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坐落在易钦城中心，坐览四方，也对应着阵法中的阵眼一说。


    既然这蜃妖是以整座城为幻境，那么必然，城主府，便是这幻境的“阵眼”。


    可即便如此，城主府上下约莫百人，想要从中分辨出一只蜃妖，实属不易。


    “也并非难事。”风陵澜道：“蜃妖为维持幻境，是不会随意走动的。以此作为判断的方法，便可一一排除。”


    哦？沈若挑了挑眉，心中已有了想法，“那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昨日一番试探，沈若便已洞悉了大致的情况。田管家、齐桢、云清宗一众，这些人已经可以确定是被妖邪控制的傀儡。而其他的平民百姓，约莫都是按照自身意识在这幻境之中活动的寻常之人。


    这些寻常百姓，循规蹈矩，默默做事，并不受妖邪控制。


    所以...自然是可以利用的。


    此时风陵澜跟在沈若身后，一跃便过了围墙，悄然落在了院内。这里便是之前田管家“接待”三人的地方，除了两个守门的侍卫外，没有来往的小厮奴仆，可以说是潜入城主府中的绝佳位置。


    戚明意利落飞出银针，只见那两个侍卫忽地就向后倒去，江悬连忙上前去托住，把二人藏到了草丛中。


    “分头行动。”


    也没事先商议，莫名其妙的，沈若就与这个仅一面之缘的应沨组作了一队，或许是因着他的姓氏，沈若总会暗暗生出一种后生可畏的感慨。


    隐去身形，二人落在屋顶，院内景致一尽收入眼中。


    “何事？”察觉到沈若的目光，风陵澜转过头去。


    “没事没事。”沈若摆摆手，指了指下方，赶紧收回了视线。


    狐族都这么敏锐的吗？


    “好了。”耳边，戚明意传音而至，不消多时，便听见府内西面轰然传出一声巨响，而后火焰汹汹而起，顷刻就蔓延开来。


    “走水了！走水了！”府中上下顿时慌乱起来，拎着桶盆赶忙去偏院救火。其中有人着急地去寻田管家，可又不见其踪影。


    急急几桶水泼进去，火势不见减弱，反而更旺了些，临近的厢房已经收了波及，府中女眷纷纷打湿了帕子捂着嘴向外逃，嘈杂的声音中，便听见有人在寻易文山。


    “城主呢？谁看到城主了？”


    “我今早还看见城主在书房！”


    “什么！快去找城主！”


    两相对视，身形一闪，屋顶的二人顿时消失不见。


    “城主！城主！”书房的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侍女捂着嘴闯了进去，她止不住地咳了咳，身后依稀可见不远处的滚滚浓烟。


    “走水了！快逃！”


    “怎么回事？”易文山抬头望见府内景象，顿时皱起了眉头，神情却不见慌乱。


    “是西厢房那边起的火，火势已经蔓延过来了！”


    只见易文山缓缓走到窗边，摘下一片叶子，风一吹，向东飘走。


    “我知道了。”


    见到易文山平静如常的模样，侍女自然是着急得紧，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上来便是想要拉他的袖子。


    拂袖一甩，侍女茫然跌坐在地，反应过来后，面露惶恐。


    “城主饶命！城主饶命！”侍女连连在地上磕头谢罪。


    “滚。”


    话音落下的一瞬，只见一把杀猪刀劈空而来，易文山堪堪一避，脸颊却被那锋利的刀刃划出了一道深痕。


    惊惶地抬头看去，便见沈若手握桃丰破窗而入，一脚将易文山踹倒在地。


    顿时，黑雾弥漫，再低头看去，脚下空留了一副易文山的皮囊。


    书房的景致顿然扭曲，只剩下一片黑暗，风陵澜寻到沈若，指尖符篆一燃，一道金光分别将二人护住。


    沈若放眼望向四周，除了身旁应沨的身影外，不见那只蜃妖。


    风陵澜闭目凝神，释放出灵识，随即睁眼望向一处，道：“东南方向。”


    只见一杆长枪凭空现出，风陵澜一个疾冲，身形化作残影，枪杆在掌中一旋，便冲着那黑暗中突刺而去。


    那道雾气霎时被长枪穿透，飘忽散去。


    不好！


    暗惊一声，风陵澜立即回身望去，只见沈若背后蓦地出现一道黑雾，眼见着将要把她吞噬而去。


    “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沈若身形一幻，消失在原地，二人两相对望，齐齐掐诀，阵法顿起。


    黑雾被困其中。


    “天罗地网，束！”


    沈若将手中符篆一抛，顿时化作无数金丝将那阵法包裹，待其缠得密不透风之际，阵法一撤，金丝一个收拢，顿时，那黑雾中发出凄厉叫声，随即溃散而去。


    黑雾一散，周围的景致自然也变换回原样，二人再次回到了书房之中，而方才屋内的侍女和易文山皆不见了踪影，屋外的熊熊火光也好似从未存在一般。


    对视一眼，风陵澜道：“出去看看。”


    江悬与戚明意二人已经赶至，此时四人立于屋顶，府内的下人皆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江悬神情恍恍。


    沈若适时放出灵蝶，飞至高处，得览一城景象。


    “城中百姓都不见了。而且。外城已经开始消散。”


    风陵澜眼底眸光一闪，盯了那灵蝶片刻，收了视线，道：“蜃妖已除，幻境没了支撑，自然要消散。”


    江悬听言，松了口气，只道：“总算是解决了。”


    “不。”风陵澜皱起眉，眼见着周围景致消失的越来越快，沉沉道：“事情还没完。”


    “你们多加小心...”


    话只说了一半，风陵澜转头望去，三人的身影齐齐消失不见，眼前又是那片山林。


    正在风陵澜身旁守着的炭炭察觉到他的气息，连忙起身凑上前来，眼神中尽是关切。


    怎么样？人呢？


    风陵澜凝眸看了炭炭一眼，神情严肃，掌心现出一方令牌，递去道：“速去醉仙楼。”


    随后，山林中灵力激荡，结界之中，一股强势的妖力磅礴涌起，直至云端。


    找到了。


    ...


    幽幽睁开了眼，沈若忽觉气脉上涌，脑袋晕乎乎地好似天旋地转，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像是被嵌在了什么地方，眼前一片黑暗，既喘不上气来，也动弹不得。


    好在此时灵府中尚有灵力支撑，即便呼吸不得，也能维持一段时间。


    要不然，她可能早就窒息于此了。


    所以...现在到底是在哪？


    努力尝试片刻，沈若依旧没法活动，周身的事物紧紧将她封闭在其中，毫无缝隙。


    算了。


    迷迷糊糊了片刻，沈若不自觉阖了眼，而后一睁开眼时，又是八法阁的场景。


    “来了？”头也不抬，余光之中瞥见一抹白色身影，沈若便知晓是左夷觞。


    对面人哑了口，觉着沈若莫名抢了他的话，拧眉瞪来一眼。


    “这次又是要做什么？”沈若懒懒抬起头，发问道。


    左夷觞不发一言，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剑丢了，心也跟着丢了？”


    ？沈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接话。


    却见左夷觞深深看来，只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沈若没理睬他，收回视线。


    “既然不愿提及往事，那说说当下总可以吧。”


    沈若这才又抬了头。


    “我独创的剑术功法，有兴趣学学吗？”左夷觞勾唇望来。


    ...


    不知过了多久，沈若再次醒来，灵府中的灵力又被耗去一部分，隐见空竭之势。


    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思索片刻，沈若沉息于灵府中，经脉内灵力倒转，凝聚一处。


    此法与灵体自爆类似，即是将灵力压缩到极致，利用瞬间爆发产生的冲力破开周身束缚。


    极险之法。


    正当沈若将灵力汇聚于灵府之时，忽而察觉到周身的震感，没等她疑惑，眼前忽地一亮，有光线透入。


    视线一恍，沈若迷瞪着双眼仔细看去。


    风陵澜？


    沈若面露讶异。


    看见沈若之后，风陵澜便加快了速度，两三下将雕塑破开，伸手道：“出来吧，没事了。”


    握住手的一瞬，风陵澜立刻便察觉到她经脉中灵力的异样，顿时，便见他眉头紧皱，一把攥住了沈若的手腕，语气略显急促，“你方才是想自爆？”


    啊。沈若愣神片刻，缓缓点头。


    “你！”风陵澜气急，一时竟不知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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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什么，鼻息沉沉，终归是长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自爆灵体是多么危险的事？”风陵澜严肃望来。


    “我知道，但我可以把握...”


    “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等沈若说完，风陵澜便斥出声来，气氛顿时如坠冰窖，隐隐之间，一道强势的威压倾覆而下。


    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沈若哑然，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点点头。


    “...我知道了。”沈若乖巧站着，与认错时的炭炭如出一辙。


    看来是没听进去...


    无可奈何，风陵澜又叹了口气，收了周身的威压。


    见风陵澜的表情缓和下来，沈若此时才转身观察起四周的环境。这地方似乎是在一处山洞中，空气略显阴冷潮湿，身后的这面墙壁上嵌着一具具人形的石偶，石偶的人脸上雕刻的表情与之前壁龛中的石像如出一辙，直让人觉得背后一凉。


    眼前一具石偶已然被破开，其中中空凹陷之处，便是沈若方才呆着的地方。


    “江悬与戚明意不会也在这里边吧...”喃喃一声，沈若立即抽出杀猪刀就走向一旁，一刀下去，劈开了石像的脸，沈若恰与圆睁着眼睛的江悬对上视线。


    妈呀。


    沈若心下一惊，险些没收住手。


    许是三人破除了蜃妖幻境，且在这石像中没呆多久，除了灵府中灵力有所消耗，其余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但同样被困在石像中的云清宗一众显然严重得多，并不知晓他们是何时被困于此，且在幻境中他们已经成了邪气驱使的傀儡，眼下一群人昏迷不醒，经脉中灵力乱窜。


    “我已差人去云清宗了。”风陵澜道：“应该就要到了。”


    果然，不过多时，外边便传来异动，三人跟在风陵澜身后出了山洞，便见到一艘灵舟停靠于半空，一行云清宗弟子踏着浮空法器，翩然而至。


    相比趾高气昂的衍天宗，云清宗显然更讲究面子，即便是瞧不上岐山派，见到四人时，也依旧颇为客气地拜会。


    为首的便是云清宗首席弟子，南宫砚，他手中那柄神兵，便是三界有名的沧浪，据说一刀便可掀起百丈巨浪。


    “风陵道友，好久不见。”浅笑着寒暄一句，南宫砚持刀的右手手指微微一动，身后数十个云清宗弟子立即动身进入山洞，从四人身旁绕了过去。


    “好久不见。”风陵澜点头应答，肃着一张脸站在最前边，即使身后只有沈若三人，但气势却丝毫没有落下半分。


    “风陵师兄厉害啊。”戚明意悄然传音而来。


    各自打了声招呼，两边就此相顾无言，气氛僵持不下。


    终于，山洞中脚步声传来，只见那群昏迷不醒的云清宗弟子被一一抬了出来，南宫砚看见这状况，脸色一变，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出了何事？”此刻也不端着架子，南宫砚开门见山。


    风陵澜道：“他们误入了蜃妖所设的幻境，且中了魂傀术，被邪气作傀儡驱使。”


    “蜃妖？魂傀术？邪气？”一个个字眼重复下去，南宫砚的神情愈发严肃，而后便见他凝眸望来，道：“当真如此？”


    沈若三人齐齐点头：“当真。”


    “我知道了。多谢。”拱手一拜，南宫砚立马让人把弟子们都带上了灵舟，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行人便匆匆离去。


    安静不到片刻，忽而听见江悬道：“话说回来，咱们只除去了蜃妖，可易钦城中的妖邪还没解决呢。”


    一提醒，戚明意也想起此时，向四周盼顾一圈，除了身后的山洞，这周围便再无异样，只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山林。


    “不在这里。”风陵澜道：“你们进入的是蜃妖制造出的蜃境，只是一处投射，并非那易钦城的真实所在。”


    沈若蹙眉：“也就是说，现实当真存在那么一处妖邪作乱的易钦城？”


    风陵澜摇了摇头，只道：“尚且不知。”


    话锋一转，又见风陵澜看向三人，道：“此事我会告知掌门，你们暂且不必忧心于此。”


    “啊？”三人呆愣回望，“可我们的任务...”


    风陵澜抬手止住，浅笑道：“当务之急，你们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


    “宗门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