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有恒走之后却是一直没回来，程璟盯着石英钟等，一直等到时针指向十才放弃。


    他低下头轻声叹了口气，而后走到客厅沙发上赵帘面前，说：“赵小姐，我带你去宾馆吧，太晚了，早点休息。”


    赵帘本想开口拒绝他，准备再陪着一起再等等，但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只点头应了一声。


    她跟着程璟下楼，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一家还亮着灯的宾馆招牌。替她交钱开了个房间，简单说了两句道别的话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赵帘就按着记忆中的路线重新找到了程璟家，看着熟悉的门上贴的那张熟悉的春联，没犹豫的抬手就敲响了门。


    她只敲了三下，随后就收了手在门前站好等屋里人开门。这里的隔音也实在不好，赵帘在门外很清楚的就听见了屋里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最后门把手下压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站在面前的是程璟，他似乎是昨晚没睡好，眼睛底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也是恹恹的没精神。


    “赵小姐这么早就过来了。”他似乎对赵帘的出现表示惊讶，随后他侧过身，“先进来坐吧。”


    赵帘没有说话，跟在程璟身后进了屋，顺便带上门。她四下看了一圈，却没发现程父的身影，于是问他：“程叔叔这么早就走了吗？”


    程璟从暖水壶里倒了杯水递给赵帘，他轻抿了下嘴唇，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淡淡回答道：“没有，他一直没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朝着里面其中一个卧室走去，进屋之前他转头对赵帘说：“赵小姐自便，我去收拾我妈的衣服，过一会儿就回来。”


    赵帘两手捧着水杯，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顺着说：“好。”


    程璟进里屋的时候并没有故意关门，但赵帘也很有分寸的没有过去，只坐在客厅里静静呆着，偶尔能听见里屋人的叹息声。


    她知道程璟现在的心里很不好受，而且应该很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她还是不去打扰的为好。


    就这样默默陪着吧，至少让她的小程老板知道，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她即使帮不上什么也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他。


    客厅的其中一扇窗户是开着的，外面吹的风不冷不热进了屋里，打在不远处的一盆绿植上面，惹得肥大的叶片晃啊晃。


    赵帘盯着那片叶子出了神，突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赵帘瞬间回神浑身抖了一抖，顺着声音看过去，视线最后落在了门口的转盘电话上。


    赵帘起身走了过去，但也不敢贸然接起来，最后还是叫了叫屋里的程璟。


    “程先生，有电话响。”


    她只说了一遍。这电话声音这样大，程璟怎么可能听不见，大抵就只是不想出来罢了。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程璟还是没有出来接电话，而是在屋里回了她一句：“赵小姐你接吧，我现在这儿出不来。”


    赵帘不去深究这句话的正当性和合理性，因为程璟的理由根本经不起一点推敲，但没办法她也不好拒绝，最后只好伸手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赵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如是问候道。


    电话里先响起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而后是一个她很熟悉的男人声音从里面传来：“是赵小姐？程璟那小子呢。”


    是程有恒打的电话。赵帘瞬间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回话：“程叔叔好，程先生现在有点事抽不开身，我来替他接的。”说完后她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程叔叔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叫程先生过来接？”


    “不用。”能听出来电话对面的人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应该是对程璟的这个理由极其不满意，果不其然下一句程有恒就幽怨道，“有事？他能有什么事，连个差不多的理由都不会找。”


    赵帘也不知道这抱怨的话对她说自己该怎么接，只好尴尬的跟着苦笑两声。


    但程有恒就只抱怨了这一句，随后就接着说：“既然他有事，那就麻烦赵小姐帮我传个话给他吧。”


    赵帘当然是不会拒绝：“程叔叔您说。”


    “你和程璟说，我今天突然有事，买的车票去不上了，现在还没法退，就让他带他妈去吧，都一样的。”


    车票？是昨天他们父子俩在饭桌上提起的那个？要带程先生母亲去哪儿？


    她听不明白这话，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下来：“好的程叔叔，我会原话传达给程先生的。”


    闻言程有恒语气都温柔了好多：“麻烦赵小姐了，那我就先挂了。”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赵帘将听筒重新搁在电话上，转身就走到了程璟在的屋子门前。


    她往里面看去，程璟此时正坐在地板上，眼神空洞的垂着，他四周散着各式各样的女式衣服，在他身后的床上还摞着已经被叠得整齐的，这些应该就是他母亲的。


    “程先生…？”赵帘怕吓到他，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他。


    程璟听见有人叫他，先是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而后动作缓慢的抬起脑袋来，对上了门口赵帘的视线。


    “是我爸打来的电话，对吗？”


    “嗯。”


    赵帘看着他从地上起来，扭头走两步到了窗边，他看了眼窗外正东升的太阳，背身又靠在了墙上。


    他问:“他都和赵小姐你说什么了？”


    见程璟主动问起，她也正好说了，于是按程有恒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程璟。


    但程璟听了后却是轻嗤一声，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我居然还信了。是啊，他这么忙，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去陪我妈。”程璟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喜怒哀乐，“也好，我去总比他去强。”


    赵帘总觉得现在的形势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问合适。


    她挠了挠头还在脑袋里纠结说话的用词，程璟站在她对面，这些细小的神态看的是一清二楚，于是也不等赵帘问，自己就主动和她说了。


    “这张车票是往南走的，是我爸买的，他本来是打算今天带着我妈的骨灰上火车走。他和我说，我妈最喜欢看花，他就要找一个四季都开花的地方，把她留在那儿。”


    赵帘于是点点头：“这不也很好吗？”


    程璟听后却是一脸不屑的别过头，语气里盈着满满的怒气，不过能听出来还在压抑着：


    “好？我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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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对他彻底失望了，也看透了，他说的做的这些不过都是假装深情罢了。我妈都死了，他连这几天时间都不能留给她，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些工作工作，当时说的好听，要亲自带着我妈走，现在呢？又有什么理由借口去不了，我真的想不通也不理解他。”


    赵帘顿时哑口无言，她认识的小程先生从来都是情绪稳定的，不论是面对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还是对待生活里任何不如意的事情，他都没表现过一点负面状态。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看见程璟生气的样子，准确说更多的是抱怨，在这种情况下对他父亲的抱怨。


    “可能程叔叔他有不得已去忙工作的原因呢，他对阿姨和你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别乱想。”赵帘没办法只能尽力劝和，“阿姨在九泉之下一定能理解的，不论最后带她走的是你还是叔叔，她都一定很开心。”


    这些话程璟根本就不想听，铁打的事实现在就摆在面前，所有说的不过就是理由和借口，他不会信了。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一点：“抱歉赵小姐，刚刚有点失态了，你别介意。”


    “不会的。”赵帘说着便蹲下身来，将地上散着没收拾的衣服拿起来叠好放到床上，“我能理解程先生的心情。”


    程璟垂着脑袋抿唇想了好久，才抬脚缓步走到赵帘面前，也蹲下去和她一块收拾地上剩下的衣服。


    有人帮忙活儿很快就干完了，程璟找了两个箱子出来，动作轻柔的将所有的衣服好好放了进去，这个过程赵帘在一旁没有插手，她默声看着。


    程璟的动作很轻很轻，就像是稍稍用力，这衣服就会碎掉一样。


    一切都收拾好，程璟将箱子搬到了窗边的角落里，又站在那儿盯了好半天，赵帘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是不是窗外阳光照射的原因，那双眼睛里似乎存了泪水。


    于是赵帘开口道：“走吧程先生，你也累了，咱们到客厅坐一会儿。”


    程璟听见声音转头过去，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才恋恋不舍的挪了脚跟着赵帘出了房门。


    两人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也没有说话，气氛依旧沉沉闷闷的，这样的环境下赵帘的心情都跟着郁闷了好几个度，她觉得实在喘不过来气，也为了转移程璟的注意力，于是又站起身说。


    “程先生还没吃饭呢吧，一大早也不能什么都不吃，那个…我去给你简单做点什么吧。”


    说完她直接扭头进厨房了，也不等程璟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在橱柜里翻到了隔夜的白米饭，想了想就打算做些白粥出来喝。


    这是她第一次用程璟家的厨房，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类楼房里使用的炊具，都是这个时代新研究的玩意儿，她自己不会，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即使这样她也不打算去问程璟，她自己闷头捣鼓了半天，还真叫她研究明白了。


    等她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粥锅出来，准备叫客厅里的程璟来吃饭的时候，就听见客厅里的程璟似乎在和谁在说话。


    她疑惑着解下身上的围裙走了过去，看见程璟此时正站在他家的电话前，手里拿着听筒正表情凝重的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