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嶂唇线抿成无情直线。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鬼魅般的速度，身形一晃，便已欺近封灵籁身前。


    他手中并未持兵刃，但那双修长的手，此刻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令封灵籁心胆俱寒。


    封灵籁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锥心之痛，斩万难刀锋一横，寒光暴起，直削戚玉嶂探来的手腕。


    戚玉嶂竟似对她的刀法了如指掌，身形微侧，以不可思议角度避开必杀一刀，右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扣向她持刀手腕脉门。


    同时左掌无声无息，携阴寒刺骨劲风，直拍她心口要害。


    快！太快了！而且招招致命，狠辣精准，完全是冲着废她武功、取她性命而来！


    可是莫师父不是说过他不通武艺么？怎么会突然如此厉害？莫非之前都是做戏？可莫师父不可能骗她！


    封灵籁心头大骇，旋身急退，刀光泼洒如幕，试图格挡。


    刀气与掌风相交，发出刺耳的裂帛之声，她只觉一股阴寒诡异的劲力穿透刀幕，狠狠撞在胸前。


    她喉头甜腥再也压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沛然巨力狠狠击飞。


    封灵籁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墙上，碎石簌簌落下，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斩万难也脱手飞出，钉入不远处的地缝之中，兀自嗡鸣颤抖。


    封灵籁顺着断墙滑落在地，单膝跪地，又是一口鲜血呕出，染红了身下冰冷的碎石与尘埃。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浑身经脉如同被寒冰冻结，真气滞涩难行，胸口剧痛欲裂，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只黑色锦靴，无声停在她面前。


    封灵籁艰难抬头，逆光中，只看到戚玉嶂模糊高大的轮廓，和阴影中那双幽深无波的眼眸。


    戚玉嶂缓缓俯下身，冰冷的手指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地扼住了封灵籁纤细脆弱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如同破败的玩偶般从地上提了起来。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封灵籁，她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鸣。她徒劳地挣扎，指甲在戚玉嶂冰冷如铁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却依旧撼动不了分毫。


    顾知节令人作呕、带着狂喜的声音，钻入她濒临混沌的意识：“好！好！玉嶂，做得好！快！把她带到阵眼去！昭阳……我的昭阳……很快就能回来了！哈哈哈哈！”


    戚玉嶂面无表情，仿佛提着的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件物品。


    他无视封灵籁眼中最后燃烧的恨意与绝望，拖着她，一步步走向密室更深处。


    残烛微光下，一个用暗红朱砂绘制于地面、诡异繁复的巨大法阵显现。


    法阵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模糊，似由水晶或寒冰雕琢的棺椁轮廓。


    顾知节枯瘦手指颤抖抚摸着棺椁边缘，口中念念有词，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


    戚玉嶂将封灵籁粗暴地丢在冰冷的法阵边缘，如同丢弃一块无用的石头。


    封灵籁伏在尘埃里，咳出更多的血沫，视野一片血红。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戚玉嶂那双冰冷的靴子，听着顾知节癫狂的吟诵，感受着身下法阵传来越来越强的阴寒邪异波动……


    不对劲，很不对劲！


    纵使戚玉嶂隐藏自己的实力，她也绝不可能败得如此狼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戚玉嶂给她下了毒？


    是了，绝对是了。


    他的毒术这么厉害，她又与他相处这么久，他必然能人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毒。


    “时辰到了！玉嶂！快！”顾知节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枯瘦的手指疯狂地指向法阵中央那具若隐若现的水晶棺椁，“用刀！斩断此女的心脉，引殿下之魂归来！快动手！”


    戚玉嶂的身影在血色光晕中显得格外高大冰冷。他沉默地走向那柄钉在地缝之中的斩万难。


    骨节分明的手握上刀柄，猛地一拔。


    清越的刀鸣带着决绝的杀伐之气，瞬间压过了法阵低沉的嗡鸣。


    戚玉嶂转身，手持长刀，一步步走向阵缘如破碎玩偶般的封灵籁。


    他的步伐沉稳得可怕，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封灵籁即将停止跳动的心尖上。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在血色法阵光芒中，依旧是一片死寂冰原，映不出封灵籁眼中最后一丝微光。


    封灵籁伏在尘埃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耗尽。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戚玉嶂，看着他手中那柄曾与她并肩，此刻却要亲手终结她性命的斩万难。


    悲愤将她彻底吞噬，连恨意都变得麻木。


    原来，她一生的挣扎、隐忍、追寻，最终都不过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子，她的人生都是他们事先算计好的棋路与陷阱。


    多么可笑啊？！她好累啊……就这样罢……


    封灵籁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穿心一刀的终结。


    戚玉嶂在她身前站定。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斩万难的刀尖在血色光华中划出一道冰冷刺目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刺向她的心口。


    预料中的剧痛瞬间攫住了封灵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刀锋刺破肌肤、穿透血肉的触感。


    原来……被所爱之人所伤，是这样疼啊！


    “戚……玉嶂，你……这个……骗子！”


    刀尖即将彻底贯穿心脏的前一瞬，封灵籁紧闭的眼睫猛地一颤。


    不对！


    刀尖刺入的角度……和力量传递的感觉……不对！


    预想中瞬间爆裂心脉、生机断绝的毁灭性力量并未出现。


    冰冷的刀锋，竟以一种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几乎是贴着她的心脏边缘穿透了胸腔。


    一股尖锐却并非致命的剧痛传来，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某种奇异律动的暖流，竟顺着冰冷的刀刃，反向渡入了她几乎冻结的经脉之中。


    这股暖流微弱如风中残烛，却瞬间强行冲开了她被戚玉嶂先前邪异掌力封冻的几处关键窍穴。


    封灵籁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灵台，骤然睁大了双眼。


    视线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模糊，但她依旧清晰地捕捉到了戚玉嶂近在咫尺、冰冷漠然的眼眸深处，极其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犹豫！更是一种……隐忍到极致、无法言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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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挣扎！


    他在……帮她？！


    这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唯一生机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封灵籁濒临枯竭的意志。


    求生本能与惊骇逆转，让她被剧痛麻痹的身体爆发出最后潜能。


    “啊——！”封灵籁发出一声并非完全伪装，带着撕裂痛楚的惨叫，身体猛地一弓，仿佛被这“致命”一刀彻底重创。


    “成了！成了！哈哈哈哈哈！”顾知节看到封灵籁胸口绽开的血花和她凄厉的惨叫，狂喜得手舞足蹈，眼中只剩下水晶棺椁，“快！玉嶂！把她丢进阵眼！她的心头血！快让她的心头血浸染阵枢！引魂归位！”


    戚玉嶂面无表情地抽出斩万难。


    随着刀身离体，封灵籁胸口鲜血如注，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法阵纹路。


    暗红的朱砂线条接触到她温热的血液，如同活了过来，贪婪地吮吸着，发出更加妖异刺目的红光。


    戚玉嶂俯身，动作粗暴地一把抓起封灵籁软绵绵的身体。


    在将她提起，准备掷向水晶棺椁的瞬间——他的手指，极其隐蔽而用力地，在她肋下某个穴位狠狠一按。


    一股尖锐刺痛混合着更强劲的暖流猛冲入封灵籁体内，这力量带着明确指向，瞬间贯通她几处淤塞经脉，更强行激发了她丹田中最后残存的一丝真气。


    封灵籁闷哼一声，身体被高高抛起，随后如断翅蝴蝶，砸向水晶棺椁。


    风声在耳边呼啸，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她此刻的心中，却再无半分绝望。


    剧痛依旧撕扯着她的身体，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她眼前发黑。


    但戚玉嶂隐蔽的一指和被激活的真气，如同黑暗迷航中骤然亮起的灯塔。


    他不是顾知节的走狗！他是……卧底？还是……另有所图？或者他被控制了？


    无论真相如何，这已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她必须抓住！不惜一切代价！


    封灵籁于半空中强行凝聚起体内涣散的真气，借着下坠之势，身体在空中不可思议地强行一扭。


    快速飞向棺椁旁，因为狂喜而毫无防备、正张开双臂要迎接亡魂归来的——顾知节！


    “老贼！纳命来——！！！”


    封灵籁染血的身影，如同扑火的凤凰，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五指成爪，裹挟着足以撕裂金石的真气，狠狠抓向顾知节毫无防备的咽喉。


    顾知节脸上狂喜的笑容瞬间凝固，化作极度的错愕与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他眼中已经死透的祭品，竟然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如此致命的逆袭。


    而法阵边缘，手持斩万难、刀尖犹在滴血的戚玉嶂，静静伫立。冰冷的眼眸深处，终于掀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啊——！！！”顾知节亡魂皆冒，扭曲的狂喜瞬间被极致恐惧取代，发出一声非人惨嚎：“救我！戚玉嶂——！！！”


    如同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扯动，静立场边，刀尖滴血的戚玉嶂，身影猛地一晃。


    那双刚刚因异变而掀起一丝涟漪的冰眸，刹那间被更浓重、更暴戾的赤红与混沌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