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国的度假时光快乐而短暂，她们也终于各回各家了。


    也直到这个时候，叶羽心才终于有心思处理那个随机任务的事情。


    “系统系统。我那个任务怎么就完成了？那个好感度会不会出bug了，你再帮我算算呗？”


    时隔多日，系统那冰冷的声音重新回荡在房间里。


    “经过校准，当前目标人物夏逸风的好感度指数∶100%，当前随机任务状态∶已完成。”


    “好好好，你们系统终于干件好事啊！”叶羽心激动得连连点头，随后又问，“那我现在可不可以直接对他说‘我们分手吧’这种话？”


    “宿主仍有可能触发人设偏离警报，请宿主谨慎考虑。”


    “嘶……对哦，我还没帮她开音乐会呢，所以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那如果夏逸风的好感度下降，会对随机任务有影响吗，我需不需要重新提升回去？”


    “随机任务完成后，不会受到后续事件的影响。”


    “就是说哪怕他对我的好感度跌至0%并一直持续到音乐会结束，也不会对那个随机任务有任何影响？”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叶羽心勾唇一笑开始给某人发消息。


    “逸风，你在学校过得还好吗，学业还顺利吗，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毕业回国了呀。”


    “逸风，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不见我，为什么都不肯来机场送我呢？我现在都已经到家了……”


    “逸风，难道你不想我不想见我吗，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我好想见你，难道你不想吗？”


    “逸风，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也不想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


    “逸风，逸风，如果我真的是做了什么，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


    结合系统给出的信息，夏逸风为什么不敢见她呢？叶羽心猜想他大概是一直翘课逃学，害怕她追问他的学业。要么就是一边爱着她，一边又去泡妹子，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男人都是这样，心里爱的是这一个，身体爱的又可以是另一群人。


    这种人啊，她已经在小说里看过太多了，都说小说来源于现实，所以四舍五入，她完全能够接受是现实里有这么多的烂人。所以，她也一点也不惊奇夏逸风会成为其中之一。


    既然他躲着她，那么她偏要给他压力。有本事你就一直不见我呗，反正我会找到你的，到时候我还真想听听你给自己编的瞎话。


    轻蔑地翻翻白眼上滑对话页面，叶羽心哼着歌钻进洗手间了。


    她一边漱口，一边忙着给水清岚她们的朋友圈点赞。


    她们的照片各有特点，有人专注于街头的小流浪，有人重点展示了迷人的异国风景，还有人发了一大堆诱人的美食简直就是深夜大杀器。但这些照片里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只要某张出现了人脸，那么人脸的数量就绝对不止一个。


    而她自己的朋友圈呢？则被各种各样的合照填满了。


    有她在各种背景前和她们三三两两的合照，也有六个人的大合照，甚至还有茶歇的时候与祈明拍的照片。


    选这些照片的时候叶羽心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既然苏文雪没有朋友，那么现在她就要代她结交好多好多的朋友，留下好多好多的照片，希望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灵魂，但还是能够感到些许安慰。


    傻乎乎的文雪啊，你知不知道你的人生是旷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可能。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尽情地奔跑尽情地开怀大笑，你不该一直困顿于他的阴影之下啊。


    叶羽心摇着头，视线忽然落在水清岚转发的视频上。


    点进去，是她妈妈制作的年度回忆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她的孕照。


    她的手指搭在隆起的小腹上，整个人被一种名为母亲的光环笼罩着，像是浪漫主义绘画中为大地播撒甘霖的女神。


    随着日光的流转，一张张照片中她的肚子慢慢变大，随后画面转为漆黑。在黑暗中，一声啼哭突然响起如初春的惊雷，画面逐渐恢复。在那片光明中，水清岚降生了。


    她开始学步，开始牙牙学语，像株新生的幼苗一点点长大成人。


    她会跟着电视学那些舞女的动作，从无意识的劈叉到有意识的搬腿，每一张照片每一个小片段都能看到她明媚开朗的笑容，有些镜头里还能听见母女俩的笑声。


    毫不意外的，她开始穿上芭蕾舞裙，视频的内容也逐渐转变成了她的练舞日常。


    然后她开始获奖，先是她的单人照，紧接着的是一家三口的合照，最后那些照片都汇聚成一整个柜子，每个格子都被那些证书和奖杯填满，而最中间的那个格子，则是水清岚与父母的照片。


    那个小格子就像是一颗小小的心脏，靠着父母对她的爱，她才能够产生足够的血液去运输到其他器官，最后长成现在的她。


    视频的最后，是一封写给她的手写信。信很长，但最让人动容的还是最后那段话∶


    “亲爱的女儿，我爱你，从第一次胎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会爱你，我会一直爱着你。你是我的血我的肉，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世界上唯二与我血脉相连的人之一。


    “今天，是第一个我们没有一起共度的‘母女日’，但我们都知道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我知道你有你的人生，因为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我希望你能飞，一直高高的飞，飞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只是哪天你飞得太远了，我希望你能停下来，回头看看，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哪天你飞得太累了，也请停下来，我永远都在这里，欢迎你随时都可以在我的怀抱里撒娇。”


    她还想继续往后翻，但手机屏幕却划不动了。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屏幕上，如同数不尽的渴望。好像只要她的眼泪能黏在那些字句上，她便也能感受到一点儿爱似的。


    那团火烧得太旺，即便隔着玻璃窗，风雪中的女孩也能感觉得到那份暖。


    “苏文雪……”


    喉咙里挤压出的尾音颤抖着，像是濒死之鸟的悲鸣。


    “羽心，为什么她不爱我？水清岚的母亲可以，为什么她不行……”


    苏文雪还是那条白色长裙，光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是吊死的哀怨。


    “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不去责怪自己了，可我还是……好难受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真的不想让你也难过，我只是……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溅碎在地面上，亮晶晶的，如破碎的水晶。


    “我理解你。”


    叶羽心眼含热泪，伸手去抱这个绝望的女孩。


    这一次，她终于碰到了她。


    “现在我就是你啊，既然你的喜怒哀乐我可以感受得到，那么你的痛苦我也当然能够体会得到。所以我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怜惜你心疼你。”


    她把下巴轻轻搭在她的颈窝处——这是苏文雪的下巴，也是苏文雪的颈窝，镜子中同时反射着她的脸与她的背影。


    “文雪你知道吗，有些人受到伤害会向外释放，以自己曾遭受过不公为借口，伤害那些无辜的人；而有些人只会默默吞咽、咀嚼，把那个可怕的怪物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让它啃食自己的血肉，来满足它想要破坏的欲望。


    “但是你是后者，你不仅把悲伤咽下，而且还一直努力的照顾自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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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


    “——苏文雪，你真的已经很棒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她的缺口被她堵住了。


    “苏文雪，谢谢你。你知道吗，我以前连五线谱都看不懂，但是现在我已经能够把钢琴弹得很好了，就像是很久之前我所想象中的那样。


    “——苏文雪，我真的很感激你。”


    她的泪水再次决堤，“叶羽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


    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春风中梳羽的燕子。


    “因为我就是你啊，所以，我感同身受。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我也会尽我所能去给你什么。”


    她的手臂缩紧了些，想让那个灵魂也暖和起来。


    “苏文雪，我爱你——”


    她的脆弱被瞬间击穿，被一层层掩埋于内心深处的空缺也终于有阳光洒进来。


    “叶羽心，我……”


    她把女孩抱得更紧了，两人颅骨相贴，声带的震动，大脑也可以感受得到。


    “我们都爱你。不仅是我，水清岚会爱你，朝迎霞柳含翠沈轻霜她们会爱你，还有你最爱的钢琴，还有这世间美好的万物，它们也都爱你啊。


    “苏文雪，你从来都不是没人要、没人爱的，只要你……回头看看我们啊。”


    她的脸颊有两行清泪滑落，圆润如蚌壳里的珍珠。


    “叶羽心，谢谢你。”她的气息里满是释然。


    夜空中，有白鸟振翅高飞。


    难得的，苏文雪的灵魂这次不仅维持了很久，而且还能以实体出现。


    琴凳的长度足够两人并排而坐，但两个女生却故意你挤我我挤你的，像极了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两人在钢琴前玩着接龙游戏，苏文雪刚弹完一节，叶羽心就能立马接上。叶羽心随手弹的一段，苏文雪也能反应过来，默契得好像她们从小就一直这么玩到大似的。


    玩着玩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苏文雪“啊”的一声站起，转头走向衣柜。


    可她的手却穿过了柜门，仿佛刚刚与物体的接触都只是错觉。


    她惊讶地重新把手放在琴键上，琴键被按压下去发出长音。


    她无奈地笑笑，对着叶羽心说∶“羽心，你能帮我找找，我的衣柜里是不是有个日记本吗？”


    叶羽心翻找了一阵，在衣柜深处找到了一个带着密码锁的粉色日记本。


    “哎呀，我忘记密码了……”


    苏文雪苦恼着说。


    叶羽心想了想，试着用力捅了捅里面的内页，书脊老化的胶水再也不能发挥本来的作用，那本布满稚嫩笔迹的本子终于掉落下来。


    “羽心真棒！”苏文雪伸手想要去碰那本日记，却还是扑了个空。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羽心，你帮我把她翻过来，从最后一页开始翻吧。”


    “好啊。”她没有问为什么不看前面的内容。


    日记本反过来后，最后一页就成了第一页。


    翻开，是苏文雪用尺子划得工工整整的五线谱，上面有好多用铅笔画的音符，侧边的空白处还有注释和没擦干净的笔迹。


    “我自己都忘了，这是我当年编的曲子啊，还想着有一天能和清岚一起表演呢，可惜啊……”


    她留恋地伸手去摸，让人惊讶的是这次她居然摸到了。


    “我帮你抄出来吧，这也是你的心血啊，说不定有一天它还可以问世呢。”


    “真的吗？太好了，羽心谢谢你！”


    “傻丫头，跟我还这么客气。”


    时间滴滴答走着，印刷的五线谱上，悄然涌现着十年前的音符。


    “文雪，我终于——”抄完了。


    她抬头，房间内早就只剩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