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不仅仅是买下船而已。


    她请来了经验丰富的船员和舵手，教自己各种远航的出海知识。


    她开始练格斗术。


    本来就短发的她，在做起这些事情时，简直像个随时准备征战的女战士，飒爽又坚毅。


    女儿被她完全迷住了。


    “妈妈！我也想学这个！”


    沉浸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中时，菲林就像焕发了新的生命一般，两只眼睛亮的惊人，像有火苗在里头燃烧。


    无论注视到谁，都会把人跟着点燃。


    菲林带着女儿一起学格斗术，她们在那艘被重新修葺过的大船上四处了解。


    艾斯默默看着妻子和女儿快乐的笑颜，眼神中有黯淡。


    他问菲林：“你要走了吗？”


    菲林看着海面。


    这是出发的前三天，海面波光粼粼，怎么看都是美好的景致。


    但菲林知道，大海的美丽背后，还暗藏着汹涌的一面。


    “抱歉。”她看着艾斯，暗绿色的眼眸，令人联想到优雅的大猫。


    哪怕已经和菲林当了十几年的夫妻，哪怕一直同床共枕，艾斯也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人的心门之外。


    他只是足够锲而不舍，足够坚持，才能拥有这样相处的时光。


    他本来以为，只要自己继续贴心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接近对方的心。


    然后一辈子就到了。


    但时间没能一下子就到他想要的那个终点。


    艾斯看着菲林的双眸，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手紧握着，被海风吹着时，他将手伸进裤子侧面的兜里。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他看着海面，喃喃自语了一声。


    从十几岁时，第一次见到琼开始，他就明白，琼是一阵风。


    而追风的人，只能看运气，是否能被风带着走一阵。


    菲林垂眸。


    “抱歉。”她试过做一个正常的妻子，但她行不来。


    闭上眼睛，脑海就会浮现远方的海，浮现那些未知的风险。


    艾斯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但这会儿眼眶里也浮现了湿润。


    “琼。你爱过我吗？”


    他看向自己爱了十几年的妻子，声音颤抖。


    菲林站得笔直，看着海面，暗绿色的眼眸眨了眨，缓缓看向艾斯。


    “什么是爱。”


    如果爱是艾斯对她那样，她的确做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从前孤单了很久的感觉。所以当有人来走近她，她生出一种想要尝试的好奇。


    这种好奇推动着她，一步步在二十岁的时候，接受了艾斯的求婚，组建了家庭。


    她成为了一个妻子，成为了一个母亲，成为了一个符合社会潮流的“正常人”。


    她让自己融入到了一个以家庭为单位的群体中。


    但她在这方面的义务，显然尽的还不够好，不够投入。


    比起艾斯，她的热情淡薄的像一杯水，远不如对方的浓烈。


    “艾斯，我们可以……”


    她要开口说的话，被艾斯打断。


    这个总是温柔到对菲林百依百顺的男人，后退了一步，脸微微侧着，腮帮上的咬肌颤动，嘴唇也微微颤着。


    “我知道了。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抹了一把脸，像是把所有的不确定和情绪都抹了下去，挤出一个微笑，又恢复了绅士。


    “马璐还小，不然我和她就能和你一起走了。”


    他摊开了双手，耸了耸肩。


    “琼，我知道你有你的野心。我没法和你一块儿，不过…我和马璐始终是你的家人，出去看看，累了回家。”


    菲林沉默着看他：“艾斯。”


    艾斯后退一步，竖起手掌，像是怕菲林说出什么伤人和拒绝的话，笑容变得勉强。


    “如果不舍得我，就给我一个拥抱吧。”


    菲林沉默上前。


    艾斯张开手臂，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他看向了海岸线，无声蹭了蹭菲林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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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除了成全，他不知道还能为琼做什么。


    ……


    伯爵夫妻俩来找过菲林，极力反对她出海。


    艾斯拦住了发怒的夫妻俩，拉他们进书房长聊了一番。


    从书房出来，伯爵夫人擦了擦眼泪，走去找菲林。


    “琼，你总是让我担心。”


    她以为给小女儿找到这样一个好的体贴的丈夫，就能永远对菲林放心。


    可事实证明，有些事情无法被完全阻止。


    “我当初就不该让卡恩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会。”


    伯爵夫人后悔。


    菲林注视着她，纠正：“妈妈，他是我的挚友。认识他是我的荣幸。”


    她不能说哪种生活方式不好。


    只是她不适合，无法完全适应融入其中而已。


    而卡恩作为一个挑战着世俗常规的人，让她看到了一种存在的例子。


    ——原来人可以叛逆一些。


    这种叛逆对身边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伤害。


    她没有去抹平伤害的能力，只能沉默。


    伯爵夫人亲了亲菲林的脸颊。


    “我的孩子，你是上帝送来折磨我的。我都老了，还要为你操心。”


    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上流世界的淑女，选择这种类似野人的生活去出海的。


    菲林几乎让她和丈夫成了笑柄。


    但伯爵夫人依然爱她的女儿。


    “艾斯都支持你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打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以为我能改变你。琼，你明白的，我们都爱你。”


    伯爵夫人依旧喜欢华美的衣服，和另外两个女儿经常参加各种聚会，但她在心中，一直为自己的小女儿保留着一席之地。


    菲林抱紧了自己的母亲。


    “谢谢你们。”


    菲林终于走了。


    她成为了那艘大船的新船长。


    她抛下了前半生的过往，迈向后半生。不知道是对是错，只是知道得走过去了，才明白那里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