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近乎一天的宋时晏终于在日光落幕前出现。


    他整个人毫无力气，昏昏沉沉，双手一个劲的搓揉太阳穴，他摇头嘟哝：“怪了，我今日竟起晚了。”


    他以往从不起晚的，为何今日会这么困，总不能是昨日闲逛太久。


    姜照离见状，立刻给他倒了杯水醒神，心中大抵知晓怎么回事，但她并未与宋时晏明说，他性子向来鲁莽，心中更是藏不住事，知晓后大抵是要寻到萧府寻殷肃算账，在云城将此事闹大对她二人并无好处。


    便随意编排个缘由，说他是因水土不服导致的，顺道与他说了这几日不能回洛城的缘由。


    宋时晏点头，不回也好，这云城他还没玩够呢，可自己实在太困，他努力睁开即将闭合的双眸，拍了拍面颊，这才清醒三分。


    待看到桌上的佳肴时，他上前使劲扒拉几口，转而又回去睡了。


    姜照离：“……”


    殷肃到底给宋时晏下了什么药，都一天了，药效还没到？


    —


    萧府书房，殷肃一脸阴鸷的拒绝萧长的请求。


    萧长想让殷肃协助圣上处理闽国皇室一案，可殷肃并不想再见几人，哪怕与他经历许久的若怀几人。


    自从栗行之死后，几人心中便有芥蒂，他与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若怀与楚云骨子里早已被玉宁公主同化，只要背叛她，不论对错，便是与之作对，他们的观念没有对错，唯有对主子的忠诚与背叛。


    最终，萧长败下阵来，并不想因此事跟殷肃生了嫌隙。


    据说圣上料理几人时，殷肃并未出现，反倒是邹元送了几人一程。


    若怀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都没能看到殷肃身影，顿时气急败坏，猛踢地面两下，连带脚上拷着的铁链哗哗作响：“他竟连最后一面都不肯来送，真是枉费这几年的兄弟情分。”


    楚云擦了擦眼泪，泪眼婆婆的开口：“邹元，阿肃真不来了吗。”


    以他云城世子的能力，护住她与若怀不是问题，还是说殷肃压根没想救他们，他们是有一同长大的情分，怎会比不上他刚相认几日的父母。


    邹元立在二人面前，面无表情的点头：“不要为难阿肃，他不来见你们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当初你险些将他害死，若不是我及时将他带出，他怕早已丧命，如今你还指望他来送你一程。”最后一句，他是冲着若怀说的。


    转而又看向楚玉，一向嬉笑的脸此刻不苟言笑：“而你楚玉更是可恨，当初进谏的言语害死栗行之，让本想网开一面的玉宁公主痛下杀手。”


    闻之，楚云莫名一抖，瞬间泪流满面，她…她是无心的，她只是不想栗行之被黎可那个女人欺骗，她没想害死他。


    若怀不服，咬牙反驳，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还不是殷肃与栗行之先背叛主子，我与楚玉护主心切有何错？错的是他们，一个为了女人抛弃兄弟，一个认贼作父，害了我们大家。”


    邹元叹息，眼中满是无奈之色，阿肃今日不来是对的，不然还真是徒增烦恼，若怀油盐不进，已无可救药，一辈子活在玉宁不休不止的教导中无法自拔。


    几人被蛮力带走后，邹元瞬间红了眼眶，他在几人中武功虽是最弱的，也总受旁人欺负，可他有几分小聪明，便被主子分到了殷肃几人当中，几人平日对他确实照顾有加，尤其是栗行之与殷肃，平日他有什么错都被他二人抗下来。


    殷肃虽整日冷着脸，不愿与他搭话，可关键时刻，他总是向着他的。


    当年栗行之被主子行刑杀害时，他胆小不敢站出，如今每每想起心中都饱受折磨。


    如今殷肃受困，站在他们对立面，他不想日后再后悔，毅然决然跟随殷肃。


    他们几人到底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若说心中没有一点波澜那是假的。


    他闭了闭眼，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声呢喃：“你们好生上路吧，下辈子记得做个良人，不要再遇见玉宁公主了。”


    —


    “姑娘，外头有个自称是邹元的男子说是寻您有事商议，您认识吗。”


    门外响起小二的传达声。


    姜照离一顿，将杯盏缓缓放下，沉吟片刻：“认识，让他进来吧。”


    当初她再去寻他时，宋提司告知他已被人接走，看来接他的这个人便是殷肃。


    思索期间，小二已经领着邹元走了进来。


    他咧唇一笑，眼睛微弯，抱拳：“姜二姑娘。”


    姜照离微颔首，语气淡淡：“坐。”


    姜照离猜出他大抵是殷肃派来的说客，却并未点明，祥装不自知的开口：“邹小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事？”


    邹元坐下后，干笑两声，干脆开门见山：“不知姜二姑娘可还记得上次我在洛城养伤时，您谢我当初在姜府救你，我却说是受人之托。”


    “受何人之托，姜二姑娘不好奇嘛。”


    姜照离冷漠拒绝：“不好奇。”


    邹元笑笑，并无觉得不妥，继而道：“是殷肃，是他离开前特地托我照顾你。”


    他当时想拒绝，此事若是被抓回闽国，他定会没命，可他耐不住殷肃的请求。


    邹元将之前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与她说了一遍，姜照离却只笑了笑，不动声色的问：“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邹元闭了闭眼，心中微微叹息，看来这姜二姑娘对殷肃的憎恨不是一星半点，也不知今日谈话能不能消除二人之间的隔阂，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边开口边试探性的看姜照离的神情：“他…他前半生受了太多苦，都是迫不得已，不是有意骗你，至少从头至尾他都未想过要伤害你。”


    “你…你就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


    姜照离起身，背过身去，嗓音冷淡的不似真人：“邹小公子说完便便请回吧。”


    邹元一愣，苦笑一声，继而道：“不知姜二姑娘可曾听说过斗牛。”


    她自是听说过，当年斗牛很火，火到朝国，据说这是蛮族一带常有，将一头非常强壮的牛放入斗兽场，在将一人扔进去与之厮杀，若输了，非死即残，若侥幸赢了便是莫大幸运。


    不过是一些勋贵娱乐的把戏，丝毫不管旁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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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只是参与斗牛的人至今没有听说有活着出来。


    他与她说这个做什么。


    邹元：“殷肃一直都过着这种日子，也许哪一天死了也无人牵挂。”


    “我们都是被主子买去的不幸之人，从小便被折磨各种杀人法子，殷肃是我们几人中能力最强的，平时难的任务也都派给他去完成，有次不知为何他没有按照主子意思杀人，便被放至斗牛场中，险些当场丧命。”


    “那时，他才不过十五。”


    “他的确是带着任务接近你的，可却从未伤害你，就连上次罗城主下令包围姜府，也是殷肃委托罗城主为了保护你所至。”


    “难民破城是迟早的事，有闽国人在当中运作，阿肃怎会不知其状况，可这时罗城主却带来消息，说阿肃的亲生父母是云城城主，阿肃当场便拒绝相见，谁知罗城主让他与亲生父母相见为由从而应下保护姜府。”


    邹元叹息：“我身为阿肃好友，自不忍心看他堕落，事已至此，姜二姑娘如何选择都由自己做主，在下这便告辞。”


    邹元走后，屋内瞬间又恢复平静。


    姜照离心乱如麻，一时难以消化。


    他心疼殷肃的遭遇，却又痛恨他不与自己说。


    可与自己说了又如何，她能帮上他吗。


    —


    “等着，今日姜二姑娘便会来寻你，你只需吩咐守卫门口所有自称姓姜的女子来，让她……”进来二字还未说完，便见殷肃人影闪过，朝门口而去。


    “哎——”邹元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真是太不矜持了。


    若不是今日新的被他按耐住，他怕是早已出府门去客栈寻姜二姑娘。


    邹元摇头，随后跟了上去。


    两人匿在暗处静静凝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府之人。


    这一等便是足足等了三个时辰，眼看日落黄昏，门前依旧寂寥空旷，殷肃黑着脸，凉飕飕的眼神瞥了邹元一眼。


    邹元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使劲搓了搓双眼，迫切的希望那抹倩影到来，然而事实确是姜二姑娘确实没来。


    不应该啊，邹元挠了挠头，满脸不解。


    殷肃理了理衣炔，面无表情道：“速速搬去马厩。”


    邹元干笑两声，边后退边摆手，脸上透着惊恐：“别别，此事还有的商量。”


    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民女姓姜。”


    两人猛然一怔。


    殷肃愣神盯着，双眸柔的仿佛化作一滩水，仿佛吃了蜜饯般甜。


    姜娘子她…她真的来了。


    邹元拍了拍胸脯，感激的望向姜照离，好险，差点就跟马同吃同住了。


    守卫刚要进来通报，便跟殷肃打了个照面。


    守卫吓了一跳，险些跳开，结结巴巴的禀告：“世…世子，姜二姑娘来了。”


    邹元撇了撇嘴，以前怎么没发现殷肃这么藏不住事，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刻意等在这啊。


    殷肃祥装淡定的嗯了声，在守卫转过身后，那紧绷的俊脸瞬间松懈，唇角带笑的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