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烈颤颤巍巍地下了车，一脸惨白的望向了坐在VIP休息室饮茶的赵辛野。


    他的腰背笔挺，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与慵懒，那份从容是他们这些市井小商贩向来学不来的气质。


    董磊觉得自己如今再看赵辛野，只觉得他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跟自己从来不是一个阶层的。


    “你……”董烈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两步，还未说什么，正好一个下人拿着赵辛野的那张卡片回来了，恭敬地叫了一声“赵先生”。


    赵辛野伸手接过后便放在了内袋里，他的手指修长，夹着卡片的动作颇为迷人，周围的视线忍不住朝这边投来。


    “赵、赵先生，我我我那个……”董烈急忙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可是因为太慌乱说话都打了结。


    赵辛野闻言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端起了桌案上那杯热茶，轻轻地吹了一下，品了一口。


    待到茶香在喉间融化，他才淡淡道：“有事？”


    “也、也不是，”董烈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声音都在打着颤，“赵先生财大气粗，我、我我家就是个做租车生意的，为什么赵先生要……”


    是了，这个beta竟然是首富之子的话名下的豪车肯定不少，为什么会到他们那里租车呢？


    他们家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人吗？


    而且这个beta几乎是点名道姓的让他来做司机，难道……


    “你叫董烈是吧？”赵辛野再度问道。


    董烈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说话了。


    赵辛野将茶杯往外一递，在他身侧侍奉的下人赶忙躬身接过。


    他将手自然地搭在了膝盖上，身体后仰，轻笑道：“你觉得我为什么找你呢？”


    他的嘴角勾起，眼神却是冰冷的。


    董烈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隐约间嗅到了他身上带着的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小尹的信息素。


    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先前所有的疑问全部串联成了线，跪在地上的董烈几乎抖成了筛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定要自己来做司机……


    原来是因为这样。


    小尹是他的女人。


    董烈害怕的想，这种阶层的人弄死他们家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赵辛野见他明白了因果，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就要走，可是他刚迈开脚步，却被某人拉住了脚腕。


    赵辛野回头，只见董烈立刻跪拜在地，带着哭腔道：“赵先生，没有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手下人不懂事，我、我回去就去查！……”


    董烈跪在地上颤巍巍地解释着，但是赵辛野却没有看他，只是沉默地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


    待到灰色的烟圈消匿与半空，赵辛野才缓缓道：“给你三天时间。若三天之内你给不了我满意的结果的话……”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了。


    嘴角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董烈赶紧保证道：“我立刻处理！肯定让您满意的！”


    赵辛野没有理他，径直往出口走去了。


    .


    在进入电梯前赵辛野落下一句“不用跟了”后，跟随着的下人才纷纷止步。


    赵辛野一个人站在封闭的电梯里，望着镜子里反射着的自己的脸，后知后觉的背后出了些冷汗。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说要死了。


    这个逼装的……自己都佩服自己。


    他觉得最幸运的事情在于自己的手机跟着自己一起传过来了。


    虽然上面很多社交数据丢失，但是自己编写的软件和曾经搜罗到的信息还能使用。


    尽管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个“许生”是什么人，但是世纪中心商厦他在做经理的时候来过，听别人说这里是那位神秘首富的产业。


    那时他调查过这里的股东，股东名字是空白的。


    至于江华市那位神秘首富……


    据说这人年轻的时候风流债满天下，但好在那个老头还算有责任心，给每个私生子都有一张身份卡，以便以后寻回。


    赵辛野在现实那次被秦译“羞辱”过后便背地里用了些手段拷贝了秦译身份卡的数据。


    他当时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用，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以后可以成为攻击秦译的武器。


    然后现在……


    秦译的身份真香啊！


    所以这个世界里面秦译还真的没有被认养回去？


    怪不得看得顺眼多了！


    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啊！


    赵辛野原本兴奋的思绪在想起这个世界的秦译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原来他真的没有被认回去。


    就这样他还借自己十万。


    对普通人来讲，十万真的不是小钱。


    赵辛野没来由的又想起裴言几小时前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了。


    还有那混乱旖旎的梦境。


    在想什么呢赵辛野？他自嘲的笑了笑。


    Alpha喜欢omega，天经地义。


    在电梯还在上行的时候，赵辛野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车行的退款短信。


    希望他们对小尹也这么好。


    他昨晚连夜做了小尹信息素同样味道的香水，希望能给小尹多些保护。


    毕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孬种。


    等到电梯到达顶楼，赵辛野轻车熟路的跟着人群进入了会场。


    商厦内部和他之前印象中的差不多，现实和这里大体还都是相同的，赵辛野有时候都会以为这个时空真的是8年前的那个时空。


    但是顶楼与赵辛野印象里的完全不同。


    顶层是一片室内花园，天花板是透明的玻璃，温和的日光伴随着白色的花瓣洒落而下，七里香开满了整片苍穹。


    赵辛野仰面看着这片花海，一时有些晃神。


    在年少的时候裴言曾经问过他，如果分化之后想要什么味道的信息素。


    “我不会分化的，很早以前他们给我测过，我就是个beta。”赵辛野道。


    “哎呀，就是幻想一下嘛辛野~”裴言撒娇道，他说完先自顾自道：“我希望我的信息素是草莓小蛋糕的味道，嘻嘻嘻嘻……辛野，你呢？”


    赵辛野架不住他不断的追问，思考了片刻，最后道：“花香吧。”


    裴言当即一愣：“哎？”


    其实赵辛野也不知道当时他为什么会那么说。


    他总觉得在他为数不多的美好又模糊的记忆里，总有一片雪白的七里香花海。


    其实也说不上为什么，但是他就是感觉这种场景会让他觉得心安。


    可惜赵辛野的喜欢一向很淡，既拿不出手也不值一提，不多时他便收回了视线。


    赵辛野很快在会场内找到了王益民。


    后者见到他很是惊讶，似乎没有料到他真的能进来。


    “王叔邀请我，我怎有不来的道理？”赵辛野笑道。


    王益民见他这幅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的好感更甚了。


    他拍了拍赵辛野的肩，故作关切道：“那天晚上之后你还好吗？当时你状态不好仓皇离场，我很是担心呢。”


    赵辛野心说你担心个鬼，你自己那个倒霉侄子在自家庭院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


    但是他面上却一点不显，只是做出了一副谦逊后辈的模样，客气了几句。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王益民慈祥地笑道，“我听说今日花园主也会来，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像我这样的一个老爷子呢？”


    他说着笑了起来。


    赵辛野没表态，只是微笑。


    昨日从抑制剂里查出了波啡尼药物后林少清又带着他做了一次复查，最后发现虽然里面还有波啡尼的成分，但是含量合规，倒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波啡尼在我国产量极低，主要靠从B国进口，价格堪比钻石，不过目前没发现它有什么作用，现有研究资料也很少，只知道少量摄入对人体无害。”


    “我也不清楚康宁的老板加这么贵的东西做什么，除了拉高成本以外没什么大用。”


    这是林少清的原话。


    但是赵辛野始终觉得这个花园主不简单。


    他调查过，在这个世界，不止是在江华大学内部，几乎所有高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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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办公楼都只售卖康宁的抑制剂。


    这些地方又有个共性——人口密度高，人口流动性低。


    康宁药业的价格是其他抑制剂价格的四倍不止，这样暴利的情况下垄断会天然形成吗？


    抑制剂里面的波啡尼的存在对此真的没有什么推动作用吗？


    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现实世界的那位神秘首富和这个世界的花园主“许生”应该是一个人，但是他总觉得康宁这种操作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他曾经在哪里听见过波啡尼的作用。


    “哎呦，这不是王大画家吗？”就在赵辛野走神的片刻，一个穿着孔雀蓝西装的男人在看见王益民的时候便热情地走了过来，顺手将自己手里的酒杯递给了赵辛野，让上前给了王益民一个拥抱。


    赵辛野看着自己手里被喝了一半的红酒，捏着杯脚的手指慢慢屈起。


    他不动神色的将心里那点不适强压下去了。


    那二人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几番寒暄后，那个男人又委托王益民再帮他画几幅画，王益民欣然答应，二人便又说起了花园主的事情。


    “……我远远见过几次，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可惜之前一直没有说过话。我这次就想和他谈个项目，要是他能投资我们公司就好了。”


    男人的话语里带着对那个花园主的仰慕，他说着自然地回头从赵辛野手上拿过自己的酒杯，吩咐道：“你去帮我拿个点心来，我不喜欢太甜的。”


    赵辛野闻言并没有动作，只是望向了王益民。


    尽管被当做下人这件事对于赵经理而言已经有些陌生了，但是他倒不至于为此感到生气，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而且他真正20岁那会儿受到的偏见比现在可多多了。


    只是现在他明面上的身份是王益民带来的人。


    不管王益民给他的身份是助理还是朋友，差遣他做事关乎王益民的脸面。


    但是王益民似乎很怕得罪那个男人，拼命给赵辛野使眼色让他去做事。


    赵辛野无话，转头就要走，却被那个男人叫住了。


    “哎，等会儿。”


    他不解地回头。


    只见那个男人摸索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脸，他看了看自己而后又看向了王益民，笑道：“你这个助理长得有些好看哎，就是不怎么懂规矩呢。”


    他说着顿了一下，语气暧昧道：“要不把人送到我这边来，我帮你调|教调|教？”


    赵辛野望向了王益民，发现后者并没有要帮他解释什么的意思。


    他只是在谄媚地陪笑。。


    他们所处的一小块空间短暂的安静了下来，宾客们交谈的声音和会场悠扬的乐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的。


    “来，”男人说着从内侧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房卡给了赵辛野，吩咐道，“一会儿结束去房间等我。”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过去，被上级带去应酬的尚且年少的赵辛野看见对方递来的房卡后，无措地朝上级投去求助的视线。


    包厢内觥筹交错，无人在意一个青年人发红的眼眶。


    “拿着啊，”男人的身影和记忆里的声音几乎重合在了一起，嘲弄的笑声在耳畔回荡不息，“你不会真以为名校毕业就多了不起吧？”


    上级走过来，无视了赵辛野求助的眼神，亲自将那张房卡塞进了赵辛野的口袋。


    “实习生不懂事，”上级打圆场道，“你老多担待。”


    在混乱的记忆里，那位平庸的beta前辈的声音再度从脑海深处传来：


    【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保护伞的。】


    男人见他久久不接，又往前递了递。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在惊呼什么“许老板来了”“花园主来了”“好帅”之类的词。


    赵辛野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目不斜视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会场里的宾客见状纷纷往两侧退去。


    天光从头顶洒落，照在男人冷峻的眉眼上。


    在对上那双深邃的眉眼时，赵辛野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