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她别走，留下来陪他。


    可他也老了，让她留下来陪他多久呢？


    虞北橙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说：“不知道为什么，虞南音死后，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什么梦？”


    “梦里，人造人没有成功，我死了。”她哽咽了一下，声音带着颤意：“而你屡次失败了人造人，服下安眠药死在了傅衍面前。”


    傅释绝没回答，埋在她肩膀里，抖动着双肩。


    “儿子一个人过来的……他一个人没有母亲没有父亲，一个人孤单的活在那个世间。”说着说着，她眼泪掉了下来：“他好可怜，从小到大没有人照顾他，也没有人问他难不难受，他一个人苦苦的挨着。”


    她哭到窒息，傅释绝轻声安抚：“那是梦。”


    “可那个梦好生真实。”


    “傅衍就在隔壁，我叫他过来好不好？”傅释绝不想让她乱想，轻声问她。


    虞北橙捂住了脸，她现在只要想到傅衍就会想起那个梦。


    如果傅衍到她跟前，她该在他面前露出怎样的表情？用怎样的心态和他说话？


    为此，她拒绝了。


    第二天，天空放晴了，虞北橙特意出来晒晒太阳。


    傅衍并没有去公司，似乎是被傅释绝叮嘱过，他特意留在家里，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他不像往常一样拿着电话，光顾着工作，这次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妈，你一定看着我干什么？”


    虞北橙说：“对不起。”


    “什么？”


    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下来，垂下眼眸，不想让他看到她的失态：“是我没有做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傅释绝。


    那就是她看到了一个人孤单到老的傅衍将名下所有的财产捐给了慈善机构，只愿恳求上天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爸爸妈妈不要在他那么小的年纪就离世，如果能满足他，他愿意一辈子孤苦无依，遇不到爱情和友情也所谓。


    他的愿望实现了。


    这个世界里……他对庞敛没有像梦中那个世界关系好，这个世界里，没有和舒远扯上关系，相的亲也没有一次能成功的。


    他付出了这么多，就为得到一次“幸福圆满的家”。


    “你很好。是全世界最好的母亲。”傅衍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任何事，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说对不起。”


    虞北橙没说话，伸手将他搂进怀中。


    傅衍却没有推开他，就算此时的他年纪快要四十，他依旧贪恋着母亲怀中的温度。


    ……


    虞南音死了的第二个月，虞北橙同傅释绝搬回了小岛。


    不过并不是常住，而是时常过来小住一两周。


    之前虞北橙向傅释绝提出搬出去住，是怕自己在A市住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催傅衍的婚。


    她想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所以搬出来住了。


    现如今她心中那些事已经放下，不再执着傅衍结婚生孩子。


    她现在只想好好的陪陪傅释绝和傅衍父子俩，度过余生。


    一年后，兰濯池终究还是没能扛过去，死了。


    自从虞南音死了后，兰濯池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本乌黑的头发在一年的时间里，全部花白。


    最后，他死在虞南音死前坐的摇摇椅上。


    身旁熟悉最亲密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说不伤感是假。


    虞北橙望着身旁的傅释绝，有些担心。


    虽然面前的傅释绝在她眼里是二十岁年轻的时候，可她却在柜子上看到了一些治肾脏衰竭的药。


    他的身体不行了，可他在她面前每天一副乐天派。


    虞北橙知道他总会有离开的一天，可她却私心的不想让他那么快离开，想让他多活长一点。


    终于，在这天晚上，傅释绝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他昏倒了。


    送往医院里时，医生通知傅释绝身体各个器官衰竭的厉害，恐怕时日无多了。


    虞北橙没有哭，而傅衍却落了泪。


    傅衍其实早就知道傅释绝的身体不好了，他走路快一点儿会喘不上气，一日三餐也没有之前那么能吃了。


    可傅释绝却从来没有在虞北橙面前暴露过。


    他想在她面前展现最完美的自己。


    他不想把她一个人留下，他想和她走一辈子。


    可是……


    “老婆，我不喜欢医院。”躺在病床上的傅释绝拉着她细嫩的手：“我可以出院吗？”


    虞北橙强忍着眼泪没有掉，“可以。”


    傅释绝如今已经快八十了，在三十多岁时，器官全换了一遍，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强了。


    现如今只能保守治疗，享受着在人世界最后的时光。


    傅释绝出院那天晚上，他搂着她时，她还是没忍住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


    “老婆，不哭。”他仓皇地给她擦眼泪：“我不会死的。放心，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我不会失言的。”


    虞北橙知道他想将人造人实验在自己身上。


    可如果失败了？


    那么他永远也不会回来，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但虞北橙不敢和他说这些，因为这是他死前最执着的事。


    如果……可以让他死前开心一点，她愿意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