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岸将研究手册交给江映那天，下了一场大雨，雨声沥沥淅淅，硕大的雨滴拍在窗户上，发出嘶哑的哀嚎。


    江映的书桌正对窗外，昏暗的天，潮湿的雨，透凉的心，她稍显沉重地翻开了研究手册。


    这是一个非常厚的暗红色笔记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上面详细记录了江乔五年来对煞的研究，她把全部心神都用在了煞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无数个失败的实验，江映的手触及那些小字，心情意外地感到自豪。


    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大人，她的乔妹。


    通过研究手册，江映对煞多了几分认知，她在本子中看见了进化期三个字，后面打了个问号，想必是还没有进行验证。


    “如果真的存在进化期，那么度过进化期的煞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需要更多的数据。”


    江乔在旁边标注了这样一行小字。


    “关于种子和虫子的关系，我想，当种子汲取了足够的营养，破土而出萌发新芽后，虫子就会进行反攻，这是否是黑星所期望的结局？”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得到这块黑石板之前，我从未想过联盟会欺骗我们，然而它确实这样做了，或许那是当下安抚人心最好的办法。”


    “它想要做什么，毋庸置疑，我们都很清楚，没人能够忍受黑星的操纵与戏耍，人类注定不会甘于接受，它会那样做，可那样做是对的吗，我仍旧保持思考。”


    江映皱起眉头。


    这个“它”似乎指的并不是黑星，而是自由能力者联盟，联盟究竟想要干什么？


    研究手册的后面几乎是乔妹大段大段的独白，她知道乔妹有这个习惯，会将当下的思考及时记录下来，就像写日记。


    那么她发现了什么，才会写下这些文字，那块黑石板上记录着什么……


    江映眼神暗了暗，接着往后翻。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黄金石的存在，是黑星构建而成的世界里最大的漏洞，神奇的石头，它拥有强大的不可估算的力量，想要彻底掌控它，需要一点时间，我必须得到大量的黄金石，显然这很冒险，但为了研究，一切都是值得的。”


    “研究的方向是对的，煞能变回人类，只要……拥有更多的黄金石，尽管概率十分小，却仍然有希望，相对较好的结果，我产生了几分不甘心，将人类变成污染种是如此容易，而将煞变回人类则又是如此难。”


    “黑星的选择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是进化的方向，太讽刺了，原来竟然是这样吗，我们一直都是错误的，从联盟隐藏真相的那一刻，我就该猜到，我们从来不是被选择的那一方。”


    “为了那个没有被验证的方法，没有谁敢为此冒险，赌上的是整个终末地的人命，谁又敢保证黑星没有欺骗我们，它是狡猾的。”


    “黄金石质地坚硬，使用特殊的方法能够将其切割成粉末状，请注意，等级较低的能力者不要过于靠近，否则身体会承受不住，倒入50ml污水，混合搅拌均匀……”


    “我不擅长打游戏，所以进入终末地没有想过去寻找通关游戏的方法，玩家各自的分工不同，研究是我的工作，更是我的追求，当通关方法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想的竟然是掩藏它。”


    “先不谈论真假，这样的通关条件，必定让人类分崩离析，我不敢赌万分之一的概率……”


    江映顿住了。


    视线凝固在“通关条件”四个字上，心里涌起惊涛骇浪，通关条件，是她理解的那个通关条件吗？


    居然被乔妹发现了，她太厉害了。


    不过究竟是怎样的通关条件，会让她萌生出想要将其掩藏的想法呢？


    带着巨大的好奇，江映朝后面看，却发现后面没有了，这是最后一页，戛然而止。


    江乔的研究手册停在了这里。


    不，不对！


    江映睁大眼睛，注意到了中间不整齐的细小缺口，后面被人撕掉了，偏偏是最重要的部分。


    是乔妹吗，不可能，哪怕她提出过想要掩藏它，但乔妹不会选择撕下它，江映了解乔妹。


    她立即站起身，抱着研究手册跑了出去，连门都忘了锁。


    江映找到白岸时，对方显然早有预料，静静地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


    “看完了？”


    “对。”


    “里面的内容你也看过吧。”江映直接开口问，“为什么缺了一半，拿到就已经缺了吗？”


    白岸勾了勾唇：“看过，全部都看过，不然怎么知道治疗你的方法呢，江乔让我烧掉它，我没有，那天她半路回来了，要拿走手册。”


    “我还给了她，后来……后来得知她出事了，我去过微光基地，正好碰见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从研究室出来，我在他们的手里看见了手册。”


    “争抢中，手册断成了两半，他们溜之大吉了，我得到了剩下的部分，可他们却拿走了最重要的部分。”


    “他们拿走的不只有手册，还有江乔的研究资料、报告、数据……”


    “他们是谁？”江映问，但没有抱希望白岸会知道。


    白岸略显惆怅道：“他们啊，你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号，燃火者，我想，就是他们偷走了江乔的研究成果。”


    江映确实听过燃火者的名号，还在他们打出那个名号的晚上成为了现场的目击者。


    让煞变回人类的方法，他们的首领已经找到了，结果居然是偷来的方法……


    “他们想要干什么？”江映磨了磨后槽牙，“他们可不太符合救世主这样的存在。”


    毕竟与敌人合作，对自己人下狠手这种事，救世主可干不来。


    “救世主吗，也不太确切，我只能从他们疯狂的行动中去猜想通关条件是什么。”


    白岸懒洋洋地闭着眼睛：“绝对不会是什么太温和的通关条件，我不在乎，我想要的是将煞变回人类的方法。”


    “你的存在，便是江乔研究的成果，她成功了，终于有一点希望了……”


    白岸的表情仍旧那般懒散，江映却从他的声音中察觉出他内心的波动。


    “这是我的私心，留下研究手册。”


    ……


    江映的假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红月期使得白鸟基地变得更加繁忙，对于战斗人员上的需求大大增加，尤其是看不见月亮的暗影。


    每天晚上夜空都挂着火红如炽日般的圆月，那样耀眼，那样美丽，无人能欣赏它的美丽，无人能直视它的耀眼。


    唯有煞，从各个地方奔袭而来，再也没有躲藏在裂隙里，拼尽全力地去拥抱红月。


    外城区受到了煞的侵扰，联盟以及三大基地都加派人手赶赴受灾区，为了保证普通民众的安全。


    江映被派去了一个老地方，她曾经路过的地方——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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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天空上的“眼睛”更多了，以至于到了极其恐怖的程度。


    周柯戴着护目镜。


    由于人手不够，负责维修的人员只能分派到一个暗影，他需要重新搭建安全屋，而江映的任务就是驱赶周边的煞顺便保护他的安全。


    “嘶，头皮发麻的程度啊，幸好这边没什么人住，得小心点那些眼睛，被吸进去就麻烦了。”


    那些裂隙看似安安稳稳静止在半空中，实则时不时会移动一下，改变位置，某个瞬间可能就来到了身后。


    这也是为什么江映被派来保护周柯，基地认为她拥有高速移动的能力，能够避免裂隙的突袭。


    “确认一下，今晚的任务是巡查泽泽村的周边，确保煞不会突然进攻。”


    周柯敲着手机，上面传来村落里受灾的情况，这是一个老年人居多的村子，村里的年轻人都去过渡区打工了，能力者的存在极少。


    导致狂煞进攻时毫无抵抗力。


    在此之前，联盟已经派人前来统计了受灾情况，并进行了灾后人员的安置以及重建安全屋工作，周柯需要做的就是收尾工作。


    任务不难，难的是专心修建安全屋。


    周柯心有余悸拍了拍江映的肩，指了指离断水口稍远处灯火通明的一个村落，那就是泽泽村，掩在高大的树木之间。


    “先去那里吧。”


    “默默鸟。”江映呼唤着。


    蓝白色的胖鸟从森林里飞了出来，速度极快地降落在江映的头顶。


    “哨兵回来了，情况怎么样？”江映还有心情开个玩笑。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默默鸟凑近江映的耳边，“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周柯一脸问号：“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鸟语？”


    “说什么呢，我要是会鸟语还能拿英语无可奈何吗，我俩心有灵犀而已。”江映狡黠一笑，“默默鸟说里面一切安全。”


    “但是，周柯，巡查这种事我来就好了，你白天建房子也来得及，夜晚实在太危险了。”


    这是两人合作的第五天。


    作为暗影，江映领到的任务更为繁重，她的重心主要落在夜间巡查上面，白天还有雾构和空镜帮忙接班。


    江映得以找到时间休息。


    然而周柯可是从早工作到晚，甚至主动申请了加班，此人太恐怖了。


    简直是天选的打工人。


    江映上了一天夜班感觉自己都快把命交代在这里了，那种迷迷瞪瞪大脑已经昏迷还要强行开机去巡查的体验她不想体验第二次。


    “有加班费。”周柯命苦地笑了笑。


    他打开手电筒，走在前面带路，周柯对这边的路算是比较熟悉。


    第四小队里出外勤出的最多的当属他了，他也乐得到处跑，到处修房子，有一种充实感。


    “小心，别唤醒它们，这里可没有白刃。”


    言下之意就是被吸进去就出不来了。


    “没事，进去了逮一个煞问问门在哪里就行了，就是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脑袋清醒的煞。”江映亦步亦趋跟在他的后面。


    周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煞能听我们的话？”


    “……”


    “江映？”没有听到回答，周柯心里猛地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等等，他这乌鸦嘴，不会灵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