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隐形人(一)
作品:《修仙人的事,能算抢么?》 赵纯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转过了头,看到了地上的景象,尼烛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和先前生龙活虎不同的是,他如今双眼迷失,瞳孔中没了一丝神采。
——事实上,在杀了荣语冰后,他彻底没了自己的意识。
赵纯看向荣语冰的方向,没有说话。
眼神空茫,像是没有看到那里的人一样。
雪或隐和胥九欲从屋顶上跳了下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赵纯,他似是注意到了两人,但也没有任何反应。
赵纯本来想让荣语冰活着,用尽一切方法最终却亲手将荣语冰害死。——这种怨恨,足够形成某种诅咒,将荣语冰彻底困在宁山镇这个地方。
赵纯的怨恨可以供养荣语冰,他也有能力去这么供养荣语冰。而赵纯……或许也在这种过程中变成了活死人。
如今这故事已经到了结尾,再看下去也没了意义,只是……为何赵纯到现在也没能恢复自己的意识?
能看出来,眼前这个赵纯仍旧是过去的赵纯,那个没有宁山三尸霍乱记忆的赵纯。
他的眼神仍旧空茫。
他们该唤醒赵纯,该和赵纯摊牌了。
荣语冰的手指突然动了,沾着雨水的手指在积水的地面上弹了一下。
木然地,她从地上直挺挺站了起来,僵硬的模样像是一只被人控制着的傀儡。
这时,她的脸庞慢慢地旋转到身后,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从下而上地看着雪或隐两人,眼中一片赤红。
一阵疾风吹过,凉气扑面而来,雪或隐猛地睁大双眼:“小心!”说着脚尖踏地,和胥九欲一起跳了开来。
“咚——”的一声,就在雪或隐和胥九欲落脚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巨量的石子四溅向周围,雪或隐和胥九欲跳开,一左一右落在院中还完好的屋顶上。
荣语冰将歪斜的脑袋转正,笑盈盈地看着两人。她在坑中直起了身,手掌还是血肉,手掌砸到地面被撞骨折了,软趴趴歪在那里。
她又动,整个身体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磨碎骨头一样。
像是有无数的利刃从身体内部朝外面戳去,像个刺猬似的,但那些骨头只能在荣语冰的□□内部四处乱动,皮肤被戳得像是沸腾的水,咕噜噜的上下翻滚。
又是一阵风,荣语冰一句话没说,眼中赤红,直直地攻击向雪或隐。
“砰砰砰——”雪或隐将碎刃展开,爆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两人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纠缠在一起。
雪或隐间隙注意到胥九欲想过来帮他,她大声道:“别过来!你去将赵纯唤醒!”
——赵纯想干什么,他如今到底是生还是死?给他们看这些幻境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所求为何。
——以荣语冰之口说出来的道河,他到底又知道多少?
幻境是他的,外面的那些低阶三尸也在他的控制下,只有见到真正的赵纯,才能杀了他,才能将宁山镇的三尸霍乱彻底铲除!
雪或隐见胥九欲朝这边赶来的脚步停止,又走向赵纯,定下心思专心和眼前这个满眼赤红,明显处于发狂状态的荣语冰打斗起来。
“荣语冰!你醒醒!你不想见到赵纯了吗?!”
雪或隐在打斗中尝试和荣语冰沟通,希望能够唤醒荣语冰那残留的一丝清明,但是荣语冰毫无反应,仍旧是那副发狂姿态。
“锵——”的一声,雪或隐将荣语冰的攻击挑开,抓住这个空隙和她拉开了距离。
手中结印,只见碎刃发出震颤,化为碎片将荣语冰环绕,形成一个淡金色光球,荣语冰向光球四周猛烈撞击,但每每就被光球震荡回去,她不能挣脱这光球,只能在这方寸之间发出非人的怒吼。
荣语冰暂时被控制住了。
雪或隐见此,松了一口气。
这边荣语冰被控制住,雪或隐转眼看向了那边的赵纯。
赵纯明显是陷入了某种梦魇,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但是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脚底生了根系没入深地。
而胥九欲只是看着赵纯,却没有动作,他似在沉吟。
见此,雪或隐心中咯噔一声,不妙的情绪传来,微微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雪或隐想到之前胥九欲的眼神,难不成他真的被赵纯的故事打动,他心软了,他想放过赵纯?赵纯的故事让他想到了自己?
是有这种可能。
胥九欲的父母也是被洞庭的那些人杀死的,他……或许可以这样说,从父母死去之后,也是在为别人而活,一直在为别人奔波,奔赴向一个没有光明的黑暗未来。
那个人越成功,胥九欲自己就越接近地狱。
而这个别人……雪或隐一直知道,就是她。
她不是自恋,也不是幻想,胥九欲的确是这样做的。
不然她原本一个青城山天赋平庸的废物,为何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如今炙手可热的掌门候选人,赢得了修仙界大多数人的赞誉与羡慕,难不成真就是靠她自己?
她雪或隐真就那么有本事?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怎可能前十几年在青城山中默默无闻,还被人叫废物。
雪或隐有自知之明,她没有这种本事。
若没有胥九欲,她已经死了好几次,就连全尸都留不下。
想到这里,雪或隐眼睫飞快扑闪几下,她心中突然泛上一股苦涩味道,恐慌情绪。
她不敢深想,将方才这种想法从脑海中扑灭,默默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中的动摇已经没有了。
她……和胥九欲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谋划了这么久,就要看到曙光了,她绝不能动摇,也不允许自己失败。
她已经等待了太久,久到她几乎以为几十年前的经历只是她的一场梦,是她的幻想。
谁都不能阻挡她,她不允许。
赵纯必须死,他们知道道河,就必须死!
胥九欲也不能阻止,他该知道这个!
雪或隐将眼中的那抹冰冷隐藏,面色如常地走到胥九欲身边,问:“怎么了,可有什么异常?”
胥九欲闻言一顿,转过身看向雪或隐,仔细打量了好几秒,看得雪或隐心急速跳了好多下,她就要以为胥九欲看破她的想法,语气如常地问:“怎么了?”
胥九欲摇头,轻声道:“无事。”
继而回答雪或隐方才问他的那个问题:“我只是在想,赵纯给人的感觉很熟悉,你不觉得吗?”
说这话的时候,胥九欲一直看着雪或隐,注意着她的表情,不想错过她面部表情的丝毫变化。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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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雪或隐开口回答,他也没能在雪或隐脸上看到什么异常,就像他方才感受到的冷意是他的错觉。
雪或隐道:“是很熟悉,他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很像你。”像的有些过分了。
她没打算和胥九欲隐瞒,直接将其挑明。
在胥九欲面前隐藏事情是不明智的,尤其两人都互相了解对方,只要一个表情变化彼此都能猜到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况且,赵纯的这个故事指向十分明显,就像是专门为胥九欲量身制作的,不让人联想到胥九欲也是一件难事。
雪或隐伸手将胥九欲肩上的乌发拨到身后,而后无甚异样地将手放下,像是没有做这个发生在雪或隐身上堪称奇怪的动作。
胥九欲扭头和雪或隐对视,看着雪或隐在说:“所以将他唤醒,我们才能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和胥九欲对视,看出他眼中的怀疑,但她语气寻常:“不是吗?”
胥九欲微微皱眉,没有回答雪或隐的话,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他像是明白了雪或隐到底是什么意思,严肃的表情瞬时消散,发出荒谬的笑声,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雪或隐,顿了许久,这才冷笑道:“……你认为我会因为这种相似而对他手下留情,有害于你?”
他注意到雪或隐因这句话而发生变化的表情——那是心思被识破后的微讶神情,见此,胥九欲心中挤压的怒火蹭的燃了起来,一瞬间拉开和雪或隐之间的距离,像是在甩开雪或隐。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可真行,玄素仙子——我竟不知你心中究竟信谁!你是不是谁也不信,任何风吹草动你都想斩草除根!”
他又道:“如果我真的不杀赵纯,对他们动了恻隐之心,你是不是真的要和我翻脸?!”
雪或隐闻言一顿,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他,胥九欲见此,彻底明白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雪或隐凌空打了一巴掌,脸上狠辣辣地疼。
他们相识了几十年,胥九欲自认为是互相了解对方的。
前十几年中的互相配合,让他知道两人是有默契的。
一个提供消息,一个付出行动。
他们两个互相配合完成了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们的默契像是与生俱来,不用多言就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真实意思,胥九欲以为这次也一样。
——或者说,胥九欲以为在雪或隐和李玉乾定下婚约之后也一样。
他们即便不能有别的关系,至少在她愿意的情况下,他们之间仍旧能保持着简单的合作关系。他们仍旧是理解对方的,但如今看来——他大错特错。
雪或隐竟对他起了戒心。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要和李玉乾订婚了?就因为他这次冲动来青城山找她让她感到不安全?
可她明明知道,不,可她明明该知道,他是不可能对她有害的!他怎么会!
即便赵纯的故事和胥九欲再有重合的部分,但他究竟不是胥九欲。胥九欲知道雪或隐如今的情况,他站在雪或隐的立场上就绝不会帮赵纯。
但是雪或隐似乎并不这么想。
雪或隐开口道:“他们知道道河,无论事实如何,他们必须死。”
“……如果不想功亏一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