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位熬了多年，期望阈值降低，沉默成本升高，既舍不得体面的铁饭碗，又找不回当初的干劲。


    人生诸多境遇恰似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江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知道，薛佳怡今年依旧没获得派驻分省的资格。


    对方似乎也洞悉他的心思，苦笑着问：“你跟陈院关系那么好，应该也清楚我今年还是没派驻资格吧？”


    江澈微微点头，眼中透着些许惋惜：“佳怡，换个环境吧。”


    薛佳怡深吸一口气，垂眸道：“不用了，我上周已经提交了专家答辩函。”


    “佳怡！” 江澈大吃了一惊，这变故着实出乎他意料。


    在汇动万方内部，员工晋升除管理岗外，还可选择专家岗。


    同岗级的专家与经理薪资相同，退休待遇也一致。


    不少缺乏管理才能但技术出众的研发人员，都会把未来的精力放在评选专家级别上。


    薛佳怡耸耸肩，露出释然的笑容：“35级了，必须选择天赋分支啦！做不了管理，只能选专家咯。”


    她说得轻松，可江澈明白，一旦薛佳怡获评专家，她一手创立的部门就会迎来新领导。


    即便她资历深厚、专家评级高，也得服从三级经理的管理。


    亲手培育的成果被他人摘取，这般失落，常人难以承受。


    江澈本想借机让她脱离汇动万方体系，来私企大展拳脚，没料到薛佳怡会决定以专家身份继续留在东研。


    他还想再劝，门外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请进。” 薛佳怡喊道。


    门被推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探进半个身子，对薛佳怡说：“主任，院长叫您去七楼开会。”


    “说了多少次，别再叫主任了。” 薛佳怡严肃纠正。


    小伙子一惊，连忙改口：“好的，薛老师，院长他……”


    “好了好了，知道了。”


    薛佳怡掐灭手中的香烟，再度露出自信笑容。


    “你俩打算在钱塘住几天？抽空我请吃饭。”


    “请不动你这尊大佛，我们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溜了溜了。” 江澈故意恶心她。


    “爱吃不吃。”薛佳怡挥挥手，走出会议室。


    江澈有些失望，毕竟此前他还挺有把握的。


    走到电梯间时，薛佳怡仿若突然想起什么，疑惑地望向身旁的男人。


    “阿澈，你跟省里高层关系不错，知道我为什么拿不到驻地名额吗？”


    这问题来得突兀，让江澈一时语塞。


    缘由他是清楚的，但不能告知薛佳怡。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内部都打听不到的消息，我上哪儿问去？”


    这本是句托词，用在薛佳怡这儿，却格外刺耳。


    女人脸上的疑惑转为质疑，她咬着下唇，思索良久。


    “你会不知道去哪儿问？对我这么重要的事，你想都不想就推脱？”


    “这不是牵扯到两边的关系嘛？我回去打听下，一定给你个答复。”


    江澈急于结束这个话题，临时编造的谎言根本经不起推敲。


    可他的能耐薛佳怡是知晓的，被这般敷衍，聪慧的女人心中起疑。


    “阿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直接发问。  “我知道的就是你知道的那些。好了，电梯到了，金院长在七楼等你呢！”


    江澈匆忙把薛佳怡推进电梯，也顾不上自己此举有多可疑。


    “阿澈！你给我在这儿等着！”


    “等不了，我马上得赶回去。”


    “你敢！信不信我追到明南城？”


    电梯门合拢，江澈暗自责怪刚才的失态，赶忙带着萧绮下楼。


    女孩也察觉出异样，好奇问道：“学长，你是不是知道薛老师的事？”


    “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有些事，不说为好。”


    “可这事关重大，关乎她的前程呀！”


    江澈叹气：“她知道了又能怎样？这些年我一直在帮她疏通关系，能做的都做了，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可为什么呢？” 萧绮不解。


    三级经理的岗位不算特别高，她不明白以江澈的能力运作多年，为何就是帮不了薛佳怡。


    “薛佳怡这个三级正，背后涉及每年几个亿的支撑费，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什么？” 萧绮惊得差点叫出声。


    江澈无奈，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一番，女孩听完，顿时没了声响。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这种大企业里，想安稳的当一颗螺丝钉都难。谁知道哪天，自己会不会被公司运转的齿轮甩飞呢？”江澈叹息。


    萧绮走到楼下，回望身后方方正正的大楼。


    她忽然觉得这里像一座巨大牢笼，困住了一心想闯出天地的薛佳怡。


    四周景致萧瑟，淡淡的哀伤弥漫在空中。


    一阵冷风拂过，萧绮不禁打个哆嗦。


    肩头一沉，江澈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冷了吧？你这身打扮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男人轻声埋怨，让萧绮心里暖烘烘的。


    离开东南研究院，江澈原计划当天返回明南，可早有预谋的萧绮否定了他的计划。


    “学长，我还想在钱塘多待一天。”


    “还有事儿？”


    “我想去古城玩玩。” 女孩声音轻柔，带着请求的口吻。


    “怎么？不卷自己了？” 江澈调侃。


    “劳逸结合嘛！”


    “钱塘的古城有什么好玩的？”


    “仿古建筑，古风表演，特色小吃，杂耍，鬼屋什么的。”


    萧绮显然是做了功课的，只是她特意把 “鬼屋” 二字说得很轻。


    江澈倒无所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他让萧绮带着行李，本是打算在钱塘跟薛佳怡周旋几天，没想到一天就了事。


    既然有备而来，女孩又想玩，他便不再坚持返程。


    “学长，你真好！”


    萧绮没料到江澈答应得这么爽快，趁他叫车的功夫，偷偷给江芸发去一条信息。


    【萧绮：亲爱的，他同意了。下面该怎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