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抬眼看了眼自己父亲，下意识是想转身直接离开的，但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听他的过去。


    “怎么了，爸。”他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没打算坐下，就这么站在程有恒面前，因为他准备听完之后直接就离开，一句多的都不和他爸说。


    程有恒自然是能发现自己儿子的这点小心思的，但也没戳破，抬头直接问他：“你觉得赵帘赵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璟听见这个问题之后立马警惕样的皱起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程有恒：“没什么，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


    程璟看了他半天，还是如实和他说：“赵小姐…很厉害，至少我是这样觉得。”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缓缓垂下眼睫，“她的父母是在同一天意外去世的，那段时间还有她的一些亲戚到她家去闹，我当时也才认识她不久，所以我知道，这些事情赵小姐一个人都挺过来了。”


    程有恒抬头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自己的孩子，客厅的灯照不到他的眼底，但程有恒还是从里面看见了星星点点的光，虽然微不可察，但是真真切切闪烁着的。


    “我一直都觉得她不应该属于这里，她确实也是个奇怪的，拿着那么多的钱和自己的好手艺却一心只扑到我的厂里，她对我、对厂子的自信和希望甚至比我还要强烈。”


    这时程有恒打断了他：“那你对她有什么样的感觉吗？”


    程璟微微皱眉，语气里似乎带了些许的不悦：“我刚刚不都说了吗？”


    窗外起了夜风，低声怒吼一般钻进房子里人的耳朵里，这是噪音，让人觉得很吵。


    “不是。”程有恒摇摇头，“我是说，你对她，有没有那种超越了伙伴的情谊。”


    赵帘第二天一早醒来，看见窗外天也刚亮不久，于是伸了个懒腰就下床洗漱了。


    她站在镜子前给自己梳头发，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她就只梳侧到一边的长马尾辫，首先是这个发型很适合自己，漂亮；其次就是梳这个发型做什么也方便。


    打理好自己后，她便动身去了程璟家，怕惊到屋里人，于是轻轻叩响了他家的门。


    开门的是程璟，他似乎也刚洗漱完，手里还拎着外套，看起来是刚准备出门。


    “赵小姐，这么早就过来了？”程璟见到是赵帘，下意识的垂下目光去，嗯嗯啊啊了会儿后才开口这样问道，“我刚准备带早饭去找你。”


    早饭？赵帘低头看去，这才看见程璟另一只垂着的手正提着个饭盒。


    “醒的早，就先过来了。”她轻笑道。


    “那…那进来坐吧。”程璟侧过身示意她进门，然后引着她坐到餐桌前，将手里那个饭盒摆到了她面前，“都还热乎的，我做的。”


    说完他将筷子递到赵帘手里：“辛苦程先生了。”随后她便欢喜着吃了起来。


    程璟脱下刚穿上的薄外套搭到椅背，随后自己坐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赵帘吃饭。


    赵帘本是低头正专心吃着饭，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黏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不知为何感觉突然有些尴尬，筷子都不知道是该拿还是放，最后只能轻咳一声问。


    “程先生…看我做什么？是我今天哪里不对吗？”


    程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是有些失礼了，连忙解释说：“没有，赵小姐很好。”他两手交叉放在桌上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抱歉我是走神了，让赵小姐不舒服了。”


    “没有没有。”赵帘连忙摆手，而后重新拿起筷子又吃了两口就又放下了，“我吃好了程先生，很好吃。”


    程璟看见盒子里还剩了将近一半的饭菜，想着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直接站起身忙问道：“赵小姐吃饱了吗，还剩下这么多呢。”


    今天的氛围着实有些不对劲，赵帘也感觉到了，并且自己也受到了现在的影响，不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别扭坏了。


    “我早上一直都吃不了太多。”她一脸抱歉的说道，“每次程先生给我早上买的早饭我吃完之后都撑得不行，基本上能撑一整个白天。”


    赵帘这样说了程璟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好就此结束这个话题：“赵小姐还有什么安排吗？”


    餐桌前的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站着，屋里没有开灯，因为是刚天亮，所以眼前看着还是雾蒙蒙的，看面前人也是。


    赵帘垂着眼轻咬着下唇，说：“昨天不是说好，今天程先生送我到车站，回镇里吗？”


    “嗯，对。”程璟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个多么无用的问题，于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重新穿上，“那…咱们现在就去吗？”


    赵帘点点头：“程先生要是还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我晚一些再走也可以。”


    “那走吧。”程璟抬头看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石英钟，“现在走的话，到车站差不多正好能赶上一班车。”


    于是两人便出门往回镇里的公交站点去，还真让程璟说对了，两人等了两分钟不到，就正好来了辆车。


    “赵小姐一个人注意安全，还要辛苦你多照看照看厂子，差不过一周，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了。”程璟在上车之前对赵帘说。


    说完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两颗糖塞到了她手里，仔细嘱咐说：“赵小姐拿着，苹果味儿的和橘子味儿的，你应该会喜欢吃。”


    赵帘将糖放到自己挎着的那只小布包里，然后投给他一个“有我在你就放心的笑容”，说：“程先生不用担心，厂子这边有我，你留在这儿多陪陪叔叔也是好的。”


    一提到父亲程璟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但也只是一瞬间就被他给压了回去：“这些我心里都有数。赵小姐赶紧上车吧，等下该关车门了。”


    程璟刚说完这话，很凑巧的售票员就站在车门口催促起来。


    赵帘其实还想再说两句话的，但没办法了只好转头上了车，趁着司机关车门之前和程璟挥手道了声别。


    排气管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夹杂着车里挤的满满当当人的说话声一起吵得赵帘头疼。


    她皱着眉站在车门旁边，手扒着差不多和她膝盖一样高的扶手打算就这么强忍着到下车，但车开了一会儿之后她又被这路上的颠簸惹得头更疼了，甚至还出现了些小小的恶心感。


    她当时从镇里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当时她的小程老板在，给了她一颗糖吃就好多了。


    等等…糖？


    赵帘这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程璟在自己上车之前突然塞给自己两颗糖，只和她说好吃。


    赵帘低头在布包里翻找，把那两颗糖拿了出来搁手心瞧着。


    程先生怎么可能做这种没理由的事情，想来应该是记得自己坐车会头晕恶心，特地揣来给自己的。


    想到这儿赵帘就盯着这两颗糖笑出了声儿，突然觉得心暖暖的，似乎人都精神了好些。


    “确实不错，是挺好吃的。”赵帘心里这样想。她


    打开了其中一个糖纸包装含到嘴里，顿时酸甜感就充盈到了整个口腔，含化一半时，原本发晕的头都清明了不少。


    正正好到嘴里的这颗糖完全融化，车也就到站了，赵帘挎好包跟着人流下了车，站在站台吹了会儿风才往去木料厂的方向走去。


    抬头看太阳高高悬在头顶，赵帘眯起眼加快了脚步。现在是晌午，也不知道舒姨周姨她们会不会在，相比于自己家，她更惦记厂子。


    赵帘走路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厂院门口，还是老样子，但大门是敞开的——院里有人。


    于是赵帘直接走进去，还顺手带上了院门，她环顾了下四周，一点动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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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舒姨？周姨？”赵帘叫道，“你们在哪个屋呢？”


    突然放着木料的那间仓库有了动静，赵帘闻声走过去，里面先开了门，是周姨。


    “呀！赵小姐回来了？”她反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沾着的浮灰，一脸欣喜的回头招呼说，“哎呀，你先别收拾了，是赵小姐回来了。”


    周姨说完后舒姨也跟着从屋里出来了，同样是满脸的灰：“赵小姐回来歇着没有？”


    赵帘笑着摇摇头：“没有，刚下车就来厂子了。”


    “那可得累坏了。”周姨说，而后她往赵帘身后望了望，“小程老板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没有，他还得在家里再呆一阵子，他也惦记厂子，就让我先回来了。”


    舒姨转头关了身后仓库的门，摘掉了自己胳膊上的套袖，说：“正好赵小姐也回来了，我们也趁着晌午歇歇。我去弄点东西吃，赵小姐吃饭没有？”


    赵帘回答：“没有呢，但我还不饿，您和周姨吃就好。”


    舒姨也不和她客气，相处了这么久她是知道赵帘胃口小的，于是应了一声就去厨房了。留下了赵帘和周姨，两人也不能就在这儿一直站着，于是就听赵帘的去了她的工作间等。


    她好几天不在这儿却还是干净的，甚至做活用的那张长桌上一点灰都没有，一看就是两个阿姨有打扫的缘故。


    两人坐到长桌前，赵帘顺手把包放到一边，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才稍微放松了下自己在车上站了一路的双腿。


    “赵小姐坐一会儿，我先出去洗手擦个脸，现在实在是太脏了。”周姨刚要跟着坐下，却又突然顿住了，于是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和赵帘说。


    赵帘其实是一点都不在意这种事的，“没关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周姨就已经出去了。


    她在屋里轻叹一声，忽然脚下撞到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沉闷‘嘭’的一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明明自己从来都没有在这桌子下面放什么东西，又或者是自己放了现在忘记了？


    她打算一探究竟，于是拉开椅子弯腰低头过去看，她确实是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搁在了最里面，不过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啧……”她抿了下嘴唇，而后跪到地上钻了半个身子进去，成功的够到了那个未知物体。


    拽出来的时候赵帘才知道是什么。一个四脚八叉凳，她看了一圈这个榫卯的拼接手法，有些细节看着和自己的做工风格倒是有些像，但大部分还是很不同的，所以绝对不是自己做的。


    舒姨周姨？那其实也不太可能，虽然自己之前确实教过她们俩四脚八叉凳的做法，但她们接触的时间太短，即使能做出个有模有样的，自己一看也能看出来是她们做的。


    不说别的，她们在有些细节或者技巧的地方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就在赵帘提着凳子仔细研究的时候，两个阿姨端着饭菜就进来了。


    “赵小姐，真的不吃点吗？我早上新买的馒头，软乎的很。”


    赵帘回头看了一眼，虽然自己说了不吃，但两个阿姨还是给她拿了份碗筷，都这样了自己也不能拂了人家长辈的面子，于是直起身过去：“那我吃半个馒头吧。”


    “好。”舒姨立马掰了半个馒头给她，而后注意到了她身后地上倒着的那张小板凳，“赵小姐看见这个了啊。”


    赵帘手里拿着馒头吃了一小口，听舒姨提及这东西于是连忙问：“舒姨知道这板凳是哪儿来的吗？”


    周姨这时候也把目光转向这里，两人是对视一笑。


    舒姨看见了赵帘眼里的疑惑，回答说：“这个是咱们镇那个木匠黄老三送来的。他说，想让赵小姐看看他做的这个，还有就是，要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