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开口就是王炸：“这是公子女，铮。”


    屠睢跟史禄对陛下的公主不甚了解，心下了然，原来是公主，既然是千金之躯，那样丞相坐到右案倒也能理解。


    李斯想的多些，陛下为何要隐瞒他的身份，在场的人里哪个不晓得陛下？要瞒也只能是瞒这名女子了。


    何况这名女郎竟然叫铮？那岂不是跟陛下的名差不多同音，陛下会给公主取这个字？


    莫非是陛下用千阳君身份生的孩子？


    李斯想到咸阳宫中那一堆长相艳丽的妃子们，不论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觉得她长相平平无奇。


    李斯看向虞铮铮的眼神瞬间变得晦暗，她也发现了，举起手中的酒杯隔空道：“丞相为何一直看着我？”


    瞬间就把一群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李斯回礼的同时替自己解释道：“头一次看到公子女，不免有些好奇。”


    虞铮铮笑笑不说话，嬴政却是皱起了眉头，李斯好用是好用，但他清楚李斯此人定然不能容忍旁人的地位高于他。


    李斯在百越经济战这件事里提供了非常多有用的方法，史禄则是细化了灵渠的构造。


    几人彻夜点灯到深夜，才将大致的主体定了下来。


    李斯看到虞铮铮不停地在打哈欠，不由得生出几分不满。


    嬴政也同样注意到了，其他三个人虽然也困，但在嬴政面前却都保持着臣子的本分。


    能在嬴政面前露脸的人，几乎都是精力极其充沛的人。


    嬴政又瞟了一眼虞铮铮，见她的脑袋已经开始小鸡啄米了，今夜肯定是谈不完了，他索性道：“行了，剩下的明天再谈。”


    虞铮铮一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清醒了，她率先站起身来，管事连忙上前给她掌灯开路。


    剩下三人几乎同时看向嬴政，眼神中透露着震惊，她这么直接就走你也不管管吗？


    嬴政微笑：“你们不想走？那就接着聊聊。”


    三人连忙弓起腰身行礼。


    嬴政道：“你们回去吧，李斯留下。”


    “喏。”


    李斯对被留堂一事也很习以为常：“陛下。”


    嬴政施施然走到李斯身旁，他居高临下命令李斯：“别动她，否则朕饶不了你。”


    “……喏。”李斯的额头紧贴席面，待嬴政的脚步声走远后，他才直起腰身。


    李斯对虞铮铮的妒意越发浓烈，他闭了闭眼，眸中恢复清明神色，陛下已经警告他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有其他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在千阳君府上候着了。


    嬴政每日清晨都会起来练武，得知他们已经过来了以后，换了身衣裳就过去了。


    一共四张案几，唯有左案还空着。


    李斯假意关心道：“不先等等他吗？”


    嬴政给了管事一个眼神，管事立刻上前道：“禀丞相，公子女如今还没起呢。”


    “此时已经日出了，她还未醒？”李斯并不认可她的做法。


    嬴政随口道：“她还小，正在长身子，多睡些也正常。”


    他不爽地看了一眼李斯：“行了，接着说灵渠的分工。”


    嬴政一发话，李斯也不敢酸了，他认真地提出了几条意见。


    见嬴政眼中充满着对他的赞赏，这让李斯越发挺直了腰背，心想不过一个小小女郎，如何能与他这种为大秦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比？


    一直到中午，虞铮铮才从榻上醒来，她先是走到院中晒了半小时太阳，然后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彻底清醒过来。


    她轻啧一声，觉得自己来了咸阳后越发懒惰了。


    先前在阳翟的时候，她忙着做菜、收徒，因为她是商籍的原因，庄子上不能大肆请人，免得睦适难做，所以几乎全靠那几个农人以及她和张良来做事。


    天亮就得跟着起来农作，省得中午出了太阳以后晒的人发慌。


    虞铮铮打定主意，等下看到嬴政就跟他提出回程一事了。


    到了夕食的时候，虞铮铮过去就发现昨天那三个人还在，她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然后就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左案上。


    在她的调教下，灶房里那几个庖人如今已经能独立开发出新的炒菜了。


    三人却还是头一次吃到这样的食物，除了李斯还保持得住吃相以外，剩下两个都有些不符合礼仪的举动。


    虞铮铮将餐盘退到一旁，仆人立刻上前递来一盅鸡汤，她挑着鸡肉吃了，然后像昨晚一样先走一步。


    接下来几天，虞铮铮都没有单独看到嬴政，他这些日子很忙，虞铮铮却是闲的要命，问了管事：“先前从阳翟过来的那个农人如今在哪儿呢？”


    管事反应很快，显然也一直记得这个农人的事：“回小姐，他如今在工部。”


    “哦。”虞铮铮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走到灶房门口，几个庖人连忙围在她身旁嘘寒问暖。


    虞铮铮不耐烦，随手一点了一个庖人：“你，过来帮我炒菜。”


    庖人有些不可置信：“我？”


    虞铮铮这才认真看了他一眼，瘦不拉几的，在厨房干活都吃不胖么？她问道：“你不行？”


    其他庖人都有些不满，特别是那个已经把自己当成虞铮铮徒弟的大庖，脸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把瘦庖人往身后一挡：“公子女，我来做，您指导我一下。”


    他们已经从管事的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份。


    说着就要去灶台前。


    虞铮铮只觉他们事多：“就他来，你们看着。”


    那瘦庖人这才哆哆嗦嗦地站到大庖身边，比起在虞铮铮面前出风头，他更担心自己惹了大庖不快，毕竟大庖才是这灶房的老大。


    大庖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


    虞铮铮又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到了，她没好气骂了一句：“你就这出息。”


    也不知道骂的是谁，在场的人都不吭声了。


    虞铮铮一把扯过瘦庖人，命令他：“点火。”


    瘦庖人乖乖蹲下身子点火，虞铮铮转身挨个看了他们一眼：“他基础差，我教的就会更多，你们在一旁学的自然就会更多些。”


    这话是专门说给这群庖人听的，她原本只是随手一指，这瘦庖人看他害怕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没少受欺负。


    虞铮铮知道，很多大厨在没学到手艺之前都会做很多年的帮厨，欺负新人在这一行里并不罕见，只是这事因她而起，那她就得解决完了，否则她良心不安。


    也不知道那群庖人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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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没信，反正脸色是好了很多。


    瘦庖人逐渐也没那么紧张了。


    她只是让他随便抄了几道菜，又盛了一盅给嬴政煨着的汤。


    临出门前，虞铮铮转头对大庖道：“他对火候的处理不如你，但巧思上你不如他，你仔细些教他，我下次过来，希望你底下的庖人里没有废物。”


    虞铮铮拎着一份米饭就来到了工部，她拿着千阳君的令牌，去哪都好使，十分顺利地就被放到了官田里。


    她站在田埂上看了一圈，傻眼了，一眼望去全是人，这可怎么找？


    早知道就不拒绝工部帮她找人了，她也没想到这地这么多人啊。


    有干活的人看到她穿着粗布麻衣，身边又没有人跟着，还以为是这田里谁的妻女，便问道：“哎，你找谁啊？”


    “从阳翟过来教你们沤肥的那个农人，你知道他在哪儿吗？”虞铮铮死马当活马医。


    干活的一口大白牙出现在被晒得黝黑的脸上：“当然，我们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你往右走，一群人围着的那个就是他了。”


    虞铮铮：“多谢。”


    说完就朝那个方向走去，果不其然，那个农人异常好找，田埂上站着层层叠叠的人将这一块田围了起来，虞铮铮努力挤了进去，这才发现主角是那个农人，正在高声教着大家伙怎么沤肥、怎么施肥。


    虞铮铮没打扰他，等他说到口干舌燥停下时，太阳也下山了，一群人呼啦啦散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虞铮铮跟着他身后，喊住他：“喂，阳翟来的那个！”


    那农人立刻转过头，虞铮铮不认得他，但他是虞铮铮送出来的，他当然认得虞铮铮，嘶哑的嗓子里吐出两个大字：“主家！”


    这一声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了，纷纷打量着虞铮铮。


    虞铮铮上前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他，周围人多，她轻声道：“过两天我要回阳翟，你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他在庄子里的身份乃是奴隶，可谓是低人一等，但她方才管中窥豹看到的，就已经能证明农人在这里很受尊崇。


    他要是想留下，那她就想法子给他去了奴籍。


    出乎意料的是，农人立刻点头：“俺跟您回去！”


    为什么？难道她的魅力这么大？


    虞铮铮同时也问了出来：“为什么？”


    那农人憨厚地挠了挠脖子：“俺妻儿都在庄子里呢，俺要不回去她们可怎么办啊？”


    虞铮铮点点头：“行，那我到时候喊你。”


    她一走，原本那伙人瞬间将农人再度围了起来：“那是你婆娘？”


    农人大惊失色：“那是我主家，你们莫要胡说。”


    有人不信，嘀咕道：“哪有穿这么素的主家啊？”


    农人将餐盒打开，恼怒道：“她爱穿什么穿什么，与你们何干？再乱说我不教你沤肥了！”


    其他人瞬间闭上嘴。


    餐盒一打开，有人直勾勾看着他餐盒：“我相信她是你主家了，要不是有钱人，哪有法子搞到这么油润的饭菜。”


    “可不是，我路过咸阳最大的饭馆外面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呢。”另一个也说道。


    农人立刻将怀里的餐盒护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