标志的地点。
——山规石。
洋洋洒洒拢共三千条,一条不多一条不少。
司南自小将山规当作启蒙来学,别人家的孩子开口第一句是喊爹或娘,司南说话第一句却是:“门规第一,谨记道心。”
她做司律长老以来,行止山上下整肃。
出现魔族这样的失误,可谓是平生头一回。
谢君泽怔了怔,下意识道:“什么?”
这话一出,司南便知道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
御州势力复杂,从没出现过真正令所有势力信服的魔尊。
不受谢君泽掌控的势力进入行止山,其背后之人意图难明,令人不安。
日光穿透结界落在池面,雾花的枝干孤零零立在水中,倒映呈现出一副几何状的凌乱图画。
司南视线游移,落在谢君泽脸上。
这是二人自三百年后的第三次见面。
“长无令将行止山管得如同铁桶,我想打探你的消息都从未成功。”谢君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怎么会有魔族能上山?”
“我不知道。”司南说,“所以才来问你。这三百年,御州可曾出过新的大魔?”
新的大魔本人站在司南的面前,苦苦思索良久:“自十年之战后,大魔隐匿,未曾听闻有新的大魔出现。”
但旧日大魔若是有人敢往行止山安插奸细,早就应当有所行动,可此次清查出的人没有一个修为在流光及以上,都是这三百年间新录入的弟子。
司南拧眉思索:“我知晓了,多谢。”
只能派人跟踪这些人,慢慢清查了。
谢君泽在司南身侧坐下,“我帮你查查,御州之中行止山的势力难以伸展,还是我来方便些。”
“嗯。”司南点点头,想到另一件事,眉心仍旧紧紧攒着,“你的徒弟,前两日比试输给了月蕴期的弟子。”
“我不在戒律峰这几百年,他们受了许多委屈,连带修为也落下了。我有心教他们,但他们心事重重,我有心无力。”
谢君泽“啊”了声,似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两个人,垂眸摸了摸鼻子。
“我给他们三日时间,选择是留在行止山还是去做散修,今日是最后一日。”她语气严肃,“他们若是下山,你需得将他们带在身边。”
谢君泽本想拒绝。
当初他离开苍琅宗却没有带走两名徒弟,是诸般思量后的决定。他独木难支,彼时尚且百来岁的两名徒弟在修真界如同稚儿,带上他们无异于送他们去死。
司南接下来的话堵住了他的口。
“他们太弱了,下山无异于等死。”
谢君泽哽了一下:“……有这样弱么?”
司南的眼刀落在谢君泽身上,冷冷说:“他们步入晖朔期已有两百年,两人合力却不及四个月蕴期的弟子,谢君泽,你觉得这像话么?”
“不像话。”谢君泽立即改口,“太不像话了。”
“更何况,他们跟随你修习长戟,行止山上无人能教。”司南缓缓说,“他们也不愿意改入行止山。”
谢君泽看着她,知道她尚有一句未竟之言。
——说到底,涂氏兄弟不是她的徒弟。
司南如今是代行师长之责,管得过多便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反而可能会引来两人的不满。两人也不是行止山的弟子,她管教行止山弟子的手段亦不能尽数用在两人身上。
她没说错,她的确是有心无力。
谢君泽叹了口气:“我记住了,他们要是下山,你传个信给我,我来接他们。”
司南应了声。
日光灿烂,盯着水面久了,眼前难免疲倦。
司南揉了揉眉心。
谢君泽顺势挨着司南,为她按摩。
行止山出事,司南定然是忙碌了很久。
谢君泽其实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疲态,她望着水面时,视线并不是落在某一个点上,而是一直在打转。
说的话比别的时候多,耐心却没平常足。
现在想来,应当是劳神过度所致。
谢君泽问:“你几日没睡了?”
司南过了会儿才答:“约莫三日?有些记不清了。”
“要不要现在小憩片刻?”
“不了。”司南直接说,“我午后还有事要处理。”
“好吧。”谢君泽有些遗憾,手上动作更卖力了些,“我再替你按按。”
临走之时,司南将谢君泽的手拿下来。
“我还有一件事。”她嗓音有些哑,其实在刚刚已经闭目睡过去了一会儿。
谢君泽脸上挂着浅笑,心里很是自得。
他的手法若要称第二,世上便无人敢称第一。
“什么事?”他心满意足地问。
“御州有位大魔,名字叫封渡,你认识吗?”
谢君泽脸上作茫然状,眼里却闪过几分警惕。
他不动声色地问:“认得,怎么了?”
“前段时间他在镜州与御州的边界出现,我听说,他奉的是你的令?”
谢君泽松了绷紧的肩膀,“啊,是,近来御州内有异动,背后之人向镜州方向流窜,我便派人去交界处拦截了。”
让大魔去拦截?
司南略感疑惑:“很棘手的人?”
谢君泽想了想,诚恳道:“并不,是封渡自己要去的。他并不是我的手下,平素也不听我指令,他主动请缨,我也很是惊讶。”
这就怪了。
但司南没再多说,同谢君泽告别后,返回了行止山。
她传信将封渡的事情告知了风观盏,风观盏并未传信答复她。
若要论忙碌,行止山上第一忙碌的是掌门长无令,第二就是理事长老风观盏。
弟子大比的事情一定下来,理事峰上上下下便陷入了无休止的文书与筹措工作中,风观盏在其中统筹全局,更是片刻不得空闲。
那一日,涂氏兄弟也来找了司南。
两人在司刑门外纠结地站了半晌,才同手同脚地进了门。
铸剑峰的人正在里头,拿着名册向司南汇报铸剑峰上查出的嫌疑名单。
两个人又同手同脚地想出来。
司南喊住了他们,让他们在一旁坐下等候。
铸剑峰的人尚未离开,坐春峰的人也来了。
等两波人都汇报完,已是日暮时分。
涂子传自觉点了灯。
司南疲惫地眯起眼,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倦意:“你们考虑得如何?”
涂子传与涂子列对视一眼,下定决心一齐道:“师娘,我们不走。”
这个答案出乎司南的意料,她有些愕然地睁开眼。
“之前,我们以为行止山与苍琅宗一样,看似戒律森严,实则松散惫懒。”
“这几日来,您与行止山上下的行动我们看在眼里,行止山绝非虚伪奸诈之地。”
两人深深拜下去。
“恳请师娘,为我们求一个入外门的试炼机会,弟子愿加入行止山,从头修炼!”
他二人言辞恳切,但更让司南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为何二人对苍琅宗这样不满?
司南没有追问。
“因筹备弟子大比,外门试炼近来关闭,待大比之后,我会向无念峰提交申请。”她说,眼下的情绪隐没在烛火的阴影中,“这段时日,你们仍旧是我的列外弟子。”
她想了想,又问:“弟子大比你们参加么?”
涂子传尴尬道:“我们输给了月蕴期的弟子,实在不敢再丢师娘的脸。”
说到这里,司南方才记起来什么。
那日的比试,她看完了全程,当时为防事后无据,她还用轮回镜记录下了全程。
“你们明日晚间来寻我,我为你们分析那日的比试。至于大比,你们自行决定就是。”
她没再留两人,待人走后,又在司刑门中处理了一些琐碎的小事,便回去休息了。
此后几日,行止山清查魔族的工作逐渐收尾,戒律峰重新恢复井然有序的日常。
但由于弟子大比时日渐近,闲下来的司南被风观盏抓了壮丁,帮她处理起了理事峰的事情。
理事峰统筹协调行止山诸事,无念峰传达的各项事宜统归理事峰执行。
风观盏成日往无念峰跑,经年累月,已经养成了见到长无令就想掉头逃跑的毛病。
有了司南帮忙,她将需要上无念峰与长无令面谈的事宜一件不落地丢给了司南,总算得了几分清闲。
长无令同样忙碌不堪。
含清殿中堆积的卷宗一日比一日高,如今已经没过了他的头顶。
见到司南来,他强打精神,和煦地问:“阿小,什么事?”
司南将来意同他说明,长无令苦笑道:“让她抢了个先,我原本也想借你来帮忙的。”
司南默了片刻,由衷道:“师兄,辛苦了。”
长无令幽幽叹了口气:“师兄不辛苦,师兄命苦。”
他也没忍住抱怨:“当初怎么就被你们这群小骗子推上了掌门的位置,命苦啊。”
司南没敢接他的话。
她在无念峰与理事峰之间连轴转了一月后,总算到了弟子大比的日子。
往年弟子大比,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同台比武。
身处外门的弟子全无师传,只跟随传学峰安排的各个课程学习,心法也就是外门通用的那些,论资源是绝没有内门弟子多的。
因而往年,大多外门弟子在七日内便会输掉比武,之后百年又百年,除非能得机遇进入内峰,便只能如此循环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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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
只有少数天赋卓然者,能够闯进靠前的名次,受人瞩目。
今年改制后,专为外门弟子设下了一处擂台,与内门擂台同在一处。
最后决出的外门前一百,与内门前一百,还将共同竞争今年的魁首。
大比前几日,应邀前来观战的各门派使者便到了行止山。
那些是长无令的事情,司南不擅长与这群人打交道,同样不想同人打交道的风观盏便拉着司南去了一百一十六峰的山巅。
一百一十六峰在传学峰的千峰之中是最特别的一个,它不仅不设主课,还只有一门副课。
那堂课名为“执念”,是专为闲问期无法突破心魔之人所设的。
这里没有看守者,亦没有授课者。
只有一池幽深的潭水,可映照人心身处的执念。
司南已经斩灭心魔进入风灵期,需要上“执念”课的人自然不是她。
风观盏不知在哪儿藏了两坛子酒,大喇喇地就拿到了司南面前。
行止山禁酒,在司南板着脸开口之前,风观盏率先认错认罚:“我喝完自去戒律峰受罚,现下还没喝,你不能抓我。”
司南便暂且放过了她。
风观盏在潭水前盘膝坐下,拆了一坛子酒,却不喝,悉数倒进了潭水中。
“有心事?”司南主动问。
“没。”风观盏下意识否认,片刻后还是说,“好吧,有一点。”
她俯下身,捞了一把清澈的潭水,语气中满是惘然:“只是明日弟子大比,让我想起些事来。”
“你在池中看见了谁?”司南问。
“川不流。”风观盏答,“她正眯着眼冲我笑。喝了我的酒,还做出这副表情,枉费我的珍藏。”
司南不假思索,将风观盏的另一坛酒也倒了半坛进去。
风观盏别过脸来看她,脸上挂着的竟然是笑。
“你在池中看见了谁?”她问。
司南没有坐,垂下头看向荡起层层涟漪的水面,里面孤零零的,只有司南自己的影子。
“我自己。”司南诚实回答,“小时候来照时,看见的是父亲。”
“没意思。”风观盏虽这样说,但还是接着道,“你父亲没给你写信?”
“没有,他上一封信寄回来,已经是快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四百年,是生是死也全然不能知晓。
“哦。”风观盏自知说错了话,生硬地转移话题,“明日弟子大比,你有收徒的打算么?长老之中只有你没有亲传弟子,明日堂主们催促起来,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还有师兄呢,我不急。”
风观盏改了说法:“明日你跟长无令被催促,我是不会帮你们说话的。”
醇厚的酒香从坛子里飘出来,风观盏说完,拎起坛子猛灌了一大口。
司南这时说:“你还是担心你的徒弟吧,尹墨欠了传学峰足足七十个月的课,照她的欠法,等她破了重明,这课也未必补得完。”
风观盏险些呛死自己:“咳……你哪壶不开咳咳……提哪壶啊!”
带风观盏到戒律峰领完罚,临告别之际,风观盏回了头。
她那半坛子酒烈,熏得人也要醉了,可她眼神清明地说:“司南,我师父当年算过我,说我此生无法入风灵期。”
“我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但我不想学你自封情根。”
她强颜欢笑:“我是不是没救了?”
司南看她良久,只说:“我也不希望你学我。”
大比当日,观者云集。
司南到得自己座位上时,其余几名长老已经就座,只有上首的掌门之位仍旧空悬。
司南问:“师兄呢?”
后歌掩唇而笑,亭绛“哦”了声,说:“前不久宁息院的人到了,递了封信到掌门的手上,他看过之后便匆匆离开。对,今年宁息院来的使者是那位。”
“哪位?离戈仙子?”风观盏讶异,“她都许多年没离开过杜州了。”
她悄悄压低了声音:“而且不是说,离戈不愿意理长无令吗?”
“何止不愿意理,宁息院如今谁敢在她面前提长无令的名字?”后歌幸灾乐祸,“这能怪谁,还不是他自己惹下的。”
亭绛啧啧咂舌。
司南自顾自饮了口茶。
“不过她今年到底为何会来?”
众人猜不出个所以然,很快便作鸟兽散了。
时辰到前,长无令回来了。
他满面春风,将一个白玉瓶不动声色地放在司南桌前。
司南拿起来,又将白玉瓶给了后歌。
“不悔露。”司南只说。
后歌惊喜接下,忽又想到什么,向司南使了个眼色,视线落在宁息院的方向。
那意思很明显。
——离戈的事是你做的?
司南又以茶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