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暗金色的血沫不断从封灵籁嘴角溢出，脏腑碎裂的腥甜弥漫喉间。


    生机如指间沙，飞速流逝。


    “撑住！”戚玉嶂嘶吼，声音紧绷欲裂，透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他强忍背脊剧痛，一手死死护住她摇摇欲坠的头颈，另一臂筋肉虬结，奋力欲撑起两人。


    “呵……”山石上，黑影发出瘆人低笑，如猫戏鼠，“好个情深义重。可惜，不过是黄泉路上的同命鸳鸯。”


    他话音未落，那尊静立的青铜傀儡眼窝红光骤亮，如同索命鬼灯，牢牢锁定了碎石滩上叠在一起的两人。


    令人头皮炸裂的“嘎吱”声再起，它沉重的身躯微调，脚下踏碎的岩石粉末簌簌滑落。


    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再起，傀儡脚下碎石簌簌滑落。


    布满狰狞尖刺的青铜巨锤，锤面血迹未干，被缓缓擎起，毁灭性的力量在冰冷的金属中凝聚，撕裂空气的沉闷风啸已至头顶。


    “不要——！！！”


    一道纤细身影，裹挟着决绝的悲怆，如扑火飞蛾，猛地从斜刺里冲出，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巨锤与那对生死相依的身影之前。


    “别过来！”戚玉嶂目眦欲裂，绝望嘶吼。


    林墨娘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了一切。


    她张开双臂，瘦弱的脊背死死抵在戚玉嶂和封灵籁身前，试图以这单薄血肉，筑成最后城墙。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炸开，纯粹的血肉之躯，与冰冷毁灭的巨锤，完成了最残酷的碰撞。


    “呃啊——！”林墨娘口中喷出一蓬凄艳刺目的血雾，身体被巨力砸得反弓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脊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入耳，无边的剧痛瞬间吞噬了她所有意识。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剧痛深处，一点微光倏然亮起。


    她看见了母亲温柔而哀伤的眼眸，看见了早逝父亲模糊温暖的轮廓，看见了赵生母亲慈祥的笑容……


    光影流转，最终凝聚在那片微光中——赵生穿着初见时的青衫，笑容干净明朗，仿佛从未离开。


    “对不起啊……”林墨娘在虚无中低语，声音里浸满疲惫与浓稠的遗憾，“我……没能完成你……的遗愿……”


    守护好无名，替你们好好活下去……这些誓言，终究要随着这破碎的身躯，一同归于尘土了。


    赵生的笑容更深了些，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令人沉溺的安宁：“没关系，墨娘……”他的声音轻柔如风，拂过濒死的灵魂，带来奇异的舒适和解脱，“我来接你了……跟我走吧……”


    “永远……都不要……分开……”


    赵生的声音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抚平了所有锥心刺骨的痛楚。


    温暖的微光在向她招手，赵生的身影近在咫尺。只要放弃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投入那片光、投入那个人的怀抱，所有的痛苦、责任、遗憾都将烟消云散……


    永远……在一起……


    这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让她沉沦的意识彻底放弃抵抗，朝着那片光、那个人，飘飘荡荡地飞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林墨娘如败絮般掼飞，擦着戚玉嶂翻滚出去，重重摔在几丈外的乱石堆中，再无声息。


    刺目的鲜红迅速在她身下洇开，染红冰冷的碎石。


    时间凝固了。


    烟尘弥漫，碎石滩上一片死寂。


    封灵籁模糊的视野里，只来得及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如落叶飘零，以及那片刺目得令人窒息的血红。


    一股比心口暗芒更加蚀骨的冰冷与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破碎的心脏。


    “咳……”她喉间涌上更多的暗金血液，意识沉向更深的黑暗，她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她勉强拽住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墨娘……她不能……


    “啧啧啧……”山石上的黑影，第一次收起了轻笑，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刻意拉长、黏腻恶意的咂舌声，比先前更刺耳，更冰冷，如同毒蛇吐信，“瞧瞧，多么感人的一幕！飞蛾扑火，螳臂当车……真是情深义重，荡气回肠哪！”


    他故意停顿，似在欣赏戚玉嶂的暴怒与封灵籁眼中几乎湮灭的光芒。


    “又有一人，为你们而死。”黑影声音陡然转冷，如冰锥扎心，“看看她，像不像一条被碾碎的虫子？这就是你们这些蝼蚁最后挣扎的余烬吧？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住口——！！！”封灵籁猛地抬头嘶吼，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跳欲裂。


    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在她残破的躯壳内左冲右突，不受控制地奔涌咆哮，皮肤下的血管贲张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她死死盯住山石上的黑影，那眼神，恨不能将其生啖血肉，挫骨扬灰！


    黑影的话语是浇灌绝望与自责荆棘的毒液，让它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蔓延，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意志彻底绞碎。


    心口那团诡异的暗芒受到刺激，骤然爆发出更强烈的灼痛与冰寒，如同两条毒蛇在疯狂撕咬她的心脉。


    一滴混着暗金的血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重重砸在戚玉嶂死死护着她的手臂上，滚烫，又冰凉刺骨。


    黑影似乎极为满意，甚至悠闲地轻拍手掌，“精彩，真是精彩绝伦。”


    他飘忽的声音里充满残忍快意，“看着你们挣扎、痛苦、看着至亲至爱在眼前凋零……这才是这场盛宴，最令人沉醉的余兴。”


    他的声音陡然尖锐如金属刮擦，“现在，屠戮的盛宴该上主菜了。你们俩，谁先来领死？还是……携手共赴黄泉？”


    封灵籁又呛出一口暗金血沫，在戚玉嶂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拂开了他死死护住自己的手臂，动作决绝，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


    “顾好你自己吧！”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割裂人心。


    封灵籁缓缓抬头，望向那轮悬挂于死寂夜空的凄冷寒月。脸上，竟扯出一个极其狰狞、近乎癫狂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边的痛苦、焚尽八荒的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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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与令人心悸的毁灭欲念。


    “呃啊——！！！”


    以封灵籁为中心，一股难以想象的暗红色罡风骤然爆发。


    这罡风并非纯粹气流，更像是沸腾燃烧着暗金血焰的毁灭洪流。


    瞬间，碎石滩上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碗口大的碎石被轻易卷起，如同炮弹般激射向四周，枯死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在狂暴的罡风中瞬间被撕扯成齑粉。


    细密的砂砾化为最锋利的暗器，带着刺耳的尖啸切割一切。地面以她为中心，蛛网般的恐怖裂痕疯狂蔓延，大地呻吟着。


    戚玉嶂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毁灭洪流狠狠掀飞出去，他勉强稳住身形落地，踉跄数步，胸中气血翻江倒海，难以置信地望向风暴的中心。


    这股狂暴混乱的力量，竟隐隐盖过了他体内即将失控之力！


    绝非她自身所有！她在燃烧什么？！


    封灵籁的身体在罡风中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心口那团暗芒，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华，疯狂搏动、膨胀。


    无数道细密如血管经络的暗金纹路，从心口急速蔓延而出，爬满脖颈、脸颊，甚至侵入她血红的眼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妖异而狰狞，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复仇恶鬼。


    “强弩之末？！”她对着黑影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刻骨恨意，竟穿透了罡风呼啸，“那就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末’……能拉多少魑魅魍魉……陪葬九泉——！！！”


    她艰难地抬起那只爬满暗金血纹、如同鬼爪般的手，五指箕张，遥遥抓向斜插在远处乱石中的斩万难。


    斩万难刀身剧烈震颤，发出一声刺耳高亢的嗡鸣。


    暗红色的血焰在刀身上轰然腾起，挣脱碎石束缚，化作一道燃烧的暗红流光，瞬间撕裂罡风，激射回封灵籁的手中。


    刀柄入手，滚烫如烙铁，瞬间灼穿了她的掌心皮肉。


    但这剧痛只换来封灵籁嘴角更狰狞、更疯狂的一扯。握住刀的刹那，她周身毁天灭地的气势再次拔升，脚下的深坑轰然爆裂、塌陷。


    碎石被碾为更细的粉末，又被罡风卷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猩红毁灭沙暴。


    她双爬满暗金血纹、只剩下疯狂与毁灭的眼眸，死死锁定了山石上的黑影，以及那尊再次举起巨锤、猩红目光疯狂闪烁的青铜傀儡。


    代价是惨烈的。


    封灵籁的生命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从她残破的躯壳中疯狂流逝，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


    她在燃烧生命！献祭灵魂！只为这倾尽所有、焚灭一切的……最终绝唱！


    死亡的罡风，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意志，如同咆哮的血色怒龙，悍然席卷向黑影与青铜傀儡。


    冰冷的青铜巨躯在血色风沙中若隐若现，巨锤上古老的符文幽光流淌，散发出碾碎山岳的压迫。


    没有言语，没有试探。


    唯有同归于尽的决绝！


    封灵籁的身影在下一瞬消失在原地，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燃烧的暗红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