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空无一人的庭院，声音不复平日的清越，带着急迫，穿透夜色：“来人！不计代价，护住封灵籁！”


    命令下达，无形的暗流瞬间化为汹涌的潮汐。


    永昼再不看窗外，她霍然转身，月白袍袖带起一阵风，人已回到榻前。


    榻上的苏寝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唇边那抹未干的血迹刺目惊心。


    她对着门外侍立的阴影沉声道：“速去！请百鬼生！告诉她，苏寝命悬一线，半刻也耽搁不得！让她用最快的速度滚过来！”


    ＊


    夜风如刀，呜咽着掠过嶙峋的断崖边缘，卷起碎石滚落无底深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封灵籁气息奄奄，被林墨娘紧紧护在怀中，身体冰冷得如同寒玉。


    幸得先前赵生拼死喂下的几粒珍贵丹药，此刻化作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在她破碎的心脉间苦苦支撑，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


    林墨娘背靠虚空，一手紧紧揽着昏死的封灵籁，将她大半身子护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握着染血的短刀。


    她脸上泪痕未干，眼中燃烧着困兽般的决绝与悲愤，死死盯着步步紧逼的戚玉嶂。


    戚玉嶂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步履从容，带着山岳倾覆般的压迫感，一步步踏来。


    月光勾勒出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深邃的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猫捉老鼠般的残酷戏谑，以及志在必得的森然。


    “林墨娘，放下她。我可留你一命。”


    “休想！”林墨娘嘶声回应，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戚玉嶂！止步！”


    一声清叱破空而来，只见若衣率领数名美人城精锐，如同天降神兵，瞬间插入了戚玉嶂与悬崖之间。


    她们人人带伤，血迹斑斑，显然是一路血战方突围至此，却无一人退缩。


    若衣横剑当胸，秀美的脸庞此刻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戚玉嶂，厉声道：“再近一步，休怪剑下无情！”


    她带来的几人迅速散开，在林墨娘身前结成一道虽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血肉之墙，刀剑齐指，气势惨烈。


    戚玉嶂的脚步终于顿住。他看着眼前这群伤痕累累却依旧拦路的女子，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看着她们有趣又徒劳的挣扎。


    他身旁的紫苏掩唇轻笑，声音娇媚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哟？原来是美人城的姐姐们啊？伤成这样，还有力气来挡侯爷的路？”


    她微微歪头，目光轻佻地扫过若衣和她身后众人，最后定格在林墨娘怀中那抹昏迷的苍白身影上，语气玩味，杀机更深：“就凭你们这几条残命，护得住她么？不过是…多添几缕亡魂罢了。”


    悬崖之上，风声更厉，气氛紧绷如弦，一触即发。


    刹那间，戚玉嶂身侧巧笑倩兮的紫苏，掩唇的玉手翻飞，三枚细如牛毛、淬着幽蓝暗芒的毒针，毫无征兆地自袖中激射而出，目标刁钻狠毒，并非若衣，更非林墨娘，而是直取林墨娘怀中昏迷不醒的封灵籁眉心、咽喉、心口三处要害。


    阴毒狠辣，务求一击毙命。


    “卑鄙无耻！”若衣瞳孔骤缩，厉喝出声，她距离封灵籁最近，几乎在毒针闪现的瞬间就已察觉。


    没有半分犹豫，她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向侧前方扑去，用自己纤薄的身躯，硬生生挡在了封灵籁与那三道索命寒芒之间。


    三声极其轻微的闷响，毒针尽数没入若衣肩胛与肋下。


    剧毒瞬间侵蚀，她闷哼一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一口黑血猛地喷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踉跄倒去，重重撞在林墨娘身上。


    滚烫带着腥甜与剧毒的黑血，有几滴正溅在封灵籁苍白如纸的脸颊和紧闭的眼睑上。


    “姑娘！！”林墨娘目眦欲裂，一手死死抱住封灵籁，另一只手慌乱地想去扶若衣，却被她沉重的身体带得一同趔趄，险些栽倒。


    美人城众女悲愤惊呼，刀剑齐动，数道身影不顾一切地扑向紫苏与封灵籁。


    本该昏死过去的封灵籁，却骤然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她的眼睛，不再是清冷或虚弱，而是被一种纯粹、狂暴、非人的赤红所充斥。


    一股冰冷、磅礴、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从她残破的躯体内汹涌而出。


    封灵籁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令人惊骇欲绝的姿态，在林墨娘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摇摇晃晃，却又异常稳固地站了起来。


    她赤红的双眸，如同锁定猎物的洪荒凶兽，无视了心口与肋骨的重创，越过悲愤、奋力搏杀的美人城众女，越过一脸惊疑的紫苏，最终死死钉在戚玉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封灵籁的长发在狂暴的气流中狂舞，破烂染血的衣衫猎猎作响。


    月光照在她惨白染血的脸庞和那双赤红的眼眸上，勾勒出一个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之影。


    封灵籁前一瞬还在林墨娘身前，下一瞬已如血色闪电般直逼戚玉嶂面门。


    戚玉嶂不惊不乱，手中那柄曾洞穿封灵籁心口的名剑“斩万难”本能地划出一道森冷弧光，直削她的脖颈，狠辣依旧，务求一击毙敌。


    然而，觉醒的封灵籁，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在她赤红的眼眸中，戚玉嶂精妙狠绝的刀招轨迹竟如同慢放的画卷，她不闪不避，染血的素手以匪夷所思的角度，精准无比地探入刀光最盛、也最薄弱之处。


    五指成爪，带着冰冷狂暴的吸力，无视削铁如泥的刀锋，闪电般扣住了斩万难的刀身。


    “撒手！”一声来自九幽的厉喝，带着无上威严与滔天恨火，在戚玉嶂耳边炸响。


    戚玉嶂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诡异巨力猛地从刀柄传来，瞬间冲垮了他的内力防御。


    虎口剧痛欲裂，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斩万难竟被对方以空手入白刃的霸道姿态，硬生生夺了过去。


    兵器易主，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封灵籁夺回自己的刀，甚至没有半分停顿，她赤红的瞳孔瞬间锁定了正在与美人城众女缠斗、试图偷袭的紫苏与木蓝。


    新仇旧恨，滔天怒火尽数灌注于手中神兵。


    她厉啸一声，手中斩万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嗡鸣，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刀罡撕裂空气，如同血月坠空，以开山断岳之势，悍然斩向紫苏与木蓝。


    刀罡所过之处，地面无声裂开深达数尺的狰狞沟壑，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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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


    这一刀，是复仇的审判！是来自地狱的清算！


    快！狠！绝！避无可避！


    紫苏与木蓝骇然失色，恐怖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全身，她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完整的格挡动作。


    “铃——！”


    紫苏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与歇斯底里的狠厉，她猛地抬起那只戴着银铃的皓腕，不顾一切地疯狂晃动。


    那串看似普通的银铃，骤然发出极其尖锐、穿透耳膜、直刺灵魂深处的诡异颤音。


    这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冰冷丝线，瞬间刺入戚玉嶂的耳膜，更如毒蛇般钻入他混乱的识海深处。


    戚玉嶂瘦削的身躯猛地一僵，他眼中的挣扎之色好不容易翻涌，却在铃声入耳的刹那尽数褪去，只剩下空洞和被强行支配的麻木。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戚玉嶂竟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如同最忠诚的死士，爆发出极限的速度，用自己宽阔的后背，义无反顾地横挡在了紫苏与木蓝身前，迎向那道足以将他们三人一同斩碎的恐怖刀罡。


    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响起，暗红色的毁灭刀罡，毫无保留地狠狠劈在戚玉嶂的后背之上。


    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从肩胛直贯腰肋的巨大创口瞬间炸开。


    鲜血如同压抑已久的赤色喷泉，狂涌而出，瞬间将他整个玄色后背浸透、染红。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高大的身躯向前猛扑，重重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而紫苏与木蓝，仅仅被刀罡的余波扫中，便已如遭重击，口喷鲜血倒飞出去，虽免于当场毙命，却也重伤不起。


    悬崖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呜咽，和戚玉嶂后背鲜血汩汩流淌的可怕声音。


    封灵籁持刀而立，赤红的双眸死死盯着地上那个为别人挡下致命一击，此刻如同破布娃娃般生死不知的男人，又猛地转向惊魂未定、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紫苏与木蓝。


    眼中翻腾着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机，她彻底明白了，是紫苏控制了戚玉嶂，只要毁掉那诡异的银铃，戚玉嶂便能摆脱控制。


    林墨娘和美人城众女看着这匪夷所思、惨烈至极的一幕，全都呆若木鸡。


    封灵籁的杀意却未曾有半分消减，她不等紫苏与木蓝从剧痛中喘息，刀光再起，比之前更快！更狠！


    带着斩断一切宿命与枷锁的决绝，暗红罡气撕裂空气，直取紫苏与木蓝头颅，死亡的阴影再次瞬间扼住了两人的咽喉。


    紫苏亡魂大冒，她眼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地再次抬起手腕。


    这串银铃是她最后的依仗！只要铃声再响，只要…只要能再操控那个挡箭牌！


    然而，封灵籁早已洞悉一切，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封灵籁手腕微转，凌厉无匹的刀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刁钻的弧线，竟非直劈人身，而是精准无比地斩向紫苏那只欲摇铃的手腕。


    紫苏只觉得手腕一凉，随即是钻心刺骨的剧痛。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与银铃破碎的刺耳声响混杂在一起，这串曾操控戚玉嶂心神的银铃，连同紫苏保养得宜的半截皓腕，竟被这一刀齐齐斩断。


    银铃碎片与断手混合着鲜血，如同肮脏的垃圾般飞溅出去，滚落在尘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