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分钟后到了医院，陈怡宁都没有回过神来。


    跟她同样震惊、没回过来神的，还有一起跟着过来的几位同事。


    一行人风风火火到了医院，听从医生的指令，将人扶到床上，检查。


    “怎么被撞的？有没有病史？几个月了？”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问，护士则在旁边第一时间上心电监护，检测血压、心率、呼吸、脉搏，观察瞳孔，登记生命体征，顺带检查胎心。


    一切数据都正常平稳。


    面对医生的问题，陈怡宁将刚才发生的事简要叙述了一下，裴远之则补上了剩余的回答。


    两人口条都好，将重要信息、前后过程都叙述得清清楚楚。


    最后，医生道应当是低血糖引起的头晕，加之受到了惊吓，开了葡萄糖输液补充能量。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等人醒了之后去抽个血，做个B超及其他项目，确保万无一失。


    “辛苦你们。”


    待医生离开，裴远之坐在床沿，看向屋里的众人，“先回去忙正事吧，会议让王律主持，稍后我会线上参加。”


    他们原本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开，临时来医院已经耽误了一点时间。


    “我跟行政那边说了，等开完会，请大家喝下午茶。”


    为首的男同事点了点头，“谢谢裴律，那我们先走了。”


    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听错了，想跟同事求证，又不好意思开口。


    一行人转身离开。


    门被轻轻合拢，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空气归于寂静。


    裴远之的视线刚移过来，陈怡宁立马开口解释：“裴律，我是小舒的朋友，等她醒了或者家人来了，我再回去。”


    语气很是委婉，但里面的谨慎意味也很浓。


    季舒楹还没醒，陈怡宁无法放心离开，哪怕眼前的裴远之，四舍五入也是她的老板，哪怕前面听到季舒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老公”，将一众人惊得大跌眼镜。


    裴远之微微点头，“辛苦你，要不先去旁边沙发上坐着休息下？”


    陈怡宁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找了个沙发角落的位置，掏出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时不时地看向病床这边。


    她先跟组长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说陪同事在医院看病，可能下午要晚点回去，顺带转告了一下季舒楹的事。


    组长表示理解，可以晚点回来，他刚刚从王律那边听说了。


    “可惜了，本来今天还想找王律说一声再借一下小舒的……”


    语音条里，组长语气有些可惜，他原本还想再借来用几天。季舒楹在他组的时候，经常接待那几位离婚当事人，已经形成


    了自己的一套章法，舒服、明了、且给人信任感。


    后面当事人再来KS，看到换了人，都有些不习惯，追问了才知道，原来季舒楹去别的组了。


    陈怡宁：“……


    该说不说，怪不得法律圈这么卷呢，KS更是卷王中的卷王。


    员工晕倒了去医院，组长还想着怎么能借过来用几天，物尽其用。


    退出跟组长的聊天框，陈怡宁点开私下的小群。


    没看手机的这十来分钟，群里早已讨论满天飞。


    【****你们看到了吗！我准备下楼吃饭，看到裴par抱着一个女孩子等电梯！】


    【我看到了！妈呀啊啊啊啊】


    还有人发了张图，明显随手偷拍的，画质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周围人隐隐约约围着的一道修长身影，鹤立人群。


    【听说好像有个女生晕倒了，路过好心帮忙而已，散了吧】


    【不是！！重点是，有人听到裴律怀里的那个女孩子叫他老公！】


    这话一出，群里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更是炸开了锅。


    【什么？你说什么？我是吃拼好饭吃**了出现幻觉了吗？】


    【……！！！！！】


    【破案了，真的是“裴太太你们都认识或者见过面，原来真是同事啊】


    【有没有人去打听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急急急，我是急急急国王，这个女生到底是谁啊，谁知道啊啊啊】


    ……


    群里的同事们暂时还没挖出来是谁，而现场目睹了一切的陈怡宁心情有点微妙，又有点亢奋，带了点唯独她窥见秘密一隅的小爽。


    匆匆浏览完，她收起手机，悄悄用余光打量着。


    方才裴律打横抱起小舒的时候，她也听到小舒口中呢喃了句“老公，虽然音量低，但大家都离得近，至少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陈怡宁对季舒楹这位传说中的老公，唯一的印象来自于毕业典礼那天晚上的黑色轿车。


    离得太远，看不清具体长相，只能感觉出来身影高大挺拔，气质卓然，非普通人。


    但她从来没有将裴律跟季舒楹口中的老公，联系到一起的。


    无他，两个人分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毫无关联。


    从陈怡宁的刻板印象来说，季舒楹的老公应该是性格温和宠溺那一挂；而裴律那边，根据昨晚KS众人私下的讨论和吃瓜，也一致认为裴律老婆应当是温柔贤惠那一挂的。


    ——现在，你告诉她，这么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居然是夫妻？！


    ……是不是小舒看错人了？人迷糊了？


    陈怡宁如是想着，很想开口求证，然而每次欲开口，对上裴远之的眼神，那点心思又很快


    歇了，实在没有勇气。


    护士进来挂葡萄糖，她过去搭了把手帮忙，裴远之道了声“谢谢。


    这句“谢谢给了陈怡宁一点勇气，她捏紧手机，鼓起勇气问：“裴par，我好像听到小舒……小舒……


    后面几个字犹犹豫豫的，没有说出口。


    “小舒怎么了？裴远之抬眼看向她，“她平时工作经常低血糖吗？


    “之前没有，就是今天被撞了之后，说头有点晕。陈怡宁回忆了一下，而后观察着裴远之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我好像听到小舒叫您……是不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


    护士收拾东西离开了，裴远之伸手将被角掖得严实，“小舒是我太太，谢谢你帮她叫人和打120，我会以我个人名义给你涨工资加奖金，从我的账户里出。


    “……不用谢不用谢，小舒是我朋友，应该的应该的。


    陈怡宁有些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而后才反应过来——


    等等，刚才裴律说了什么？！


    小舒是我太太小舒是我太太小舒是我太太小舒是我太太小舒是我太太……


    这句话如同开了循环播放模式在脑海里旋转，陈怡宁整个人炸得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惊！跟我一起入职的实习生同学竟是律所合伙人的老婆！#


    #我以为我的朋友是富婆之，没想到她老公竟是我的顶头老板！#


    #堪称电视剧一样抓马的情节居然发生在了我身边，朋友也瞒我瞒得太好了吧！#


    许是陈怡宁脸上的神色太过惊讶和明显，裴远之也注意到了，挑了挑眉，“她没跟你们说过吗？


    陈怡宁摇头，快得跟拨浪鼓一样。


    季舒楹没有提过，就算真的说了，她也不敢相信。


    正想着，床上人似乎醒了，动了一下，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陈怡宁低头看去，连声关切地问：“小舒？小舒？


    季舒楹缓慢地睁开眼，眨了眨，原本模糊白色的世界旋转平稳下来，头还有些晕乎乎，但比之前好多了。


    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身边有人，也能听到房间里有人在说话，但就是无法醒来，直到过了好几分钟才好转。


    “……怡宁。


    季舒楹轻轻回应了一声，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嘴唇恢复了血色。


    裴远之拿了个枕头在季舒楹后背垫着，方便支撑她半坐着，又拿了块随身携带的巧克力剥开，喂到她嘴里，低声问：“肚子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舒楹就着他的手，慢吞吞地吃了，巧克力醇厚微苦，入口即化，丝滑浓厚的味道弥散在口腔。


    她仔细感


    受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头晕。


    “医生说你低血糖犯了，受到了惊吓。裴远之低低叹了一声，“是我没照顾好你。


    早餐和午饭之间，也有时间空隙，他应当时时刻刻监督季舒楹加餐，防止低血糖的。


    陈怡宁在旁边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惊得下巴掉地上。


    老天爷啊，她进KS以来，从来没看过裴律这么温柔地跟人说话，跟平日在KS时的面色截然不同。


    “怎么会头晕呢？季舒楹也有些纳闷，嘀咕道：“明明我吃了颗糖的……


    当时正准备下楼吃午饭，她提前察觉到了有点晕，就立马剥了颗糖吃，谁知还没等起效，仓促间就不小心被撞到了。


    季舒楹醒了，按照医生的吩咐去做了B超，抽血，和其他检查项目，确认都没有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


    做完检查项目，陈怡宁陪她一起在病房里吃了午饭，午饭是裴远之从新荣记打包回来的菜，很清淡，放在精致质感的白色饭盒里。


    等着裴远之出去的间隙，陈怡宁才有空私下跟季舒楹说话，抱着季舒楹的胳膊义愤填膺道：“天哪，小舒，你瞒我瞒得好苦！！！


    季舒楹试图抽出自己的胳膊，“怎么了……


    “你老公居然是裴律！你怎么不跟我说！这么大的事……你背叛了工人阶级，变成了无良的资本家！


    季舒楹动作顿住，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也没问我啊。


    “……


    陈怡宁一噎，正常人谁能想得到呢？


    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反而好奇起来平日季舒楹跟裴远之的相处模式，“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谁追的谁呀？谁先告白的呢？裴律私下谈恋爱是什么样啊？也这么冷么？


    “他追的我；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所以答应了；私下特别粘我还爱吃醋，小奶狗类型。


    季舒楹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反正当事人也不在房间里。


    陈怡宁捂着嘴，季舒楹每说一个字，她就倒抽一口冷气，“这……这这这，这反差也太大了，裴par私下居然是这种人？真看不出来啊。嶽格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人敲响。


    季舒楹跟陈怡宁一齐看过去，就看到方才她口中那位·一见钟情·特别粘人爱吃醋·小奶狗的男人，正站在病房门口，看向她。


    四目相对，裴远之挑了挑眉，眼神有点玩味。


    季舒楹：“……


    很好，胡编乱造又被逮住了。


    陈怡宁也猛地咳嗽起来，佯装很忙一样地去拿旁边的一次性水杯倒水，悄悄离夫妻俩远一点，免得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人灭口。


    托季舒楹的福，


    陈怡宁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私人病房，带薪摸鱼，吃到人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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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千的菜，私下还有老板发的大红包，带着下午茶，老板还安排了司机送回律所，可谓是五星级待遇，从牛马翻身做主人。


    “小舒，那我先回律所了噢，你好好休息，如果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下班了就能过来陪你。


    走之前，陈怡宁一步三回头，很是恋恋不舍，这样带薪陪朋友吃好喝好的日子轻松舒服，她一点都不想回公司，只想抱紧朋友的大腿，顺便在老板面前刷刷存在感。


    “知道啦，快回律所吧，组长需要你。


    季舒楹哭笑不得，推了推陈怡宁，催促她离开。


    另一边，接到电话的廖音等人也姗姗来迟，赶了过来，得知是虚惊一场之后，松了口气。


    关心询问安抚了儿媳妇几句，廖音示意裴远之跟她到外面来，有几句话想私下说。


    “我就这几天不在，怎么小舒就进医院了？！有空忙工作，没空照顾自己老婆吗？在律所里还能被人撞到？你干嘛去了？


    面对廖音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裴远之一言不发地听着，只道：“我的问题，妈。


    廖音看一眼私人病房里，正靠在母亲肩膀上撒娇的季舒楹，纤长白皙的脖颈上，浅淡色的草莓痕迹很明显，想让人忽略都难。


    外露的皮肤上都这样，别的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更不敢想。


    越想越气，廖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裴远之的鼻子斥责道：“小舒脖子上又是怎么回事？可别跟我说是蚊子咬的，虽说怀孕中期可以……但你也不能太过分了！当着未来宝宝的面也不知道收敛点！好在这次没事，这德行……怎么跟你爸一样？！


    人前看着人模人样，衣冠楚楚，人后不做好事不加节制！


    她理解小儿子二十多年来清心寡欲，猛然开荤，有些上瘾，但也不能这样对待人家的闺女。


    廖音都不敢多看季舒楹几眼，更不敢面对对方的母亲。


    裴贺彬在旁边听着自己老婆训儿子，还牵扯到了自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嗯，就这点来说，裴远之大概是随了他。


    “我的问题，妈，在宝宝出世前，我不会再这样了。裴远之表态，沉沉道。


    像承诺，又似誓言。


    听到他的保证，廖音这才放下心来，她清楚小儿子的性格，说过的话就会做到，就像一旦手头宽裕有钱之后，立马就先将之前借的钱还上。


    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暂时放过了他。


    虽然这次医生说是被撞到惊吓和低血糖的问题，但一个新生命的孕育，怀揣着两家人的担心和期待，廖音不得不小心再小


    心。


    “……行了，你进去陪小舒吧。”


    她挥了挥手，赶走。


    -


    下午，廖音等人走了之后，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看望，组内成员也听说了。


    六点下班之后，王律跟于惠，还有其他组内同事，也一起过来看望季舒楹。


    众人走进病房的一瞬间，都怔住了，原本的谈话声都归于死寂。


    于惠更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眶。


    谁能告诉她们，素来冰山冷面、不近人情的裴par，怎么会在这里？


    偏偏极其自然的态度，仿佛他们才是外来者。


    “……裴律好。”


    一行人纷纷跟裴远之打招待，满腹疑问却都不敢问，待裴远之点头之后才看向季舒楹。


    “小舒，感觉怎么样？他们说你是进电梯的时候被人撞到了。”


    王律将一小束鲜花放到柜台上，先开口宽慰了几句，眼神却止不住地往另一边飘，“保重身体，好好修养，以后人多的地方要注意点，不急着工作的。”


    “好，我知道啦，谢谢王律。”季舒楹甜甜一笑，道谢，尾音拖得很长，带点睡醒的懒倦，“谢谢你们来看我——哇，好漂亮的花，好好看。”


    “喜欢就好。小舒，王律说得对，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重要。”


    于惠一边温声安慰，一边用余光悄悄打量床边的男人。


    裴远之刚洗净了一个苹果，又大又圆，红得发紫，握在宽大干净的掌心里，修长分明的手指拿着一柄干净如新的水果刀，正沿着边缘一圈圈地削苹果。


    冷白手背上是隐约浮起的青筋，指节骨廓明晰，如同扇骨青玉，画面堪称赏心悦目。


    苹果皮变成完整的一截，一丝也没断，裴远之又将果肉切成兔子的模样，摆盘精致，插上透明的叉子，叉了一块，送到季舒楹唇边。


    季舒楹正在和于惠等人聊天，余光扫到，张口吃了一小块，甜蜜的滋味弥散，她瘪嘴，“不想吃甜的，我想吃酸的。”


    她下午才输完了葡萄糖，现在只觉得甜的东西齁人得很。


    “想吃什么酸的？”裴远之问。


    “酸杏干？酸梅片？”季舒楹不确定地道，“反正要城西那家招牌老字号的。”


    “好。”裴远之应声，利落起身就准备出门，“我去买。”


    新鲜切好的果盘实在好看，季舒楹虽不想吃甜的，但也看着可人。


    她将可爱兔子版的果盘递给一旁的于惠等人，“吃点水果吗？不喜欢的话我让他再买点别的回来。”


    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互动的于惠＆王律等人：“……”


    视线缓缓落到那盘新鲜的苹果切片上，众人已然石化。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写到孕晚期生宝宝了！


    裴·即将禁欲半年·任由老婆怎么撩都撩不动·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