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看着男人谄媚的模样，楚玄也是冷笑一声，转头上楼。


    在房间里将自己的东西安置好，楚玄也是准备动身了。


    他对手中这五十两银子的主要用途早就有了规划，所以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找到满足自己心意的货源。


    在这青州城中，城隍路，便是远近闻名的一条专营低价商品的商业街。


    而这里，就是楚玄的目的地。


    ……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出炉的热乎包子哎！”


    “卖香囊咯！驱蚊香，荷包香，姑娘选个成对儿双！”


    “算命测字嘞——测姻缘，测功名，一卦三文不讲价！”


    “……”


    比起青云巷的雕梁画栋、车马煊赫，这里别有一番市井烟火气——没有高耸的楼阁，不见华贵的锦衣裘马，取而代之的是沿街支起的简陋摊位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穿行其间，楚玄恍惚有种置身现代小吃街的错觉。


    正走着，一名精瘦的摊主突然凑上前，殷勤道：“客官，瞧瞧我这摊子上的东西可还入眼？”


    楚玄扫了一眼摊位。


    物件多是粗制的小玩意儿，标价倒也实在，统统一文钱一件。


    他略一沉吟，问道：“你这儿存货有多少？”


    摊主笑容一滞，随即眼底迸出狂喜：“爷想要多少？”


    “五百件，有吗？”


    “五、五百件？”摊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这等大主顾，平日想都不敢想！


    可转瞬他又搓着手为难道：“这……小本买卖，一时实在凑不出这么多……”


    他这种小本生意，一天能卖个十几文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所以他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存货。


    男人这么说，顿时让周围的摊主们瞧到了机会。


    “这位爷，他这没有，我这有啊，你瞧瞧，我这东西，不比他这些破烂强？而且价格也贵不了多少，一件只加一文钱！”


    “客官！我这儿货比他齐整，我不加钱！”


    “我这两文三件！”


    “我四件！”


    人群越围越密，叫嚷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人甚至撸起袖子推搡起来。


    楚玄连忙抬手制止：“诸位且慢！”


    抬眼望去，一双双眼睛饿狼般盯着他，仿佛他是块无比鲜美的肥肉……


    “诸位且听我说！我的预算是一两银子，需要采购约五百件质量尚可的货品。若哪位能满足这个条件，请将货品拿来让我瞧瞧。”


    众人闻言，立即争先恐后地展示各自的商品。


    楚玄接连翻检，却始终摇头。


    这些粗制滥造的货色，连最低标准都够不上。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匹黄泥骏马突然闯入视线。


    鬃毛如真，马蹄飞扬，连肌肉线条都纤毫毕现。


    这般精细的做工，放在市面少说值六七文。


    楚玄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忐忑的眼睛。


    那是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十指沾满黄泥，破旧的衣衫上满是泥渍。


    “这是你做的？”楚玄问道。


    “老爷觉得……还满意吗？”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藏不住的期待。


    他偷偷抬眼，正撞上楚玄审视的目光，又慌忙垂下头，露出后颈晒得发红的皮肤。


    “做工很好。但我只能出一文多点的价格，你确定愿意这个价格卖给我？”


    “可以的！要是嫌贵，我还能再便宜些！“少年紧张地攥着手，生怕错过这个机会。


    “可你现下没有五百件吧？”楚玄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开口。


    “我现做！“少年眼睛亮得惊人，沾泥的指甲掐进掌心，“给我八天……不，七天！我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横插进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


    “爷别信这小叫花！”满脸横肉的陶器贩子一把推开少年，“泥巴捏的玩意儿哪经得起磕碰？您瞧瞧我这可是上好的陶器！”


    “哎呦！“少年踉跄着跌进泥水坑，怀里泥胚碎了大半。


    他顾不得擦脸，慌忙去捞水中的碎片，指头被划出血口也浑然不觉。


    楚玄眸色一沉，拎着后领将人提起。


    少年轻得像个空米袋，湿透的衣衫下肋骨分明。


    “若给你六天做三百件……”他拍去对方肩头泥浆，“可能保证都是这般水准？”


    少年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顾不得屁股上的疼，连忙道：“不用六天！五天，五天我就能做完！”


    楚玄盯着他：“能保证每一件都和你给我的这件一样精细？”


    “能！“少年突然挺直脊背，沾泥的下巴扬得老高，“我们青泥村三十六户，就属我家的手艺最好！”


    他急不可待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火焰形的胎记，“您瞧，这是烧窑时烫的！”


    楚玄点点头，心中已有决断。


    他转身面向周围仍在等待的摊主，抱拳朗声道：“诸位，货源我已选定。为表歉意，愿以每件两文钱的价格，收走各位手中货物十件！”


    他粗略一扫，场中约莫还有十七人，一人十件，便是三百四十文。


    虽有些超支，但若就此拂袖而去，日后想在这城隍路进货，怕是再难服众。


    此言一出，原本等得焦躁的摊主们顿时喜笑颜开，纷纷围了上来——


    “老爷大气！”


    “您瞧瞧我这摊上的，随便挑，都是上等货！”


    “老爷，我这边的您也看看！”


    “……”


    月光如水，楚玄清点完包袱，转身便撞上少年忐忑的目光。


    “老爷……”少年攥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那泥人……”


    “五日为限，三百件，每件三文。”楚玄抽出一张素笺，“东阳酒楼交割。”


    少年眼睛倏地亮了：“三文钱！”


    这可是他从不敢想的价格！


    可随即他又有些担忧：“可若我做好了……”


    “怕我赖账？”楚玄笔走龙蛇，写下两张契约，“白纸黑字，违约你可去衙门告我。”


    见少年仍不安，他拍出百文铜钱：“定金一百文！”


    见少年仍有些忐忑，他又补充道：“若你不放心，我可先付一百文定金。”


    “真的？”少年猛地抬头，眼眶发红，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楚玄一把扶住他：“大丈夫不必如此，签字！”


    少年颤抖着手，在契约上歪歪扭扭写下“阿良”二字。


    告别了阿良，楚玄正准备回酒楼休息。


    一转身，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少女瘦弱的身躯正缩在墙角，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