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山峦像盖了一层绿色的被子，不同深浅的绿色构成一幅画，像极了那女人的眼睛。


    奇犽想。


    他走到后山时，看见那个一身黑衣，眼眶下陷，坐在一个巨大的，奇怪的木制“巢穴”中的女人时，心情有些微妙。


    登记那天，在200层她与西索对峙那几分钟里，奇犽甚至产生了一种“这女人气势中的的血腥味比他父亲，甚至他爷爷都要更强”的错觉，那种纯粹的追求力量与杀戮，比西索和他父亲更纯粹。


    但她。


    奇犽抬眼在暗处凝视着扶渊。


    ——不，不一样。


    那女人的坐姿破绽百出，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虽然身边那些奇怪的木头有探知距离有限——但这个距离，他即使看不见也能察觉到有人来了，更何况是那天稳压西索一头的她。


    奇犽视线移向扶渊脸上凹下去的眼眶。


    ——是因为失去眼睛的缘故吗，也失去了那种不属于她自己的能力？能力是被封印在眼睛里的吗，那些能力是眼睛原本主人的能力？


    奇犽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摸到真相了


    西索一定也察觉到了。


    那么，他把扶渊姐这种不属于她自己的能力剥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后山的空地到处都是红到发黑的土壤。


    在库洛洛陪她实战的这一个月里，扶渊几乎在每个角落都受过伤，留过血。


    她觉得在这，她有主场优势。


    借着木头卸掉奇犽攻过来数吨重的力道的拳头，扶渊落在一颗断成两截的树上，反手掷出数枚木钉，压制住奇犽需要继续攻过来的身影。


    小猫只是身形一闪便躲过暗器，轻易的闪到扶渊身后想要一手刀砍晕她。


    察觉到奇犽荧光色的身影窜至身后，扶渊停止反抗，任由他的手刀劈下。


    得手了！


    当奇犽察觉不对想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扶渊此时手里捏着一块刚滴上血的平安符——防御结界主动开启，奇犽被自己的后坐力弹刀空中！


    就是这空中的半秒钟！


    扶渊眼疾手快，手里做了个手势，数不清的木头瞬间从土里破土生长缠住奇犽。


    虽然只困住了对方2秒，奇犽暴涨的肌肉就将木头撑破，他拉开距离，双方又恢复了对峙状态。


    奇犽挑眉：“你是故意让我近身的。”


    扶渊点头：“没办法，我身法比不上你，只能打防守反击。”


    奇犽思考：“你对这木头的掌控力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具象化能力者，是有什么诀窍吗”


    扶渊：“有的，云谷先生可能没有和你说过，很多具现化能力者会给自己的念加入誓约和制约，用来提升实力。”


    停顿了一会，扶渊右手抚上眼眶，有些嘲讽：“这种能力，只能在我失去视力的时候使用。”


    “不过对我来说，这个制约倒是无所谓了。”她放下手掌，语气坚定，“能提升实力，就是不亏的买卖，我还给这个能力起了一个很形象的名字——木遁，通过木遁具现化出来的木头都具有圆的效果，这是我能及时准确的掌握你位置的原因。”


    ......


    天空竞技场，7月28号，215层。


    人声鼎沸。


    扶渊即将迎来她的第二场比赛。


    “撒！~，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黑马选手——扶渊！对战最有希望成为楼主的明星选手——西索·莫罗！”


    解说台上的工作人员慷慨激昂的声音充分调动了整个现场的气氛，头顶的聚光灯打在擂台上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擂台那头的西索还是穿着经典的小丑服，一头蓝发全部向后梳，懒散的站着。


    ——当然，这些扶渊都看不见。


    她戴着一副墨镜，木遁在她脚下像蛇一样快速爬过台阶，一步一步向着擂台走去。


    “之前有消息称扶渊选手看不见了好像是真的！”


    “完了，那这还怎么打，下错注了。”


    “滚回家去吧害老子输钱。”


    诸如此类的倒嘘声一直钻入扶渊的耳朵里。


    一般情况下，200层以上的观众的素质普遍都比较高，毕竟能打到200层的都不会是弱者，若是遇上个记仇的，哪天走巷子直接被清理了也说不定——或许是因为扶渊长的太无害了，也或许是因为赛前突然传出扶渊选手失明的消息让那些压了她胜的人恼羞成怒了，也或许是觉得她现在反正看不见就算骂她也不会被找上报复。


    当扶渊选手失明的消息在观众台上风一样蔓延开来时，她已经站上了擂台。


    她脚下的木遁在她四周蛛网般蠕动着——她管这个叫领域。


    木遁的衍生能力。


    “你以为，这种东西能保住你的命吗，小扶渊。”西索玩味的打量着她，傲慢地嗤笑一声，“真是令人火大呢。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我不想死’的懦弱气息，真是......”


    “无趣极了。”


    正面对上西索的压力很大。


    这和猎人考试和后山对决的那两次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她知道这次的表现如果够不上“小果实”的及格线，那或许真的会把命丢在这。


    眼眶的位置又开始幻痛，那冰冷的手指残留的触感还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她在害怕西索。


    但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这——她甚至都还没去流星街看看，还没等到团西大战，还没告诉库洛洛船上很危险。


    “比赛——开始！”


    扶渊手上具现出数枚枣核钉，虚空的视线锁定了那个距离她十数米远的莹白色身影


    裁判话音刚落的瞬间，扶渊往后拉开数米，脚底下的木遁蛛网般朝四面八方快速生长，紧紧跟随着西索的运动轨迹。


    一霎那数不清的扑克牌就从四面八方袭来，又被扶渊的木遁悉数挡下。


    西索拉开了距离，远离了木遁范围内，有些意外：“谁帮你特训过了么。”


    他用定睛用凝观察，随机嘴角勾起：“原来如此，真是出人意料呢，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能掌握圆的技巧。”


    经过库洛洛一个多月的拉练，扶渊勉强能捕捉到西索的运动轨迹，而木遁上自带圆，使她在领域中的反射神经数倍提升，这才能操纵木遁挡下攻击。


    这是凭借她自己的力量挡下的第一击。


    但这远远不够。


    她握了握拳头，回忆这充满血腥味的一个月，浑身每块骨头都断过两次以上，除了最重要的心脏，脾胃和大脑，其余内脏都被断掉的肋骨扎了个遍，如果不是卯之花队长强大的医疗能力，她已经死过几十次了。


    游离的木遁在扶渊身边扭曲生长着，她抬头对着西索：“那不是他的命令，你在骗我——或许你不知道，他邀请我了。他不会对他的同伴动手，我不相信你的任何鬼话。只是我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做，为了离间我们？你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西索。”


    蓝发小丑愉快的切牌洗牌，带着嘲讽的语气道：“害怕吗。”


    他捂着脸作伤心状：“喜欢的男人要挖你眼睛——接受不了对方是这么无情的人吗，哎呀呀，小扶渊，真是可怜呢。”


    扶渊怒从心起，杀意暴涨：“闭嘴！”


    无数的木遁伴随着漫天的枣核钉撕破空气雨点一般向西索攻去，西索几个跳跃轻易的躲过突袭而来的木遁，张开伸缩自如的爱接下所有枣核钉，以更快的速度回射，直取扶渊咽喉。


    但西索比枣核钉更快——强烈的破空声袭来，速度拉满的西索直接跃过重重木遁的封锁，一瞬间靠近了扶渊。


    莹亮的光点一瞬间来到扶渊身边，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光点已经来到了距离她脑袋只有十个厘米的位置——她甚至能感受到西索寒冰般的目光像钢针一样刺破黑暗笼罩住她的全身。


    时间被拉的很长——


    根本没有时间激活平安符！


    扶渊能感受到那团越来越近的莹白光点，大脑疯狂的命令身体往后退去，脸上的墨镜离开了鼻梁——来不及了！


    “扶渊。”


    扶渊跌落在地。


    那团莹白色的光还在原地，悬在空中，观众席上喧闹的叫喊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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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寂静无声。


    领域内多了一个金色荧光的人形，不知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又好像是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了。


    “扶渊。”


    金色的荧光人影处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带着欣慰：“你成长了不少。”


    扶渊感觉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试探问道：“......你是？”


    “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少年轻笑两声，清冷的嗓音像冰山上刚化开的雪，“能力的规律摸清楚了吗。”


    扶渊恍然大悟，张大嘴巴举起右手：“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神明大人？？”


    金色的光团靠近她，手里还带着两个球形物体，随着他慢慢靠近，扶渊凹下去的眼眶逐渐充盈起来。


    “叫我阿霜吧。”


    扶渊四周的木遁轰然碎裂，化作飞灰消散在擂台上，她的指腹触摸到眼皮底下突出来的眼球。


    良久，她才睁开了双眼。


    短短一周多的失明让她快忘记了被光线刺激的感觉，她半咪着眼，抬头观察着四周——


    西索面露杀意停滞在空中，解说小姐姐正脚踩在解说台上脸色激昂，偌大的擂台和观众台上只有她能移动。


    不对，还有那个，神明大人，他还说让她称呼他为阿霜。


    扶渊低下脑袋，看向那个白发神明，：“那个，阿霜大人——”


    是来帮她的吗？你怎么知道她失去能力了？辛苦你特地跑一趟真是麻烦您了，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助她？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您怎么来了。”


    白发神明眼下发青，似乎有些疲惫，他温和的笑着：“几天前你的眼睛突然飘回了我身边，我猜你遇上麻烦了。”然后又执着的强调一遍，“叫我阿霜。”


    扶渊：“......阿霜。”


    “不要再让眼睛遗失了，你的两种能力都封印在这里边，我过来一趟不容易——”


    扶渊立正站好表示认真听讲。


    她看见阿霜转过身，打开了一个，嗯......有点类似黑腔的空间，还是没忍住喊出来声：“阿霜！等一下。”


    白发少年回过头。


    “为什么是我？——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白发少年垂下眼思考了一会，继续转过身往“黑腔”里走去：“坚持做你想做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为什么。”


    通道呈现锯齿状缓慢关闭，完全关上时，时间恢复流动。


    墨镜掉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四周的喧闹声骤然响起的一刹那，扶渊迅速抽出太刀，与身后突袭而来的西索猛烈相撞。


    扶渊没有回头，感受着西索灵压的位置，初代剑八的灵压火力全开灌满整个擂台。


    西索瞬间察觉到她的变化，金色的眸光骤然一亮，数十道凌厉的攻击被扶渊逐一化解。


    他拉开距离，观察着扶渊重新出现的眼睛，里边灰色的瞳孔熠熠生辉。


    他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慢的，一字一顿的——


    “祂，来过了，是吗。”


    没有理会扶渊震惊的表情，他继续道：“库洛洛应该也和我有一样的猜想吧，你的能力是別人给你的，那这个‘別人’究竟是谁呢，我很好奇。”西索掏出一张扑克牌亲吻着，目光依然锁定在扶渊身上，像看自己最爱的情人，“我猜剥去你外来的力量，那么那个‘祂’就会现身——看来我猜的没错。”


    “这与你无关。”扶渊举起赤色流转的太刀对准西索，眼露精光，“收起你的好奇心，不然我真的很难保证不提前你的死期。”


    自身实力的提升能更大的发挥出卯之花烈的实力。一个月前，她还需要用卍解才能打败西索这种程度的强者，现在她只用标准的斩鬼走就能和西索打的平分秋色，最后一计苍火坠将对方轰下擂台。


    没有去看西索的表情，沸腾的观众席比裁判更快宣告了她的胜利。


    最后走下擂台时，扶渊十分十分的后悔。


    ——后悔这场比赛没有压自己赢。


    都是钱啊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