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圆圆姐的叔叔婶婶，喂饭都轮不到陈落了，圆圆姐的妈妈把做好的面条在破壁机里打碎，叔叔婶婶都是勤快人，婶婶马上去把床摇起来一些，叔叔开始给大哥喂饭，陈落交代了一下喂饭的注意事项。


    看了看实在也没啥事干，陈落就拿了一个脸盆，用酒精兑了点水，用一个新的抹布，开始给全屋做消毒。


    刚喂完饭，陈落说先别把老人放平，让叔叔婶婶陪老人说话，让老人消化消化。别说，老人吃的还真不少，陈落一下子没看着，就吃了一碗。陈落去洗完抹布，回来一看一碗面糊吃完了，叔叔还打算盛第二碗给他哥。陈落吓了一跳：“啊，一碗全吃了？不能再喂了，可不能再喂了。喂半碗就差不多了，已经多了。”


    喂饭的叔叔看着陈落，有点生气地说：“这哪够啊？这么小的碗，几口就没了，我哥这饭量，至少得两碗起。吃这么少，那是想饿死人啊。”


    陈落噎了一下，这人果然像婶婶说的脾气不好了，陈落准备解释一下，婶婶在旁边已经开口了：“大哥刚开始吃饭，吃太多了不好消化。”


    陈落赶紧接着说：“是的，叔叔的肠胃还在恢复期，所以要循序渐进。”


    老人还是觉得不合理：“这一点儿饭不可能有问题，我还觉得不够呢，这面条多好消化啊，你们就是瞎担心。”


    陈落也是无语了，好在婶婶和圆圆姐的妈妈都帮着她说话，不让再喂了。


    陈落让两个老人陪着自己大哥说说话，半个小时后再放平，让老人睡觉。她自己去洗碗了。


    主要就是叔叔婶婶在说，老人听着，有时候被问得烦了，就“嗯”一声。


    到了半小时，陈落把床放平，叔叔婶婶也告辞了，让老人好好休息，说明天再过来，老人这时候说了一句：“别来。”


    老人的弟弟听到这句话，觉得他哥又在找他出气了，感觉马上又要炸毛了，眼睛都瞪圆了。


    “你为啥不让我来？！”


    “路远，天冷。”


    两句话同时从兄弟两人口中说出来。


    弟弟突然一下子气势就软了下去，脸上的肌肉全部松弛了。房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弟媳赶紧接话：“咱哥就是担心你呢，你总是骑自行车，快70岁的人了，这么冷的天，还下过雪，骑个自行车，就是让人担心，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坐地铁吧，咱哥也就不担心了。”


    陈落以前就听说圆圆姐这个叔叔非常固执，是特别特别守旧的那种人，不愿意尝试也不愿意接受新事物。他去哪里总是骑自行车，不愿意坐地铁，因为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快70年，所有的大街小巷都清清楚楚，从小就骑着自行车到处转，到了现在依然是这样。


    还有他就是不愿意用手机，家里一直有一部座机，孩子给买了手机，在家不看，出门也不带手机。有时候回来晚了，大家都担心，因为无法联系到他。这种事发生过好几次了。有一次就是骑车去大哥家看大哥，结果回去晚了，全家人都担心的不行，圆圆姐在北京都知道这件事，当时所有人都在找他。


    后来才知道是自行车坏了，她叔叔推着车子走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修车铺，修好了付钱没有手机，没法用手机支付。他叔叔给人一张整钱还找不开，折腾了好久。后来圆圆姐的爸爸知道他到家了，知道原因后特别生气，打电话把他骂了一顿，让他出门必须带手机，


    当时叔叔嘴上答应得挺好，但是出门该不带还是不带，能把人气死。


    这几次他和他老婆来医院，两人一个骑自行车，一个坐地铁，他就是不愿意坐地铁，从他家到医院路程比较远，要骑40-50分钟，前几天又下了雪，地面有些湿滑，婶婶劝他也不听，劝多了还发脾气，只好由着他去了。


    老人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弟弟的犟脾气，担心他骑车有危险，所以不让他来了。


    弟弟听见大哥说的那句话，也想到了，听见老婆说的让他跟她一起坐地铁，停了几秒，倔强的性子妥协了，从鼻子里发出“嗯”，然后迅速转头出了病房，都没跟圆圆姐的妈妈打招呼。


    弟媳连忙跟嫂子道别，小跑着追上了他。


    陈落送了出去，可是两个人走得太快，没追上。


    没过几分钟，圆圆姐回来了。


    圆圆姐拎着煮蛋蒸蛋器，还有在超市刚买的可生食鸡蛋还有一些有机蔬菜。


    她看见她爸爸睡了，就把东西轻手轻脚的放好，让妈妈先守着爸爸，然后把陈落叫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小声说：“我叔叔婶婶来了，我爸骂他们了吗？”


    陈落说：“没有啊，怎么了？”


    圆圆姐说：“我刚才看见我叔叔了，眼圈都红了，走得飞快，他没看见我，边走还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吓死我了，我以为我爸出事了，我正赶紧准备叫他，就看见后面我婶婶给我使眼色，我就赶紧装着没看见过去了。我想这肯定不是我爸身体的事，我就寻思着我爸把我叔叔骂哭了，我还想着我叔叔那么坚强的一个硬汉，脾气那么暴躁，居然也能被骂哭，我叔叔以前可是练拳击的，就没人见过他哭过。”


    陈落默了一下。


    这两个人都已经是70来岁的人了，兄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家庭困难吃不上饭，到上学工作，各自结婚生子，虽然都有了自己的小家，虽然两个男人都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兄弟两个内心深处的感情是真的很深啊。哥哥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弟弟感受到了，于是绷不住了。


    陈落把叔叔婶婶来了之后所有的发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听完，圆圆姐眼圈都红了。不停地感叹着：


    “唉，我爸就是这样的人，面冷心热，对家里人都可好了。”


    “ 唉，那他为啥还不理我啊。”


    “不过，他都把我叔叔当出气筒了，所以他也不想和我生气，也想努力转移火力，对吧？”


    “那，你说他啥时候能原谅我啊？”


    陈落看着圆圆姐碎碎念，笑着说：“别担心啦，肯定很快就好了，叔叔他多爱你啊。”


    圆圆姐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他特别爱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陈落心想，每天晚上你爸都把所有要解决的事全部放到后半夜，就为了让你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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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又不好说，说了好像在抱怨自己有多累似的。


    于是，陈落来了一句：“这还能看不出来啦，我的眼睛就是尺。”


    圆圆姐哈哈大笑。


    下午圆圆姐和她妈妈忙活着给老人蒸蛋羹，榨果汁，圆圆姐还买了南瓜和红枣，准备打米糊给爸爸。上网一查，发现还得买山药、枸杞、黑芝麻、莲子、百合、花生、大米、小米、红豆等等一大堆食材。这些都可以打成糊喂给她爸爸，圆圆姐准备第二天下午再去采购。


    圆圆姐看着爸爸吃完饭，让陈落陪着她爸，送她妈妈去对面宾馆休息，原本她妈妈要回家做饭，第二天再过来送饭，刚才圆圆姐的叔叔婶婶打电话过来，说要第二天给大哥送牛肉汤泡饭，做好后再过来用破壁机简单打一下。


    婶婶说叔叔从医院出来，直接骑车就先去回民街买了最好的牛肉，现在已经把牛肉炖上啦。


    圆圆姐送妈妈出去时，走之前，还温柔的跟爸爸说：“爸爸，我去送妈妈，马上就回来，你乖乖的啊。”


    依然是无人应答。


    不过圆圆姐显然已经习惯了，也没有难过或者生气，依旧笑咪咪的拉着妈妈走了。


    圆圆姐一走，陈落伺候着老人解手，又让老人简单的刷牙漱口，还拿脸盆给老人洗了洗了手和脸，又换了个洗脚盆，给老人洗了脚。


    这些事做完了，圆圆姐也回来了。


    圆圆姐看到陈落已经把这些事都做完了，特别高兴，说：“陈落，你太好了，这些事都干好啦。你现在赶紧睡吧，一会半夜还得起来呢。”


    陈落躺在沙发上，一时半会却睡不着，她定了明天晚上去自己上辈子家乡的火车票，想再去原来住的地方看看，想再找找自己的爸妈。


    其实她早就往物业打电话确认过了，也打电话给爸妈单位，都查无此人。但是她还是不死心。


    其实她一直不敢面对，总抱着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不愿意去面对，所以一直没过去实地考察。总觉得没有亲眼看见，就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但这两天，她每天照顾圆圆姐的爸爸，就特别想念自己的爸妈。她从来从来没有这么照顾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别说伺候上厕所了，就是洗脸洗脚也没有过。小时候她每次洗脚还是爸妈给她端水拿毛巾。


    她每次伺候圆圆姐的爸爸时，她总会下意识把圆圆姐的爸爸当成自己的爸爸，她每次耐心的给圆圆姐的爸爸洗脚时，就在想：这就是我的爸爸十几年后生病的样子，到那时候我就会这么伺候他。好像现在她做的越多就越能弥补心里的内疚。


    很晚陈落才睡着，几乎没睡多久，闹钟就震动了，陈落马上醒了过来。醒来后还有点迷瞪，去洗了一把脸，回来她一看，圆圆姐也是迷迷糊糊的刚睡醒。嗨，圆圆姐这值班真舒服，主打一个睡觉。她让圆圆姐赶紧躺在沙发上继续睡，她坐在床边守着老爷子。


    老爷子这次没怎么折腾，就小便了一次，让陈落稍微给他翻了翻身，就睡着了。看来老爷子是渐好了，吃饭吃的也很好，精神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睡眠也多了。陈落于是也靠在椅子上开始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