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大姐姐，你来了。”


    楚棘听见敲门声急忙跑来开门，却看见门口有四个人，三女一男。登时顿住，手抵住门扉警惕望向贺逸昇。


    “这便是楚棘。”安若素给众人做介绍，“这是我给你姐姐找来的医生，他们三人都是我的同伴。”


    从门里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陈朽的气味，贺医生默默掏出五副口罩递给三人，又往楚棘跟前伸了伸。


    “戴上吧，对病人好，可以防感染。”


    听他这么说，楚棘才接过口罩戴上，犹疑看着四人，又看看安若素。


    场面一时凝滞，四人也不催促，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开门请四人进去。


    楚棘的家真真切切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地上铺着两条破烂、不知什么生物的皮子，其中一条上躺有一名瘦骨嶙峋、脸色惨白的女子；墙角堆着一些碎掉的瓷片。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麻烦帮忙把你姐姐的手腕和脸露出来，我需要详细看诊。”贺逸昇进门直奔主题。


    中医讲究一个望闻问切，就他“望”的结论，情况不容乐观。


    楚棘动作麻利地做好，然后目不转睛盯着贺逸昇。


    像只护主的小兽。


    房子内幽暗闷热，贺逸昇没管有的没的，只专注看诊。


    谢韵之冷眼旁观，脑洞开出天际：不简单，这孩子绝对是当“男主”的料！


    【交子，跳一个。】


    交子不明就里但照做。


    谢韵之吃痛，看向唐芯：能不能管管你家熊孩子！


    唐芯手指向房间一角，又指指安若素。


    意思是：快看！素素刚刚发现了什么！


    角落里，碎瓷片下是层层叠叠的碎瓷片。


    谢韵之：？


    安若素手指轻移，在她手背上写了个“土”字。


    土？


    仔细看，那块的地方的土颜色确实比其他地方深。但这能说明什么，可能是被水打湿的？


    不，也有可能是被人反复挖掘填埋形成的。


    唐芯冲她眨眨眼，比了个口型“生命力”。


    谢韵之恍然，她方才的注意力都在楚棘身上，现在集中精神感受周围，能感觉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被晶核溢出的生命力环抱的感觉。


    所以她俩的意思是碎瓷片底下埋了晶核，且数量不少、等级不低？


    安若素轻点头。她上次来就察觉了不对劲，不过当时没有久留，只匆匆一见认认门，不能太确定。方才她一进门就暗中打探环境，还真找到了疑点。此事八九不离十。


    唐芯小鸡啄米式点头。她开了识海，虽然不能自如运用但敏锐度非以往能比，几乎和安若素前后脚发现的问题。


    所以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有钱，并且有很多钱，为什么不用？


    哪怕是在姐姐病种这样的危急时刻，宁愿偷摸拐骗也不露财……


    ……露财？


    财不外露！


    想通了这一点，谢韵之神情明悟但下一刻又变得凝重，如果是这样的话，烛火的风气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


    作为烛火实际领导层的领袖，一直以一心为公、温和慈善的形象示人，但烛火底层人民的生活情况，他真的一无所知吗？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管？


    当然，作为一个大型基地的实际掌权人，还是在末世这种大背景下，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不可能非黑即白。


    但有些事不知道还好，可以骗骗自己“世界如此美好”得过且过过下去，可现在世界黑暗一角被赤裸裸掀开在她们面前，不管未来如何，总之现在心里是不怎么舒服的。


    谢韵之在这点上比唐芯和安若素更理智更冷漠，顷刻间便做好了决定。


    这事她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唐芯和安若素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谢韵之，她对她们摇摇头，此事回去再说。


    无论她们想到了哪一层，现在绝不是谈事的好时机。


    另一边，贺逸昇收回把脉的手。


    “伤口在哪里？可以让我看看吗？”


    楚棘闻言眼神顿时变得凶狠，怒气冲冲瞪向他。


    贺医生叹气，语气放柔：“小朋友，我是医生不是畜生。绝不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产生什么龌龊的念头。”


    重音落在“医生”与“孩子”，表明自己是一个思想正常健康的有职业素养的正经医生。


    “我需要查看伤口才能判断要用什么药，药量要多少。”


    楚棘仍旧不放心，犹豫地看看贺逸昇，又看看安若素。


    二人的动静吸引了那边三人的注意，安若素主动走过来。


    “我来吧。”


    她自己受过伤，以前也没少帮队友处理伤口，可以帮忙传达医生需要的信息。


    中间多了一环效率要打折扣，但考虑到病人家属的意愿，贺医生妥协了。


    没关系的，软包子·贺医生有非常丰富的妥协经验。(*￣︶￣)


    “麻烦描述一下伤口的部位、形状、颜色、长度、深度、溃烂状况……”


    “左胸贯穿伤，靠近心脉……”


    凭借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和对外伤的丰富经验，两人一问一答还算默契。


    不一会儿，贺逸昇便做出了大致诊断，当然，在此之前，还需要补一下必要步骤。


    “患者性别？”


    楚棘震惊，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智力缺陷患者。


    “嗐，走流程嘛，配合一下咯。”贺医生也很无奈，望闻问切，切应该在最后，他刚才着急又双叒叕省略了一步，要是被外公知道又要挨骂了。‘-_-||’


    “女。”


    “姓名？”


    “楚琅。”


    “年龄？”


    “十五。”


    “既往病史？”


    “无。”


    “请详细描述受伤原因、时间、地点及处理情况。”


    “七天前的早上姐姐拼团加入一个狩猎小队去基地外猎杀怪物，直到傍晚医疗部的人来通知我去领人。他们说姐姐受了重伤没得救了……”


    ——


    七天前，内城医疗部人流络绎不绝，每个人行踪匆忙，好似要去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傲慢的工作人员推开一扇大门，寒气渗出，透骨凉。


    “行了，就这里，把人领回去吧。”


    姐姐静静躺在病床上，胸口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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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伏，她明明还活着，为什么把她放到停尸间！


    “我姐姐还没死，你们救救她啊！”


    “她没救了，花再多要也是浪费资源。啧，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别动手动脚的，离我远点你个臭小孩，我说她没救了听不懂吗！带回去等死吧！”


    ……


    “呀，小棘回来了，你这是？你姐姐……嘿嘿，小棘，叔平时待你也不薄吧，你看你姐姐都快死了，你带着她也是拖累，不如把她卖给我？一颗五星晶核，怎么样？叔出手大方吧！”


    ……


    “去去去，内城是能力者住的地方，低贱的屁民滚出去！”


    ……


    “嘿，你小子长得倒有几分颜色嘛，要不这样，你求求我啊，把我哄高兴了爷就大发慈悲收留你留在内城，咦呀呀呀——”


    ……


    ——


    硬了，拳头硬了。


    唐芯眼里冒火，恨不得左三拳右三拳把那些人渣败类狠狠教训一顿。


    安若素拳头攥得嘎嘣响，想打人。


    谢韵之左一个右一个死死抱住她俩胳膊：“冷静、冷静，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啊亲~”


    但法律更解决不了。


    单论楚棘姐弟，那些人只是想法龌龊，但没有构成事实侵害，依照烛火现行法规无法给人定罪。


    当然，如果能找到他们在其他事上的犯罪证据那就另当别论。


    问题是他们找得到吗？


    找到了又如何？


    “我们找到证据给领袖不是就能给他们定罪了吗？”唐芯理所当然道。


    “烛火的法规有规定人口买卖罪吗？”谢韵之问。


    几人茫然，没有吗？


    “没有。”楚棘淡淡道。


    烛火内很多“恶事”不列入法规，不禁止、不赞同，游走在灰色地带。


    唐芯又震惊又茫然，安若素皱眉暗自思索。


    谢韵之见两人冷静下来放开手，揉揉酸疼的手腕，这俩人跟横冲直撞的牛犊似的，怎么力气这么大QAQ。


    “如果你们想要给他们定罪需要找到他们触犯现行法规的证据，可是这样跟楚棘姐弟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做，审判的是人，不是罪。


    唐芯没有那么理智的就事论事的罪恶观，就跟冤有头债有主一样，她找得就是那个祸害。


    别管因为什么付出代价，总之受到惩罚不会再出来迫害人就好。


    安若素也是这个意思。


    谢韵之无语，好吧，是她太看得起友友们的三观了。


    “如果你们是这样想得话那就去做吧。”


    反正他们要在烛火停留一阵，有得是时间。这俩又不是闲得住的人，在保证人身安全的前提下，不如放开手让她们去浪。


    唐芯：欧~耶！


    安若素还是觉得太迂回了，尊重烛火风土人情，她时刻为自己保留动用武力的权利。


    至于楚棘……半大少年垂头静立，眼里闪过一抹窃喜与心虚。


    谢韵之和贺逸昇对视一眼，收回落在楚棘身上的视线。


    如此浅显的借刀杀人小心机，利用他们人性的善良去对付他的仇人。


    他们不是看不出，不过是败给自己的良心心甘情愿被他当刀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