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的宴会场向来是最适合攀附权贵的地方。


    璀璨的灯光下，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们聚在角落举着昂贵的水晶酒杯调笑，里面暗红色的液体荡漾着浮光，远远看去像一块成色极好的红宝石。


    “明家竟然把他带来了。”


    “不过是一个养子罢了，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听说明家那位还真想把公司交到他手上呢，对他重视得很，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也把他带来了。”


    “明小少爷的脾气可算不得好，这种事他能同意？”


    “当然不同意，听说啊，最近那位小少爷正和他爹闹得正凶呢！”


    “……这倒是能理解，本来就是独生子，从小说是被明家那位捧在心尖尖上长大也不为过，他明家继承人的地位几乎是板上钉钉了，结果谁知道快要成年的时候，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个养兄？”


    “哈哈，什么养兄？我看啊，估计是明家那位年轻时候的某段风流债！？要不然那位小少爷能这么跳脚？”


    “嘘！”


    远远就听到他们对话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你们不要命了？”


    “明家不管怎样，哪儿是你们能置喙的？更何况，明小少爷还在那边呢！”


    众人瞬间噤声，纷纷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不约而同地呆了呆。


    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少年。


    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皮肤瓷白，亚麻色的发丝乖顺地搭在额前，露出下面秀气的弯眉和修长的睫毛。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这喧闹的场景，微微垂着狐狸眼，眼底的泪痣有些亮，鼻尖带着薄粉，嘴唇饱满又红润。


    明哩正在听系统说话。


    [这个位面的怪物是你的养兄。]


    [祂叫孟麟寒，是在你高三时被你父亲带回来的养子，你父亲对祂很好，在祂身上投入的关注甚至比你还多，你很嫉妒祂，并且认为祂是你父亲的私生子，可能会动摇你在明家的继承者地位，所以对祂百般羞辱。]


    [现在祂的黑化值是54，在来到明家之前，祂曾被很多信任的人伤害并且抛弃，有人认为祂的血肉可以延年益寿，给人带来好运，剜下祂的肉食用；也曾有人把祂封印在狭小漆黑的坛子里，上百年不见天日……]


    [不过资料显示他的性格很好，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明哩问：“那我的母亲呢？”


    冷冰冰的电子音顿了顿，[那个倒霉蛋已经死了，在你出生后不久。那个时候明家的条件不好，她身体不舒服不敢跟你父亲说，你父亲也因为忙没察觉，等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不可挽回了。]


    [还有，你在你原本世界的记忆已经被我暂时封存，以免影响你完成任务，但是每完成一个任务，我会解封一段记忆。]


    说完，明哩的脑海中掠过一串微弱的电流，他知道系统已经下线了。


    从他刚开始见到系统，他就知道，系统并不喜欢他。


    但是那又怎么样？它还不是已经跟他绑定，还要辅佐他好好完成任务。


    明哩轻轻哼了一声，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正面色平静和人交流的男人。


    那就是孟麟寒。


    系统用“怪物”称呼他，可不管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异常俊美、满身贵气的正常男人。


    男人眉目锋利，就带着桃花眼的多情也被压下去，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鼻梁冷峻，唇色却格外殷红，呈现出一种跟他本人冷淡的气质不符的旖旎。


    不过除了他，周围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


    他的眸色很特别，是纯粹的黑色，像是一汪流动的墨，又像是深海暗藏危险的漩涡。


    明哩一眼望进他的眼底，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收回视线。


    他把系统叫出来，有求于人的时候，他声音带着些许鼻音，甜得惊人：“统哥，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怪物嘛？”


    电子音似乎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不知道。]


    [怪物的信息会随着你探索剧情解锁，这种小事不要再问我。]


    “……好叭。”明哩皱了皱秀气的鼻尖。


    就是一坨金属垃圾，拽什么拽。


    旁边探出一只带着名表的手，将一小块点缀着薄荷叶的抹茶千层放在他面前，“小少爷，你最喜欢的蛋糕。”


    明哩转过头。


    几个同样穿着不凡的男生围着他笑，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谄媚，“小少爷还在生气？”


    “要我说，那姓孟的贱种真是没半点眼力见啊！这种场合哪里是他能出现的呢？”


    “小少爷真是宽宏大量，要是我，早就让他品尝点社会险恶了。”


    他们嬉笑着。


    明哩于是明白了，他们是他的小跟班。


    其中稍微沉稳些的男生开口，“别说了，他过来了。”


    也是好笑，他们嘴上说着孟麟寒是个“贱种”，但一听这话，却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表情。


    怂得很。


    明哩有些不悦，他的小弟怎么能害怕别人？这个“别人”还是他父亲的一个养子。


    他抿住嘴唇，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孟麟寒已然走到他面前，骨相里夹杂着霜雪，可开口时声色竟然有些不伦不类的温和，“弟弟——”


    像是某种非人的物种对人类拙劣的模仿。


    “哐！”


    明哩将桌上的小蛋糕一下掀翻到他身上。


    站起时，他明明比男人矮一个头，在微扬着下巴看他的时候，身上那股骄矜却丝毫不减。


    漂亮的少年轻声戏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


    众人愣住。


    沉默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没人想到，这位明小少爷竟然真这么嚣张，在这种场合也丝毫不给这位养兄和他父亲一点面子。


    小蛋糕“吧嗒”掉在地上，在男人沉黑色的高定西装上留下嫩绿的奶油痕迹。


    孟麟寒没有说话。


    只是桃花眼的颜色沉得似墨。


    但这一瞬，明哩总觉得窗外的夜色仿佛在缓缓流动，背脊发凉。


    他抿住嘴唇，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了。


    怪物不会要打他吧……


    不过他又很快想起，系统说会为他屏蔽掉痛觉，松了口气，继续趾高气昂，浅色的眼珠在灯光下像极了价值不菲的琉璃。


    身后的小弟被吓得不敢呼吸，悄悄伸手想拽他的手，“小少爷……”


    明哩挥开他的手，自顾自重重一脚踩在男人的皮鞋上往外走去。


    注意到男人在看他，他还故意“哼”了一声。


    小弟们面面相觑，连忙追上。


    到了孟麟寒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又开始恭维他，“小少爷真是太帅了！就应该让那个姓孟的贱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明家少爷！”


    “小少爷刚才那样对他，他一点都不敢反抗！”


    “哈哈哈哈，想起他刚才的怂样我就想笑！”


    还好意思说。


    明哩瞪了说最后这句话的人一眼，“想起你刚才的怂样我也想笑。”


    众人面面相觑。


    明哩觉得有些没意思，随意打发他们去玩儿，自己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复盘刚才的发挥。


    感觉还不错。


    他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


    “统哥，黑化值有变化嘛？”


    [没有。]


    明哩有些意外，不过又很快释然，毕竟对方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嘛，想必根本不把这点小手段放在眼里。


    他转过头，才发现比较沉稳一点的小弟还没离开。


    他想了想，从系统给的资料里找出他的名字，“余思安，你为什么还不走？”


    余思安温润地笑笑，“我看你心情不好，想陪你一会儿。”


    他长相不错，说话也体贴，端的是一副温润贵公子的样子。


    要是别人听到这话，一准儿会觉得十分感动，但他对上的是明哩。


    “不用你陪。”明哩瞥了他一眼，略带着些许鼻音地黏糊道，“你长得丑，看着更难受。”


    余思安：“……”


    系统：[你自己小心，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哩并不领它的情，小声嘟囔：“我知道。”


    他又不是傻的，虽然已经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事，但他总有种感觉，自己以前应该也是个有钱少爷，围着他恭维的富二代数不胜数。


    而那些富二代里，多的是余思安这种人。


    余思安眼神阴暗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自然。


    他仿佛没察觉明哩的不耐烦，温柔地蹲在他身边，“小少爷还在为那个养兄不高兴？”


    “我这里有点好东西，小少爷一定感兴趣。”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小袋子，里面是细沙般的白色粉末。


    “这个只需要一点，就能让孟麟寒对小少爷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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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听计从？


    明哩来了点兴趣，把小袋子接过来打量，没看出什么又扔了回去。


    “你是不是驴我？”


    余思安举起手指保证，“这个药效可强了。”


    他凑过来，“你放心小少爷，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让人把它放进孟麟寒的杯子里。”


    明哩暂且相信了，看了他一眼又嫌弃道：“说话就说话，别离我这么近。”


    “还有，别这么笑，你笑得太猥琐了。”


    余思安再次：“……”


    本来明哩知道要扮演恶毒反派炮灰的时候，还有点于心不安的，但在对上孟麟寒的瞬间，他那点不安就完全消散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破烂地方冒出来的养子儿子，在他面前拽什么拽？


    死装哥。


    看着就烦。


    他暗自琢磨着，如果那个鱼什么安的药有用的话，他就命令孟麟寒去宴会上跳脱衣舞。


    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装。


    哼！


    他耸了耸鼻尖，浅色的瞳仁在黑暗中像是轻盈狡黠的猫咪。


    余思安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又从黑暗中窜出来，“小少爷，我已经搞定了。”


    “现在孟麟寒中了药，你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明哩眼眸顿时亮起，悠哉悠哉地往前面走。


    跟余思安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想起来小弟办好了事，他这个当大哥的应该给予夸赞和鼓励。


    于是，他拍了拍余思安的肩，“干得漂亮，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很恶毒。”


    余思安第三次：“……”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个被捧坏了的小少爷好像突然变了个样子。


    可定睛看去，那副优越的皮囊依旧优越，就算是背影，在黑暗中也像极了一颗璀璨的宝石。


    他没看出端倪，暂且把疑惑压下，连忙跟上。


    “就是这里，小少爷，孟麟寒在里面。”


    这是这座庄园专门供给宴会场上的贵客们休息的房间。


    余思安挑的位置偏僻，房间隐匿在树林最深处，各种嶙峋的黑色树影像是要把房间吞没的怪物。


    来这里的路上会经过一大片带刺的蔷薇花丛，花影绰绰，仿佛连月光都刻意回避这片阴冷之地，一眼看去阴森可怖。


    特别适合干见不得人的事。


    明哩满意地打量了一圈周边，张嘴准备继续夸余思安。


    余思安眼皮一跳，连忙打断他：“我现在就陪您一起进去。”


    “谁说要让你陪的？”


    明哩不满意地瞥他一眼，“孟麟寒怎么说都是我明家的人，你想看我明家的笑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思安额角冒出冷汗，还想说什么，可明哩已经摆摆手让他留在原地。


    “那就快滚。”


    少年已然推开了房间门，走进去。


    余思安莫名有些忐忑，想凑上去看，却又害怕明哩生气。


    他反复回想了一遍，孟麟寒虽然不好搞，但已经被他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还下了猛药，就算是头几百斤的牛都不可能挣开。


    他稍微放了点心，远远地在外面给小少爷望风，避免中途有谁来打断，坏了小少爷的好事。


    嗯。


    余思安觉得他真是太贴心了。


    小少爷知道一定会异常感动！


    ＊


    房间内很黑。


    明哩靠着墙壁摸索着走，觉得夸余思安夸早了，竟然不给他留盏灯。


    不过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他又愉快地弯起漂亮的狐狸眼。


    他一定要把脚踩在孟麟寒的胸口上，让那双冷漠黑寂的桃花眼带着可怜哀戚的恳求向他俯首称臣！


    哼哼哼！


    “嘶嘶……”


    房间里隐约传来奇怪的动静，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兽类在缓慢爬行。


    嗯？


    明哩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凉意从脚底顺着单薄的背脊爬升。


    他僵在原地。


    类似于蛇类的冰冷鳞片贴在他的纤细伶仃的脚踝缓缓摩擦，黏腻的“嘶嘶”声越来越近。


    这就是……怪物吗？


    明哩下意识想要倒退，因为巨大的恐惧，漂亮的狐狸眼眼尾染上绯色。


    而下一瞬，冰冷黏腻的蛇信已经顺着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


    “唔……”


    少年苍白的脸颊倏地浮上一抹潮红。