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和榆乐是不同行业内的龙头企业，两者本该没有直接的业务往来或正面竞争。


    但因为榆乐旗下运营有虚拟偶像卓群的IP，升级换代的AIdol面世，两家的业务范围开始交叉，榆乐凭借AIdol可以直接挑战云图计算机龙头的地位。


    为了体面，大企业之间的竞争很少摆上明面，至少在公开场合，不会毫不遮掩地批评或质疑对家公司。


    然而尚相卿身为计算机行业的领军人物，他公开质疑AIdol有权威性，直接引发专业人士对AIdol进行全方位的审判。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和恶意揣测，榆乐不能放出AIdol的后台数据，也不能自降身份一个个发表声明去做解释。


    为了化解卓群身上的舆论压力，榆乐只能将压力给到节目组，要求他们通过剪辑手法，用镜头语言去向外界作出解释。


    就比如说，观众质疑卓群是AIdol项目组的喇叭，他并不能自主与外界交流互动，自主完成类人对话。那么，节目组就在《心电有约》中播放中控室的镜头，力证项目组没有操控卓群的作答和互动。


    对此，观众并不买账。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观众就会觉得AIdol联网，项目组完全可以远程操控镜头中卓群的一举一动，以掩饰AIdol的机器特性……


    《心电有约》播出两期，侧重全在展现卓群，节目的偏颇不仅没让观众信服，倒让不少路人开始心疼起尚安然的镜头少。


    对此，尚安然也不过是在评论区轻飘飘地安慰自己的粉丝一句：【一回生二回熟，在恋综背景板我业务熟练，大家又可以剪女友视角的互动视频啦（笑.jpg)】


    《先声夺人》在年前完成了最后两次节目录制，毫无意外，卓群稳稳晋级。节目未播，榆乐放出录制路透仍不能挽回卓群的口碑，不得不开始用其他手法来回应和打消外界的质疑。


    二月初，榆乐放出卓群的线下活动时间表，他们竟在筹备粉丝见面会。这代表圈外人士也有机会和卓群直接交流互动，见面会安排了签售环节给众人检验卓群的机会，暂时减轻了AIdol的舆论压力。


    就是不知道见面会的现场，那些闻风而来的人要如何拿着放大镜，去挑剔和强调卓群的“瑕疵”。


    卓群粉丝见面会的消息公布不过半小时，尚安然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好妹妹，你的男主角还没定？”


    尚安然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些，然后才漫不经心道：“还没呢。”


    “原本看你开出的条件不错，我是打算答应让卓群出演男主角的，但是……”


    她拖长尾音，故作为难：“但你也知道，最近卓群的口碑不太妙，我能理解你想为卓群争取跟多资源和曝光的立场，但我的全副身家都投进了《月下仙》里，未来的每一步都得慎重啊。”


    对方被气笑了：“你的全副身家？”


    “是的。”尚安然理所当然道，“没有划在我名下的，只能算是家业。云图的确有钱，进不了我的口袋我没本事花。”


    “敢问尚大小姐想开什么条件才肯把《月下仙》的男主给卓群？”


    尚安然听懂了弦外之音，忍不住勾起嘴角：“我让宁宁直接带着合同去找你，能同意我的条件你就直接签。”


    对方正了腔调，公事公办道：“行，你让她直接来榆乐找我。另外，我要求余羡也出演这部剧。”


    尚安然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让余羡去给卓群作配角，他能同意？”


    “前辈对后辈正常提携而已，友情出演，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尚安然无所谓地挑眉：“余羡没问题的话，我也没问题，我还有广告拍摄，回聊。”


    挂掉电话，谢盛宁就凑了过来：“榆乐那边松口了？”


    她掰着手指数数：“榆乐的古装妆造团队、摄像灯光，还有后期，真的都能给我们用吗？”


    “余羡和榆乐的合约是不是快到期了？”尚安然突然一问。


    在谢盛宁思索回忆时，许念开口：“应该还有一年半。”


    尚安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沉吟道：“难怪榆乐打算让余羡给卓群作配，看来他是打算粉丝提纯，榨干余羡最后的价值，拿余羡来为卓群打开影视知名度。”


    她的视线在谢盛宁和许念的身上来回游移，直到把两人看得心里发虚，她才开口：“你们俩谁有兴趣多带一个艺人？”


    “等《月下仙》开机，余羡进组期间，可以试着去私联余羡，看看能不能把他签到鸿升。”


    鸿升影业是尚安然名下的传媒公司，现在只有她一个签约艺人，但为了做业务切割和申报个人税务，她又注册了个人工作室。


    尚安然打算签新的艺人是好事，但谢盛宁和许念的反应却相应地不够积极。


    谢盛宁嘟嘴不满：“我是安然唯粉，婉拒，不约！我怕带入个人感情直接把余羡冷藏了。”


    她能争取到的资源，当然都得捧到尚安然的面前！管他余羡拿了什么影帝，那也不能分掉鸿升的蛋糕。


    许念为难地挠挠脸颊：“可能余羡还没签鸿升，我就已经离职了……”


    她早答应过尚相卿，明年会回云图继续干项目。


    “在职期间，我可以试着去接触余羡，看看能不能谈妥签下他。”许念尴尬地笑笑，“但是我之前没干过这种活，不确定能行得通。”


    谢盛宁也跟着许念退步，但退得不多：“我倒是可以帮念念出出主意，但是我可不想和他有直接的接触。”


    尚安然皱皱眉，没有多说什么：“行，那你们配合着来吧。尽量争取，要是余羡有其他规划也不强求。”


    规划好未来工作重心的大致方向后，谢盛宁按计划，拿着新合同去榆乐找人。尚安然和许念则是乘车前往摄影棚，按行程拍摄星光站的广告和宣传物料。


    星光站是基于许念开发的爬虫，云图进一步完善和修改一个社交平台，它强大的信息抓取和汇总能力，是吸引明星入驻以维护和巩固粉丝的全新平台。


    云图拿到许念的授权和爬虫源代码后，以最快的速度配备了项目组，同步开发了互联网端和手机端，勉强赶在《心电有约》热度最高点推出。


    尚安然和卓群这两位长期占据热搜榜的话题人物，是星光站的首批驻站明星。


    之前尚安然独有的个人页面经过系统升级，网页后台数据被导入星光站中，她的粉丝无需注册便能登陆星光站，云图还贴心地送了跟随尚安然转站粉丝大礼包，也算是星光站代言人的粉丝福利之一。


    相比之下，卓群的粉丝就十分眼红，尚安然的路人粉更是后悔没有早点注册成为尚安然网页的粉丝。因为他们太需要星光站这种平台，来帮助他们收集和分析正主有关的新闻和帖子，尤其是一直忙于和各家粉丝舌战的咩咩。


    哪怕某些明星没有入驻，用户也可以用星光站的搜索引擎检索，只不过某些功能不对用户开放罢了。比如检索词条和星光站页面个性化等功能，但这些全在尚安然粉丝的转站大礼包里，还能免费无限期使用！


    后续入驻星光站的明星艺人，则可以选择和云图谈条件，免费入驻，但他们给粉丝开放不同功能则是付费的。甚至不同社交媒体的数据展示区和联接区也需要付费排列，如果社交媒体不给星光站付费，他们的板块便只有犄角旮旯。


    星光站吸走了娱乐圈活跃的粉丝用户，而用户重新引流进回其他平台，则会被页面排版所影响，这让普通社交媒体不得不乖乖付款，在星光站争取一个显眼的位置引流。


    星光站作为一个小众社交平台，成功拿捏了粉圈规则，用户免费注册，但需要入驻方和市面主要的社交媒体付费，从而上线之初就实现了盈利。毕竟赚大企业的钱来得更快，各家娱乐公司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星光站被吸走活跃粉丝，导致粉丝爬墙。


    作为云图集团的后台大小姐，星光站的首位使用者，开发者选定的代言人人选，尚安然靠着星光站的上线，将平台上线的红利一个人吃光抹净。


    而且星光站拿到了《心电有约》的冠名权，尚安然在后续的录制中有了更高的话语权，甚至她能要求节目组重新调整未播出的节目镜头占比，合理地要求节目组给她恋综女主角该有的待遇。


    时间很快来到恋综的第二次录制——卓群粉丝见面会。


    同天，《月下仙》官方也公布了组训，光是尚安然、卓群和余羡这三个名字摆在一块，眼尖的网友就能顺藤，挖出剧组几乎都是榆乐的顶尖团队，除了导演和编剧。


    出品方是鸿升和榆乐，但鸿升在前。此时网友还以为是按首字母顺序排序，只有业内人士才知道，鸿升的名字在前是因为鸿升拿到了出品话语权。


    看起来《月下仙》是榆乐用自家资源来为卓群和余羡筹备的剧，尚安然仍是点缀在侧的鲜花，但实际上话语权在鸿升影业手上。榆乐是拿资源和尚安然求合作机会，后期剧集开播的分成比例也是鸿升占大头。


    “恭喜卓老师，今天的粉丝见面会很成功。”


    签售环节，尚安然最后一个进场。她将捧花轻轻放在桌面上，朝卓群灿烂地笑：“我在台下看你发光发热，也见到不少咩咩受你感染而热泪盈眶。”


    “卓群老师真的很棒！”


    卓群望着她许久才开口：“好久不见，安然。”


    沉静无波的蓝眸没有情绪翻涌，此刻的安静更让人心颤，像是他无声的控诉。


    “安然和其他的合作者是不是私下也不联系？”


    不等尚安然给出答案，卓群根本停不下嘴里的抱怨：“合作期间，我也算是你明面上的男朋友，不能算是其他人，不是吗？”


    “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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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安然也不知道为什么AIdol的感性认知从哪里来，但在镜头前，她习惯性找补：“我们不是也打过电话吗？”


    没有《心电有约》的录制任务，卓群的行程表被榆乐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24小时无休，两人有什么可联系的？但卓群却不这么认为。


    他直勾勾地盯着尚安然问：“如果安然不会主动想我，那我是否可以主动联系安然？”


    尚安然不喜欢没必要的社交行为，但在镜头前，她只能笑着说：“当然，我也很想了解卓群老师的近况。”


    “你最近过得怎样？”


    卓群无声地笑了，他自然能看见近期的网络热议，但他只是AIdol，谈什么感受都是虚的，不过他知道现在自己应该为尚安然的关心而高兴。


    所以他选择起身，隔着桌案和花束，低身环抱住尚安然：“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


    尚安然愣住，她没预料到卓群的举动，但心里却不算反感。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卓群的后背：“走吧，见面会结束了，我接你回去。”


    “刚才在台下，你身边的人都没注意到你吗？”卓群起身放开尚安然，突然问她。


    尚安然摇摇头：“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而我一直坐在后排，没人注意到。”


    “我注意到了。”


    卓群扬起最大弧度的笑容：“我知道安然是为了我专程而来。”


    这话说得没错，她的确专程为卓群而来，但和咩咩们的出发点不同，她是为了节目录制，跟着卓群的行程飞来C市。


    现场交给工作人员，尚安然按台本上的安排计划，接卓群离开。


    恋综喜欢复刻小说情节里的甜宠套路，《心电有约》也不例外。


    和卓群离开见面会现场后，他们打算在C市有名的夜市逛逛，营造话题明星情侣偷摸出来约会的情节。只不过开车的人是尚安然，因此颇有种尚安然领错了霸总定位的错觉和荒诞感。


    尚安然停好车后，她实在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笑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笑场了，辛苦后期工作人员记得剪掉。”


    卓群侧头看着她，虽然无法理解却选择包容。至少此刻，尚安然因为荒诞感而发笑，是以认清卓群非人为前提的，她不再混淆。


    和卓群的交往互动中，她心中清楚明白对方是AIdol，而没有把卓群当成同类，模糊了双方的边界。这就像许仙知晓白素贞的真身后，许仙仍坚定地选择白素贞一样，先后的两种心态全然不同。


    卓群不希望尚安然把自己当成人类来相处，尽管他一直在模拟人类的行为方式。


    “走吧。”尚安然本人都没意识自己的心态转变，她收拾好状态后下车。


    “卓群，你能吃东西？”


    出发前，尚安然又不确定地小声问了一句。


    卓群眨眨眼，毫不避讳地说：“为了最大程度上完成拟人化，我会像人类一样咀嚼和吞咽。”


    “人类的消化系统在生物学上被定义为外环境，我也一样，吃下去、存放、排出，都在一个独立的外环境中进行，并不会影响我的能量供应链。”


    “我指的不是吃这个动作和流程，AIdol项目组给你整个容器，模仿吃喝动作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尚安然和卓群并肩行走，两人熟络地聊着天，手也不自觉牵在一处。


    “我是指吃东西的感官体验。”


    “酸甜苦辣，如果没有亲自尝一口，光靠文字描述如何能模拟出人类的味觉？你怎么知道食物是什么味道？”


    她陷入回忆中：“小时候我生病住院，忌口辛辣，那段时间我怎么都记不起来最爱的火锅是什么味道。嘴巴里全是药的味道，吃食也十分清淡，我躺在床上，越是去回想火锅的味道，越是想不起来。”


    “还有，我以前经常听说折耳根，也看过不同美食博主的描述，始终无法想象出折耳根是什么味道。当我克服心理，真的吃上一口，我只觉得那从来没有试过的味道，如果没有亲自尝过，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折耳根的味道是什么样子。”


    她皱着眉，完全不愿意去回忆。


    “你的内在驱动来自于人类的文字结晶，你能找到对酸甜苦辣的各种描述，甚至你也可以作出吃到相应味道的反应，但你会如何去理解味觉呢？如果没有味觉体验，而你又不靠饮食摄取能量，那么设计你吃东西是不是有点多余？”


    AIdol项目组一直尽可能地将卓群打造成一个真假难辨的仿生人，他们是站在人类的角度考量卓群够不够“真”，从来没有人站在卓群的角度，去考量卓群如何看人类世界，他能不能理解自己在干什么。


    “我并不能理解，酸甜苦辣对我来说，只不过是用来描述的一串串代码。”


    卓群偏头注视着尚安然：“或许今夜安然可以试着描述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