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只能探入水面下几米深，岸边断崖式水位只被照亮了一小部分。扶渊怀抱着一块石头快速的往深渊坠去，她心里默默记着数，预估着和侠客之间的距离——再过半分多钟，差不多就能抵达侠客同一高度。


    装着空气的空瓶子被绑在了石头上，从湖底伸出往上源源不断的气泡碰撞着塑料瓶带起一阵阵湍急的细流。


    永恒的黑色世界中只有微弱的头灯给予她些许安全感，下坠的水流带起崖壁上些许尘土，身上皮肤裸露的部位不断传来物体碰撞感——应该是牙签鱼在试图啃咬她。


    扶渊没忍住心底的诱惑，往脚底下看了一眼。


    深渊在吞噬头灯带去的光线，也吞噬着她。


    好像出现了幻视——底下有一张张着嘴巴的大嘴，带着满圈的尖牙和碎肉在等她自投罗网。


    ——等等，她下坠的速度好像确实太快了—— 耳朵心脏传来阵阵不适感。


    扶渊腾出一只手扒住崖壁，指甲在石壁上留下长长的抓痕。另一只手抓住绳子扯掉石块，阻止自己下坠的速度。


    平时扶渊憋气最好的成绩是一分22秒，本来应该绰绰有余，但此刻秒钟才走到三十，她整个人就像被丢在岸上缺氧的鱼。


    水底像有个无形的黑洞在吞噬大量的水，强大的吸力让抓着岩壁的指甲渗出细微的血迹，又消散在水中，装着空气的塑料瓶被湍急的水流往下拽去。


    她整个人贴在岩壁上，海藻般头发在水中毫无规律的乱舞，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牙齿咬住绳子，另一只手想随便抓个一个空瓶换气，但狂暴的水流眨眼降塑料瓶们卷入深处，留下扶渊一个人水中凌乱。


    什么情况？


    为什么火山口底下会有暗流啊混蛋！——


    金手指剩下的时间是十五分钟还是二十分钟，她也记不太清了。


    没办法了，这时候不是节省能力的时候，顺便可以确认一下侠客的方位。


    就在此刻，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掌从上方伸来，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放大的脸庞。


    是库洛洛。


    靠的这么近，但她却没有一点察觉。


    他整个人呈现头朝下的姿势倒立在她的头顶，幽深的双眼没有情绪。


    下巴被紧紧钳住，强行往上抬起，突然间，扶渊的嘴唇仿佛有电流划过。


    感受着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空气，扶渊的双眼微微睁大。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闭眼，这对库洛洛来说是一个完全没有暧昧气息的吻。


    ——对于扶渊来说却完全不是这样。


    她愈发紧张，双眼瞪得更大，翠绿色的眼眸瞬间转为深墨绿，库洛洛察觉到扶渊的气息有所变化，顺势松开了扶渊的下巴，并迅速拉开了距离。


    来不及震惊，扶渊按下翻涌的情绪，感受着侠客的灵压。


    ——还要再下边，似乎刚好是暗流要去的方向。


    调整好情绪，扶渊仰头对上库洛洛的视线，不可避免的看见他的嘴唇。


    她的脸烧起来，微微移开目光，紧盯着他耳边的碎发，做着口型：


    侠——客——


    她右手向下指去，几乎没有犹豫便松开了岩壁，任由水流将她卷入深处。


    意料之中，在她松手的一瞬间，库洛洛抵在岩壁上的双腿发力，一个猛冲钳住扶渊的手腕，和她一起任由暗流将他们卷入湖水深处。


    与岩壁碰撞的迅猛水声在耳边咆哮着，身体顺着暗流天旋地转。


    侠客的灵压是扶渊的参照物，能感受到离侠客的位置越来越近，然后又越来越远。


    不妙了，要过头了。


    五指成刃，一把插进岩壁中，强行从暗流中挣脱出来。


    侠客的灵压已经在扶渊他们的上方，但没有路口能通向他那边，黑暗冰冷的岩壁挡住了她的去路。


    狠心咬牙，直接抽出太刀，在岩壁上开了个大洞。


    老天保佑，这岩壁的墙并不是很厚，扶渊暗暗松了口气。


    岩壁后果然是空心的。


    大量的湖水顺着洞口涌入岩壁内的空腔，扶渊和库洛洛毫不犹豫地跳入洞中。


    扶渊解除状态迫不及待深吸了一口气。


    呕！——


    为什么会有臭鸡蛋味？


    干呕时撇到一边若无其事站着的库洛洛，头灯的光衬的他那张脸愈发阴沉。


    “...不臭吗？”扶渊弱弱发问。


    “还行，习惯了。”库洛洛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撸，额前的十字架纹身完全显露出来，“没有时间闲聊，水漫进来了。”


    看着瞬间老了十岁的男神，扶渊无语凝噎。


    行吧。


    整个湖心岛的地下类似前世地球的喀斯特地貌，扶渊挑了一条往上的道路带头往上走。


    虽然是湖中间的小岛，但岩壁却很干燥，上手还有些温热。磕磕绊绊的穿过一个又一个空洞来到了侠客灵压位置的附近。


    扶渊微微喘气，一手撑着墙壁取下头灯，两眼发黑：“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库洛洛一点也不像运动过的样子，他斜眼看向扶渊，表情似乎有些微妙：“这两天侠客教你什么了，怎么体力差成这样。”


    由于刚从水里爬出来，两个人的衣服都紧贴在身上。库洛洛的眼往扶渊的小肚子上瞟，语调幽幽：“...平时不怎么锻炼吗。”


    扶渊整理好呼吸，注意到落在自己腰上的视线。


    脚趾扣地，决定破罐子破摔：“不，不是不怎么锻炼，是完全不锻炼。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然后当当牛马赚点生活费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人家黑色衬衫包裹下的八块腹肌，未干的水滴顺着衣角正往下滴，只是A级通缉犯头子的王霸之气太强，她一直不敢正眼看。


    “......真是平淡的生活。”他随意的答着，迈开步子朝黑暗走去。


    扶渊有些发愣，很快追了上去：“等等，黑漆漆的你看的清吗，你找到侠客的位置了？”


    无人回话，前方的人影平稳快速的走着。


    一脚踩到一块滚落的石块，扶渊下巴着地，眼冒金星。


    正当她担心把人跟丢的时候，身子蓦的一空，整个人被提起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头灯微弱的灯光照到了皱着眉头陷入昏迷嘴唇发紫的侠客。


    “中毒了？”扶渊问。


    “嗯。”库洛洛半蹲着观察着侠客，微微皱眉，站起身环视四周。


    “这里硫化物的浓度是外边的数倍。若是两个小时内不离开这里，我们大概率也会意识模糊，最后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你的话，可能再过10分钟就会陷入昏迷。”


    他拿过扶渊的头灯，关掉后扔在一边：“这东西很碍事，要学会让眼睛适应黑暗。”


    眼前一片漆黑，她下意识伸手朝库洛洛方向抓去。


    温热的衣角被她攥在手心，那上边传来的体温扶渊觉得有些烫手，但神奇的安抚了她的不安。


    黑暗中，好听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怕黑？”


    扶渊依然咬牙嘴硬：“一点点。”


    库洛洛低笑，继续说：“侠客的身上是干燥的，岛上某处应该有下来的通道，但从他没能回去的情况来看，这个通道应该被毁了。”


    扶渊不敢乱动，不知道是硫化物吸入过多的关系还是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的关系，视线所及之处还是一片漆黑，她紧紧攥住那片衣角，反问“...那我们原路返回吗?”


    “下边的的水漫上来了，你能一口气回到岸上吗。”


    “......”她不行，但是，作弊可以。


    “暗流还在的话，我带不了两个人。”


    “......那？”


    “我们可以找找別的通道，但侠客的情况很危险，时间上可能来不及。”


    扶渊意识到了什么，她仰起头对上库洛洛眼睛的方向。


    他是真没办法吗。


    扶渊不信。


    告诉她侠客的情况很危险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要是能摸摸她的底就更好了。


    ——其实扶渊从一开始就没过瞒着他——只是被人算计的心情总归不是很好。


    下层的水已经蔓延上来，三秒钟像被拉成三分钟那样漫长，水珠从头顶落到发梢，再重重的滴落到地上，盖下一枚名为冲动的印章。


    “库洛洛，你眼睛适应黑暗了吗。”


    “......嗯。”


    “那，你看好了。”


    时间大概还有一半。


    切换小乌状态后，发黑的双眼清明了些许，逐渐看清眼前的情况。


    库洛洛右手持书，两只眼睛笼罩着一团紫色的气，观察着扶渊这边的情况，目不转睛。


    “没时间解释了，和侠客坐在一起，等会这里会整个塌掉。”


    库洛洛犹豫了一瞬，合上书，半蹲在侠客旁边。


    正对着两人，扶渊抽出浅绿的太刀。


    库洛洛的方向传来可怕的压迫感，扶渊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不过很快她稳住了心神，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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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锁吧，黑翼大魔。”


    ......


    刚刚还空旷的空腔变的闭仄，灵子凝成的雨滴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扶渊张开背后的翅膀，走到两人面前，将翅膀轻轻覆盖在他们上方，蝠翼圈出了一小片空间，阻挡住地动山摇落下来的碎石。


    库洛洛微微挑眉，看向上方的蝠翼，尖锐的骨骼和棱刺看起来十分锋利——用这个材料造的匕首一定很好用。


    魔兽？


    不，不像，应该是人类没错。


    虽然他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但是他没出声，安静观察这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眼前的女人缓缓举起食指，指尖凝聚出一个黑色乒乓球大小的能量球。不安的暴虐气息失控般地以小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一股黑色的冲击波冲破洞顶，蜘蛛网一般的裂缝瞬间蔓延整个山壁，汹涌的池水倾灌而下。


    扶渊一手一个捞起两人，翅膀拦住坠落的石块与潮水，心念一动，顺着虚闪开出的山洞直冲云霄。


    外边已经入夜，明月高悬。


    翅膀的阴影遮住月光，扶渊轻甩蝠翅，抖落上方残留的碎石与水渍。


    落下的碎石落在湖面上，水花四溅。湖心岛已经散落成无数碎块沉入湖底。


    库洛洛搂住扶渊的腰，调整好自己的姿势，看起来好像站在扶渊身边一样。


    三人悬浮在巨大的月亮中间，与下方觉察不对出来查看的库哔对视。


    突然，扶渊肌肉微微绷紧，转过头看向库洛洛：“你干什么。”


    库洛洛收回触摸翅膀的手，坦然自若：“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不好意思，没想到它是软的。”


    扶渊：......


    扇动着翅膀落在库哔旁边，松开库洛洛，轻轻放下仍然意识模糊的侠客，正好时间到了，翅膀开始消散在空气里。


    扶渊视线略过库哔看向山脊某处。


    刚刚，那还有一个灵压。


    观察到扶渊的异样，库洛洛出声询问：“怎么了吗。”


    扶渊正犹豫是否要告知他们时，山脊那边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念压。


    那个人主动暴露了自己，正往她们几人靠近。


    扶渊看向身边毫无反应的两人：“......是不是你们仇家找上门了。”


    “你很了解我们。”库洛洛瞥了她一眼。


    扶渊两只手抬起作投降状：“我很少干坏事的，会不会是你们之前吃了什么珍惜物种警察找上门了。”


    库洛洛目光依然沉静：“念里没有杀意，主动暴露自己意味着他并不想动手，从他先前优秀的绝来看，是个顶尖高手。”


    月光缓慢从云层中爬升，一个和小杰有七八分像的青年从阴影中走出。


    “哟！”他打着招呼，站在一个双方都觉得安全的距离，“我是金·富力士...不用紧张，我就是帮老爷子过来办点事。”


    视线落在库洛洛旁边的小姑娘上边。


    很薄弱的缠。


    初学者。


    “老爷子让我看看你，扶渊小姑娘。看样子你和他们相处的还不错？”


    扶渊点点头，作乖巧状：“有什么事吗，金叔叔。”


    金有装作意外的样子：“你认识我吗。”


    扶渊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认识你儿子。”


    “是嘛。”金话头一转：“出了点意外，老爷子原本给你安排的师傅不是现在这个，他让我过来问问你要不要换回去。”


    这时，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库洛洛开口了：“金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库洛洛·鲁西鲁，幻影旅团团长。”


    扶渊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库洛洛对金·富力士。


    刺激。


    她包呢，她记得包里还有包瓜子来着。


    库洛洛收回暗搓搓看向扶渊的视线——没有反应，甚至有点兴奋，果然是早就知道了。


    “猎人协会已经把人送过来，就已经是幻影旅团的东西了。”


    金手扶了一下破到看不出年份的帽子，毫不在意：“啊抱歉抱歉，是我太直接了，还种事还是要问问当事人的嘛，所以扶渊小丫头——你想换回去吗。”


    被点到名字的扶渊：？


    她要如果说要，你俩会打起来吗。


    顶着库洛洛颇有压力的目光，扶渊摆摆手：“不用了，金叔叔，我...我挺喜欢他们的，谢谢你。”


    双方似乎都愣住了。


    金严肃道：“你知道幻影旅团代表什么意思吗？”又瞪了库洛洛一眼：“你们控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